奧珀賽戈為弦基地蓄電的時候，那股奇特的能量也被譚小白的身體攫取了一部分。

………

近幾天的事，譚小白已經記不清了。但感覺自己犯了一個錯，像無數的過往那般，錯上加錯。

很奇怪，身體有種不是自己的感覺，仿佛被很多嵌進肉里的條形繩索拉扯得千瘡百孔，或者說，自己皮膚下的每一根血管都鉆了出來。但是不疼，一點都不疼，反而有種全身泡在浴池里的深度舒緩感。旁邊還能聽到女浴室那種無話不談又咯吱咯吱的笑聲。

突然，那股惹人憐愛的笑聲變成了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電流嗞響。他身邊那道掛滿水珠的墻壁，也瞬間切換到一個前方有著開闊視野的跌水潭。

這里同樣很溫暖，只是聽不到從山壁上垂直降落的巨大瀑布聲，這讓譚小白覺得奇怪。腳下那泓池水也泄停到自己的肚臍處，水中密集而渾然的乳白色氣浪朝著腿后不斷地流動，讓譚小白的下半身有種被溫暖不斷穿過的感覺。這才發現，原來這里的瀑布流水是倒著的。

眼前是跌落式的斷崖，風景秀麗，天空看不到太陽，卻有一條黑色的線在飛騰。那是一條龍，因為距離的原因，看起來很草率，像一個總長不變、即走即逝的毛筆字。可譚小白卻看的一清二楚。

他能清晰地看到它——體表堅硬的赤金龍鱗閃耀著刀鋒般銳利的光芒，質地厚實卻輕盈，但是堅不可摧。茂密的龍鰭由薄膜和硬刺組成，快速的風在這其中呼嘯而退，可以看到被切成發絲的氣流。它的表情很痛苦，緊繃的面部橫肉在眉骨上褶皺著，倒長的獠牙讓人誤以為是龍須。它瘋狂地向前直飛，口角止不住地往外滴落鮮血。

嗖嗖幾聲，那些醒目的猩紅色鮮血像燃燒的飛箭般朝譚小白射來。擊中譚小白之后，他的身體有種被子彈貫穿的燒灼感，其傷口處更是散發著一股野蠻的旋轉熱量。仿佛龍血要與譚小白融為一體。

………

“61ds？”王珺幾乎是用喊的說出這句話，“——老師，你快來看！”

“怎么了？”打開房門的吳博士，聽著樓下眾人看到水龍纏柱的驚嘆聲，剛要出去欣賞一番，卻不料王珺也尖叫起來。這讓他不知該前進還是轉身。

“人類有達到61ds的粒子量記錄嗎？”王珺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但身體卻往門口偏移，他實在不想一個人見證奇跡。

“據我所知，人類在粒子量這塊，最高也就43ds。這還是在長年保持專業訓練的武僧身上發現的。”吳博士一邊說著，一邊朝王珺快速走來，“怎么了？難道33號的粒子量突破了人類的臨界點?！”

吳博士隱隱覺得王珺這邊有大事發生，結果還真沒讓他失望，甚至遠遠超出了預期。

“怎么可能？”看到電腦數據的吳博士，以同樣驚呼的口吻，脫口而出。“這么大的粒子量，竟然會突然出現在一個弱不禁風的青年身上？”

“難道是奧珀賽戈的能量，讓33號給吸收了？”王珺半信半疑地說道。

吳博士搖搖頭，表示不知，陷入沉默。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吳博士早年癡迷于粒子學說無法自拔，他曾攜帶著總工程師制造的粒子探測器，外形酷似手機，周游列國。此番舉動，只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世上擁有最高粒子的人類究竟長什么模樣。

一開始，他認為粒子量的大小就是一個人身上所具備的能量——那種源源不絕的力量感，或者超出常人的智慧。又或者是某種正面的心態、極其穩定的情緒。為此，他拜訪了世界上最厲害的格斗師、智商最高的人、最具財富和社會地位的人、最受異性歡迎的世界巨星。可結果卻差強人意。在他們身上，粒子量都在27～31ds上下波動。直至來到中國，于嵩山少林寺，發現了一名長年習武修行的僧人，名叫朗杰。這才讓吳博士改變了對粒子量大小的看法。

原來粒子是某種精神領域的強大。這種強大是通過調身、調息、調心三調合一的身心鍛煉技能獲得的。經常用該技能修身養性的人，通過特定的時間，不斷地累積某種看不見的神奇力量，就能將人體的各項潛能發揮到極限。而這種超乎常人想象的無形之威來源于天地，來源于整個宇宙。

在吳博士看來，朗杰幾乎是最完美的人類——他年輕俊朗，眼眸深邃，身上有種帝王的氣質。他1米81的個子不算太高，可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訓練到了極致，可以用一拳的力量重傷一只成年雄獅。這種重傷并非皮肉之苦，而是觸及經脈骨骸的扼命之殤。他的視力像鷹，聽力范圍是人類的4.5倍，在16～39000赫茲。他的速度更是快如閃電，可以在一萬元漫天撒錢的時候精準無誤地用筷子夾住里面一張做有標記的偽鈔......

“從粒子層面講，33號此刻已經能夠充分地發揮出一個功夫大師的水準了。”吳博士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他感到一股眩暈，這是震撼的感覺。

※※※

帕索爾星，昆侖。

昆侖巔，像云海上的一座孤島，于萬山之中挺拔而出，直指青天。它表面上厚重的積雪點綴著不染紅塵的圣潔。團狀的白云綿長輕薄，如垂天之翼從它面前陣陣飄過，在高低起伏的山麓上投射著黑色的影子。

主峰的背陰面，山風呼嘯，夾雜著新雪，朝一個傾斜的山洞里直吹。

洞口前的走道極為平整，兩旁伴有怪石林立，像是龍嘴，有人工精心雕琢過的痕跡。從洞口往里走，縱深百米，便沒有了路——眼前豁然出現一道左右不見終點的懸崖峭壁。

這里空間極大，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樣子。放眼望去，山體中巨大的空腹，按說不該有光，一片冷夜。但這里的一切卻彌漫著一種古樸的淡褐色，肉眼可見。仿佛千年的歷史歲月在此屹立不倒。懸崖的下方，溝壑極深，靠近邊緣處，會感到一股凜冽如刀的寒風從底下撲面迎來。與此同時，還有一陣狂放的笑聲。

“哈哈哈.....”

一只手扶著一棵瀕死的大樹，樹皮枯槁褶皺，而他的每根手指頭都有寶石閃爍。

“很有意思。”他說，但不知對誰說。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飄了很多，或許是喃喃自語。

“能主動吸收粒子的生物，別的星球竟也存在？之前一直覺得這個方向有權杖的蹤影，看來我的堅持是對的。不用再繼續周旋徘徊了，這次，終于可以一勞永逸了。”說到這里，他的手指微微撫摸著樹上一顆銹跡斑斑的果實。

那果實干癟發爛，已有蟲蛀。他把那只露尾的肉蟲子兩指捏住，拽了出來。肉感十足的無腳蟲在他的指間左右搖擺，緊接著，他把它吃了下去，嚼了幾口便又吐了出來。

由于底下的光線太暗，無法看清他掩在陰影里的面孔，只是在他張嘴的那一刻，能觀察到他口腔里的牙齒十分巨大而潔白，很像馬齒。

“薩魯斯，尤拉。”他轉過身去，對著身后的黑暗輕喚，“我們可以擺脫目前的困境了。我找到了另一種新的......修羅*。”他在說修羅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似乎還無法肯定這個判斷。“他勢單力薄，獨自一人，讓我都有些可憐他。”

“派，你又在胡言亂語了。”同樣身處在暗影里的薩魯斯，不滿地說道，“縱使他千軍萬馬，我們難道要大費周折地消滅他？眼下這堆爛問題已經夠讓我們頭痛的了。”

“是啊，派。”

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尤拉也贊同薩魯斯的觀點，“權杖已經斷掉；外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又在興風作浪；我們培育的人工果粒，再一次失敗了。”

“欸～”，尤拉嘆了口氣，局勢已到山窮水盡，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她只能重述現狀。

“這個世界烏煙瘴氣，與其初衷背道而馳。看來錯誤，只會演變成更大的錯誤。我已經對這里發生的一切喪失信心，紙是包不住火的。要不還是把剩余的力量摧毀掉所有的生物吧！讓一切都恢復成它最初的樣子。那個我們第一次見到它時的樣子。”

“別這樣想，尤拉。”派啜了啜口唇，像往常一樣細心地開導著尤拉，“這都是騰蛇*的錯——若不是我們三人過于信任它，粒子之心*絕不會被凡夫所染，大桃樹也就不會枯竭了。眼下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我們憂心忡忡也無濟于事。”

“....而且，我有預感。”派有些顧忌地說道，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只會讓整個事情雪上加霜，但還是不想對兩位摯友有所隱瞞。“.....以肽一族已經漸漸發現端倪——我們準備的供奉一事，無疾而終，他們會對此恭行天罰。屆時，長夜將至，遙遙無期。”

“我們費了這么大的功夫，還是無法很好地平衡粒子量，讓大桃樹活過來。”薩魯斯怒火中燒地說道，一件接一件不如意的事耗光了他所有的耐性，“那些劍樹刀山之徒，遲早會過來找我們的。想想也真是可悲，我們每個人都擁有恐怖如斯的戰力，如今卻只能偏于一隅。沒有權杖，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薩魯斯，你忘了嗎？”

派拾起一片掉在地上的枯葉，用嘴吹了吹，一道絢麗發亮的風呼之而出，短暫地讓這個漆黑的谷底有了一縷羸弱的光芒。

“修羅的誕生，一定離不開權杖。我們就是靠著斷掉的權杖，才創造了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弱化了初神*。”派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片寒芒浸透的葉子交到薩魯斯的手中。

薩魯斯的手，不比派的粗壯。他每一根手指都骨瘦如柴，掌心深淺不一的紋路猶如刀割。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薩魯斯肯定地說，此刻的他褪去怫郁，葉子傳達的信息更是讓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愉悅。

“派，之前我還一直嘲笑你，說你尋找新的權杖是白日做夢。但這次看來，是我錯了。”薩魯斯放下身段懊惱地說道，他一向慵懶自在，性情多變，但感知力卻十分精準。“東北方向，的確有權杖的痕跡。不過它好像被某種環狀的東西壓制著。”

“給我看看，”尤拉從薩魯斯的手中奪走葉子，迫不及待的同時閉目天視。在昆侖墟熬了這么久，難得有個好消息。

“沒錯了，這種感覺的確是修羅，和我們創造的那些人類一樣。怪不得派之前笑得那么開心——原來那里的權杖，功率全在，幾近如新。”

“那我們用天之痕*召喚它吧。”派祈求地說道。

“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傳喚天之痕，會不會有些冒險？”尤拉擔心地說道，“儀式一旦開始，我們三人就要用七年的時間來維系它。你是知道的，派。外面那些人類，他們的繁殖能力是有多強。鬼知道，這七年的時間，他們又會產下多少的生命來消耗這個世界的粒子量。”

“嗯。”薩魯斯點點頭說，“我們已經派遣了那么多的妖獸為禍人間，但人類死亡的速度，還是遠遠比不上新生的速度。這當中原因，恐怕在于他們拉幫結派，修習仙法。如此一來，本就不平衡的粒子現狀，豈不更加嚴重？”

這個矛盾越是突出，以肽一族就越是容易發現帕索爾星的異常。

“讓矢曼德斯*出面吧。”派嚴肅地說著，他也覺得是時候讓人類意識到誰才是這個星球真正的主人。“相信牠的出現，會讓人類記起什么是被支配的恐懼。”

其余兩人對視了一眼，露出興奮的笑意，點點頭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