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緊急會議，英靈殿里，新神教和念師公會的高層齊聚一堂。

這是罕見的集結(jié)，只有在遭遇重大危機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現(xiàn)在就是重大危機出現(xiàn)的時候。

“安德羅死了。”這是畢沙羅的開場白。

他單手撫胸，為安德羅的死默哀。

全場寂靜。人們震驚，沉痛，不解。

教宗和新神之手的諸位隊長副隊長也列席在側(cè)，單手撫胸默哀，即便組織不同，但是同為耶路撒冷的念師，大義當前，自然同仇敵愾。

“安德羅是在出訪雪國的時候遇害的。”畢沙羅繼續(xù)說道，“我們遭遇了重大的危機，根據(jù)在現(xiàn)場的念師傳回的消息，以及安德羅臨死前傳回來的消息分析，危機等級二級。”

眾人嘩然。

琴匯報危機的時候，將它列為三級，可是實際上她還是低估了問題的嚴重性，在得到安德羅拼死傳回的信息之后，耶路撒冷已經(jīng)將這次危機評定為二級。

“這個國家已經(jīng)被黑暗影響了，很深的影響，至少有一個世紀之久。現(xiàn)在島上爆發(fā)了一場生化危機，具體原因不明，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黑暗的元素正在快速地侵入人體，已經(jīng)讓這個國家的幾乎所有人都成了墮落者。”

眾人再次嘩然，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生化武器，這簡直是念師克星啊。

“這個國家的歷史資料就在各位的面前，請大家看一下。”

“世界的垃圾場？”紅凌波掃了一眼資料，問道。

“是的，沒錯，雪國也就是以前的云萊王國，在云萊這個國家出現(xiàn)之前，它沒有名字，只是被俗稱為世界的垃圾場，在末日之前由于垃圾處理問題，各國都向那里傾倒垃圾，因此形成了這么一塊大陸。”一身黑色套裙的閭丘雨負責介紹情況，她抱著資料，單手扶了一下眼鏡回答道。

與此同時，在會議桌正上方，透射出雪國的三維影像。從幾萬米高空俯瞰，那個島國的輪廓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標準的矩形，那是人工填海修建的痕跡。國土面積約有7萬平方公里，島上的地貌特征也非常矛盾，北部的雪山和南部的叢林只有一線之隔。陸地上遍布著采掘場，不知是采集什么礦物，或者是純粹為了挖掘可以再利用的垃圾。

“嘿！我好像見過這個島！”有人突兀地說了一句。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柴總監(jiān)。

難得柴總監(jiān)在這次會議上沒有睡著，他一般是逢會必睡的。不但沒有睡著，此時他正指著三維影像中緩慢旋轉(zhuǎn)的雪島，面露驚訝。

教宗壓抑住內(nèi)心的不悅，看了看畢沙羅。

畢沙羅也有些尷尬，公會的部員這么沒有規(guī)矩，信口胡說，確實有些令人尷尬。

“不可能。”閭丘雨鐵口直斷：“雪國這個國家一個世紀以來一直閉關(guān)鎖國，幾乎與周邊國家沒有任何外交，而且它處于一個特殊的氣候帶中，常年被大霧所籠罩，因此即便是飛艇從它上空經(jīng)過，也很難看到其真容。”

低低的笑聲響起，有人嗤笑柴總監(jiān)信口胡說。

柴總監(jiān)抓了抓腦袋，有些不解，又有些困惑，但仍嘀咕道：“我是真的看到過……”

可是在哪看到過？卻又不記得了。

“由于這個國家多年的閉關(guān)鎖國，我們手中的資料非常少，對于這場生化危機的信息也不多，我們已經(jīng)派出了先遣偵察部隊前去收集更多的信息……”閭丘雨沒有理會柴總監(jiān)的胡鬧，繼續(xù)介紹道。

“嘿！我想起來了！”柴總監(jiān)再次打斷了閭丘雨的簡報。

閭丘雨不悅地皺起眉頭。

“不會是在你家的老掛歷上吧。”有人低低說道。

“哈哈哈……”

“掛歷是什么？……”

“嚴肅點！”教宗拍了拍桌子。

“柴寶劍，能提供點有意義的信息嗎？”畢沙羅問道。

“我想起來了！我在里世界看過這個島！”柴寶劍一語驚人。

大家的笑聲漸漸止歇。

里世界，那是一個對于幾乎所有念師來說都是禁地的地方。在場的所有人，只有柴總監(jiān)一個人進去過，也只有他能去。

“娜塔莉一定知道更多的信息。”

畢沙羅點點頭，對空氣呼喚道：“娜塔莉。”

會議室最遠處，一排空椅子前，突然出現(xiàn)一道光，光芒之中坐著一個半大女孩，是虛擬影像，阿拉伯風格的頭巾和服裝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身上佩戴的各種金銀首飾星星點點閃爍光芒，白色的面紗遮住臉，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這女孩正是娜塔莉的投影，她站起身，“我在，請問有何貴干？”

“娜塔莉，你有關(guān)于雪國的更多的信息嗎？”

“已經(jīng)全部在紙上了。”眾人面前的關(guān)于雪國的資料，都是娜塔莉整理的。

“嗯……”畢沙羅沉吟了一會，“也許是我問得不對，你可曾見過這座島？”

娜塔莉看向會議桌上的投影，點點頭：“我見過。這是我在里世界能看到的風景中最清晰的一個。”

“你在里世界能夠清晰地看到它？”教宗略有驚訝地搶先問道。

“是的。”娜塔莉點點頭。

“為什么不早匯報？”教宗怒道。

“我不知道這有什么相關(guān)。里世界的數(shù)據(jù)很多，如果我把它們都寫在紙上，可以填滿整個耶路撒冷。一直以來也沒有需要關(guān)注的信息，因此我并不知道應該匯報。我需要為它們做一個評估嗎？請指示。”

“算了。”教宗轉(zhuǎn)而問道，“它在你的視野里有多清晰。”

很多人聽得云里霧里，對于教宗關(guān)注的這個問題他們非常不解。

“以前好像隔著一層紗，最近幾年越來越清晰了，現(xiàn)在……仿佛身臨其境。”

教宗和畢沙羅對視一眼，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畢沙羅揮了揮手，娜塔莉的影像漸漸消散。

“嘿，老頭子，為什么關(guān)心這個問題，在里世界能夠看到這座島，與危機有什么相關(guān)？”艾斯·里維特不耐煩地瞪著死魚眼問道。

沉默了一會，畢沙羅和教宗對視一眼，做出了決定。

“看來是時候科普一下了。”畢沙羅說道。

“要解答這個問題，需要從里世界到底是什么說起。而要解釋里世界，就必須先解釋耶路撒冷的本質(zhì)。”

畢沙羅站起身，在臺前踱步。

“而要解釋耶路撒冷的本質(zhì)，則要從黑暗說起。”

“耶路撒冷是念師的大本營，和黑暗會有什么相關(guān)？”有人問道。

畢沙羅伸手一拉，從高處拉下一塊可書寫的全息投影白板。

“黑暗侵入我們的世界，污染人類的精神，可是這股黑暗力量究竟從何而來呢？有沒有人思考過？和所有的能量一樣，它也應該是有出處的。

“對，沒錯，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它們來自一個叫做暗影界的地方。有些時候，當天球交會，星象異變的時候，兩界會有一些交叉，因此我們能夠看到那些來自暗影界的生物，比如食戟浮龍。通過這些生物，我們能夠猜測出那個可怕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而這個可怕的暗影界，其實是與我們這個世界接壤的，與國土接壤的意義不同，這是在空間層面上的接壤，大家也可以理解為，我們?nèi)祟愃幍倪@個物質(zhì)世界是被暗影界所包圍的。”

他用手指畫了一個圓，代表物質(zhì)世界，圓的外部自動以黑色著色，表示暗影界。

“黑暗一直想要吞并物質(zhì)世界，就像世俗國家爭奪領(lǐng)土一樣。它們的方法我們都很熟悉：以細若游絲的氣感染新生的能力者，以奪取它們的念能力，進而奪取整個世界。但是因為我們念師的存在，所以多年以來它們從未成功。”

眾人精神一振，驕傲感油然而生。

“不但從未成功，而且在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段輝煌的時期，和黑暗之間的戰(zhàn)爭，我們念師是占據(jù)上風的。我們的前輩們不但守住了人類世界，而且攻城略地，甚至從暗影界奪取了一塊地盤。”

畢沙羅用手指在那個代表物質(zhì)世界的圓形上輕輕一推，推出一個小小的鼓包，白色的圓形向周圍的黑色延伸出了一小塊，代表領(lǐng)地的擴張。

“你們知道這一塊是哪兒？”

所有人都沉默著。

“這一塊，就是新耶路撒冷。”

沉默，震驚。對于很多不知道這段歷史的人來說，這是一段驚人的歷史。

人類在暗影界占據(jù)了一小塊領(lǐng)土，形成了現(xiàn)在的新耶路撒冷，這是一段多么輝煌的歷史，念師前輩們的雄才大略，著實讓人佩服。

畢沙羅并沒有詳細說明，關(guān)于這段歷史，其實在耶路撒冷史上并沒有詳細記載，因為這是末日時期的事情，年代久遠，很多歷史記載都隨著末日而煙消云散了。但是他知道，創(chuàng)造這份豐功偉績的，其實并不是無名之輩，而是新神教世代敬仰信奉的眾神們。

所謂神，原本也是人，即便強如念神，曾經(jīng)在歷史上，其實也只是個人類，一個有念力的人類。

而耶路撒冷，其實就是念神帶領(lǐng)眾神從暗影界搶回來的一片地盤，所以它才如此特殊。

“耶路撒冷是一個純粹的精神世界，和我們這個物質(zhì)世界完全不同，如此特殊，其實正是因為它的本質(zhì)不是物質(zhì)世界，而是暗影界。它是處在暗影界之中的。”

英靈殿的穹頂向兩側(cè)打開，如天文觀測臺一般，露出了耶路撒冷的人造天空。

人們紛紛抬頭，看向天空。

畢沙羅伸手一揮，像是用看不見的大橡皮擦掉了人造天空，露出一片黑暗的底色。在那片混沌一般的黑暗中，雷鳴電閃，各種圖像交疊，如同混亂的三維投影。

各種黑暗生物在那片黑暗中游曳，在物質(zhì)世界難得一見的食戟浮龍數(shù)量多得嚇人，正成群結(jié)隊地游曳，仿佛一條條銀河。而坐在英靈殿中的人們倒仿佛是一個球形魚缸里的小魚小蝦了。

這是對畢沙羅的講述最好的演示。

人們震驚了，這一幕對于那些不了解歷史的念師是有很強大的沖擊力的，得知自己其實一直身處于敵軍的地盤上，是一塊“戰(zhàn)略突出部”，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千年以前，當我們的前輩們打下這片土地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空間。在這片空間里生活，會出現(xiàn)嚴重的幻覺，遭受極大的精神折磨。但是這個精神空間的好處也是毋庸置疑的，它可以連接人們的精神，讓我們靈肉分離，實現(xiàn)超距離超國界的溝通、模擬訓練、快速學習、體驗到物質(zhì)世界無法體驗的感受等等，這對我們意義重大。再加上要防御來自暗影界的反攻，所以念師前輩們決定要在這片空間里建設(shè)一座要塞，一座能夠讓能力者生存的城市。”

“在暗影界這樣的精神世界里建造一座城市，是難以想象的創(chuàng)舉，難度也可想而知。況且作為戰(zhàn)略突出部上的一座要塞，它必須具有強大的武力和極高的自動化水平。最終，這些無畏的先驅(qū)者們找到了一種方法：他們以自己的念作為建筑材料，利用暗影界固有存在的一種名為‘數(shù)據(jù)’的能量構(gòu)建‘規(guī)則’，二者共同作用，構(gòu)造出這個可以自主運行的復雜的城市——新耶路撒冷。為了把這里打造成適合人類生存的空間，他們花費了數(shù)百年的歲月。”

畢沙羅又一揮手，暗影界的影像也消失了，英靈殿的穹頂再度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穹頂從未打開過，耶路撒冷的人造天空也不是說擦掉就能擦掉的。

原來這些是畢沙羅的“幻”，遮蔽了人們的視線，實現(xiàn)了穹頂打開、天空擦除的效果，巧妙地利用“幻”，畢沙羅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如電影特效一般的幻覺，這是非常出色的教學演示。

關(guān)于眾神創(chuàng)世，畢沙羅其實也是言簡意賅，并沒有詳細闡述，其實在歷史上眾神們之所以攻陷這一塊地方，是因為這里本就有一座城市，眾神們打下來之后得到的不僅僅是一片精神空間。還有一座廢墟。締造者們正是在這片廢墟上利用固有的“規(guī)則”，才建造起了新耶路撒冷這一片雄偉的城市。

人們回過神來。回味著剛才經(jīng)歷的那種震撼，依然心有余悸。

教宗這時適時地接過話茬：“而創(chuàng)造這一切的，就是新神教的眾神們。眾神雖然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他們的意志被繼承了下來，那就是我們新神教的精神。贊美眾神！”

新神教的教眾整齊劃一地行禮，同聲高喊：“新神在上！凡人皆需供奉！”

那是他們對眾神的敬禮。

對于新神教的宗教習慣畢沙羅并不感冒，但是對于眾神的敬意，卻是任何念師都應該保有，無論是不是新神教的教眾。因為他們的豐功偉績確實震古爍今，值得銘記，新神教以宗教的形式祭奠他們，念師公會也有自己的方式。

畢沙羅單手撫胸敬禮：“無畏邪惡，驅(qū)盡黑暗，寧死不屈，捍衛(wèi)吾念！”

念師公會的眾人同樣群情激昂，異口同聲。

“可是，這新耶路撒冷為什么又會分為里世界和表世界呢？”新神之手的隊長武藏問道。

“那就是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了。”畢沙羅回到講臺。

“締造者們將耶路撒冷這座城市構(gòu)建起來，依靠的是他們的念和規(guī)則能量——數(shù)據(jù)，而數(shù)據(jù)是存在于暗影界中的能量，對人類來說是有危害的，因此是不能被來訪者所接觸到的。所以締造者們把數(shù)據(jù)集中隱藏起來，隱藏這些數(shù)據(jù)的地方，就是里世界。

“所以，耶路撒冷其實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豐富多彩的如同物質(zhì)世界一般的城市，這被稱為表世界。而另一部分就是數(shù)據(jù)能量運行的地方，是所謂的里世界，里世界的本質(zhì)其實就是暗影界。是那片混沌的黑暗。”畢沙羅指了指天外。

“幾乎沒有人能夠在那里生存，除了娜塔莉和我們能夠化身為數(shù)據(jù)的能力者——柴總監(jiān)。而那里因為連通著暗影界，所以相當于是我們和暗影界之間的最前沿陣地。”

畢沙羅指了指白板上的那個鼓包的最高處。

“之前我也說過了，暗影界和物質(zhì)世界是接壤的，在某些特定時刻，二者會有交集，實際上，每時每刻都可能出現(xiàn)交集。娜塔莉在里世界看到的那些破碎的殘影，正是這種空間交叉產(chǎn)生的投影。但是理論上應該只能看到殘影，不應該看到清晰穩(wěn)定的圖像，因為它們都是時空間的漣漪。因此，如果娜塔莉能夠在里世界清晰地看到我們物質(zhì)世界真實存在的一座島……”畢沙羅頓了頓，嚴肅地說道，“那么就說明，這座島已經(jīng)處于暗影界之中了。”

人們陷入了困惑，不解其意。

畢沙羅踱了幾步，把手指按在白板上，從那個代表物質(zhì)世界的圓形外側(cè)向內(nèi)推擠，又造出了一個向內(nèi)的凹陷。如果向外的鼓包代表了物質(zhì)世界向暗影界擴張的領(lǐng)土，那么向內(nèi)的凹陷代表著什么已經(jīng)不言自明了——暗影界在物質(zhì)世界侵占的領(lǐng)土！

“黑暗出手了，他們沒有攻擊耶路撒冷，而是像念神曾經(jīng)對他們做過的一樣，從我們物質(zhì)世界挖出了一塊！這一塊就是那個迷霧包裹的、閉關(guān)鎖國的雪國！那個能夠在里世界看到的島嶼！”

畢沙羅一語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