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 芳草凄凄不了情
- 清溪云路
- 3669字
- 2016-06-04 11:43:24
奶奶接我回家
一身惡臭慢慢地被汗水結晶出一層薄薄的鹽跡,麻木的感覺似乎還在心靈深處擴散蔓延,生命的意識好像也正被一種疲憊的光芒過濾篩選著,好在昏暈的視線還閃爍在眼眶的這個漂浮的瞳孔之中。我不禁想起,哎呀,我又要與那該死的黃昏不期而遇了!我情不自禁地竟然有了一些憤怒,那么一整天的時間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就完結了么,我好像什么也還沒落著呀,我這好幾天的別扭不就白鬧了嗎?如此這般地完結我實在是不甘心,可我又該怎么辦呢?
我像黃昏般無奈隨著人群,磨磨蹭蹭地擠到了學校的大門口。我還沒來得及抬頭目視前方,便聽得有人再喊,“易莎,你奶奶來接您啦!”然后就見一個人影從我左側一晃過,而是要躲開我有可能給她的一擊,可我知道是楊心兒在嘲笑我就沒搭理她。相對于我奶奶她竟然用上了“您“這個詞,當然不是針對我奶奶,而是嘲弄我的譜弄得有點大。可我現在顧不上跟她算這個帳,只好以后再說。不管怎么說她又跑不了,除非我有意忘記這事。
我順著左邊的人流望過去,學校鐵門旁下坡拐彎的地方矗立的樟樹下,一個蒼白廋弱得有一點沉背的身影正定定地看著我,旁邊還站有一個擠眉弄眼的家伙,我便橫過人群快步迎上去。我一見她嘟噥著嘴唇正要說話,趕緊大手一揮說,”要我回去呢,就先別說話!“然后我就大義凜然地越他們而過走在前面,往五十米開外的家里進發。只見我弟弟這個家伙在我身后,鼓搗著大拇指在那哇哇怪叫:“哇······牛姐!”最后當然只有黃昏,才會被我們永遠甩在身后。
當我跨進自家門坎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會再給奶奶有開口和我說話的機會,也沒空理會弟弟什么牛姐馬姐拐著彎罵我的話,當務之急就是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洗浴之中去。有水真好!我要用清澈透亮的水沖洗掉蒙在身上的鹽塵污垢,蕩去暮靄沉沉壓迫來的那種木然蒼茫的黃昏滄桑感,激發隱藏在毛發皮膚下血液里疲憊困頓的肌體活力,驅離好似無邊無際的挫敗感和一些個陰魂不散的晦氣之后,好不暢快愜意!水與我互相輕撫接觸親和交融在一起再也不想分開,可又不得不最終分離。
我折騰了很久很久,體內體外肉體中靈魂里讓水折騰了個遍,完完全全感受到了重獲新生,才作罷走出衛生間。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趴在桌子上盯著臺燈管,只管傻傻地高興。我嗒嗒地開合著臺燈的聲音,讓我傻傻呆呆地想起,“我們的生活充滿燈光(陽光),充滿燈光(陽光)······”這好像是那個教我們生物的老師,篡改《甜蜜的事業》里的歌詞吧,我怎么會想起它來呢,而且是大有越級傳訴的嫌疑?難道我要用我這五味雜陳的嗓音去唱歌?我不知道,也整不明白。
我只記得他是師專畢業剛分配過來的,他正與他自己的學生(不是我們班的學生)偷偷地拍拖呢。難道我也想拍拖了?要不我怎么會突然越過拍拖的女生直接想到他呢?否則我怎么可能會與他有一樣的心情呢?我實在不明白。我能與誰拍拖呀?但即便是想找人去拍拖,我絕對不會和這個只會細胞分裂的人去拍拖。可我確實不知道更不明白為什么要拍拖,就像這黑夜為什么要到來一樣,不必經過我的允許它就來了。難道要和我拍拖的人也不必經過我的允許,就會悄然來到我身邊?
我整不明白,我要不要先把它整明白過來再去吃飯呢?我關掉燈,推開窗戶,便有些許燈光投射進了我的房間。我同樣整不明白,路燈為什么會是黃昏一般的色彩,而不是醫院白兮兮霓虹式的顏色,從而總能讓我找到逃避它的理由。我自然是又關上窗頁,再來上窗簾,屋子里總算是完全黑暗了下來,我的心情也就安然平復了許多。我弟弟又再催我吃晚飯,我只好先吃完晚飯,再來想我那些黑魆魆的心事,和一些來無影去無蹤的無聊情緒了。
今天的菜我有點喜歡,青椒炒油炸小白條魚。吃著這又香又脆又開胃的浪里白條,我就想起我和鐵蛋扮山頂洞人吃魚蝦的熊樣子,我無聲地笑了很久。我弟滿臉疑狐望著我,我只是擺了擺手繼續笑我的。我多添了半碗飯,吃完后收拾好碗筷。我回到我的房間里默坐了幾分鐘,再出去往右轉一圈從左邊回來。我突然有些莫名的小興奮,我躺在床上,望著視線有點模糊的帳頂。那些經歷過的以及一些即將經歷,但還沒來得及經歷可又一定會經歷的事情,漸漸涌向心頭。
如果這些個事情越涌越多的話,人的境況一定會越來越麻煩,到時候別搞得我不知要經歷會經歷什么才好。那可就真真個夠我忙乎的了,我卻還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所以我最好是預先一點點經歷過一些,最起碼先做個心理鋪墊。只是眼下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極力舒展我的四肢,再把自己重重砸在了床上,“砰‘的一聲,那種晃晃悠悠顫顫巍巍延伸的感覺就漂浮了起來。我就好像真把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的太空之中,于是,就有無數的光影,淡淡悠悠地從我身軀的四面八方,極速無形地越過我的軀體,瞬間消失在某個失憶的,下一個時光黑洞之中。
可那些從我身軀四面八方越過瞬間飛逝的光影,怎么就能把我也帶入那個時光黑洞之中呢?那巨大的無影無形的力量壓迫著心,我的心情居然會自然而然地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就緊張了起來。我的雙手也就本能地狂揮亂舞了起來,嘴里亂喊亂叫雙腳不停地蹬著高蹺,似乎想要抓到一些個漂浮過來的光點或者暗物質什么的。恰如我自己要抓住一個即將消亡的另一個我自己,想想看,我怎么能夠抓得住自己呢?
于是,什么也沒有抓住的我,迫于心里時光黑洞死亡般的壓力,緊緊抓住床沿掙扎著就要站起來的時候,我早已拼命地跑了起來。我要逃離那個總是讓我無端窒息的無邊黑夜,我要擺脫那股把我拖入死亡深谷的無窮力量,我要刪除這個永遠禁錮我的無形黑暗洞窟。于是,我總看見自己,穿過城鎮山川河流,跨越莽莽森林草原,橫渡渺渺沙漠戈壁。可是一旦心理壓力消失我就轉念回想,我干嘛非得讓自己跑得如此辛苦狼狽,讓自己去穿過、跨越、橫渡呢?
我為什么不可以讓那些個什么城鎮山川河流、森林草原、沙漠戈壁,都來穿過我、跨越我、橫渡我呢?這樣的話我就完全可以在整個逃亡中,盡情極力張開我的四肢,投放在某個黑極窟窿的四個邊角之上,任憑漆漆詡黑的山川河流、森林草原、沙漠戈壁觸摸我十萬八千個感覺器官,讓我完完全全融合到沙漠的感覺里去,如此不是更加地甚好甚慰?
于是我屏住呼吸盡量地靜靜躺著,盡量地極力舒展四肢和所有的感官,讓黑夜去伸展讓沙漠去延伸,讓城鎮山川河流草原森林沙漠戈壁在離我越來越遠的地方消失,一切以及一切的一切······黎明就會在不遠的地方悄悄地悄悄地迎面而來。
只是黎明真地悄悄地迎面而來的時候,我卻錯過了遇上他的好時候。等我弟弟把我叫醒的時候,我竟然全身疼痛得爬不起來。等到我家那兩位輪番地來打攪,我披頭散發地忍痛爬起來坐在門墩上,不停地搔著頭問隨后跟來的弟弟,“哎呀,我的好老弟呀,今天是不是雙休日呀,干嘛不讓我睡個懶覺呢?”“這不到中秋節了嗎,要去買些東西,奶奶特意讓我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嗯嗯,不去!”我一聽這個就來神了,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去!”“為什么?”“什么為什么,等下好好的節日又弄個不歡而散!你代表我好好地陪奶奶玩玩,但有一點,記得帶奶奶回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知道了,老姐!”“老你個頭,找抽吧,居然敢記仇!”他沖我做個鬼臉,奔奶奶屋去了,我則回房睡了個回籠覺。回籠覺倒是感覺睡得還算踏實,一身好像也不痛了只是頭又有點怪怪的不舒服,唉,反正今天不順就不睡了。我起床洗簌之后吃過早點,就開始每個屋子倒騰,簡直弄了個雞飛狗跳。好在我家沒養雞,狗也不是我們這一棟的,一受驚嚇就跑了。不然真真個,一片狼藉!搞成這樣就為找幾張照片!
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照片全堆在我的書桌上,然后一張張仔細看看往事一點點回憶。奶奶很少照相,這僅有的幾張說是準備的遺像。我把這幾張從新包好,放回奶奶的柜子里,再回來看弟弟的傻模樣。他的照片明顯比我多,只不過全是好小好小的時候拍的。我也沒什么照片,看來看去也就得那幾個冠軍時拍得神氣一點,別的拍得都不怎么樣。我奇怪,我沒有找到他們兩個人的照片。我們家居然誰都沒有他們的照片,好像他們倆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似的!
我發了半天呆,才把照片一一放回原來的地方,收拾一下屋子又找來幾件臟衣服洗洗。感覺有點肚子餓了,我去廚房找吃的。見有雞蛋,我就想搞個蛋炒飯吃。我把蜂窩煤通氣蓋子拔下,用火鉗換掉底下那個燒過了的煤球,再在上面加上一個新的,就開始準備食材。嗯,什么都有了就差點蔥花,我就跑到窗臺下掐了幾個洗了切好。正好,火苗也竄上來了,我坐上鍋加上油打上雞蛋再上飯和佐料,搞得我手忙腳亂總算弄好了。只是我沒想到我這么旺火,一下子就把蛋炒飯炒得有點糊了,還好味道不錯。吃完后收拾完碗筷,再換一個蜂窩煤球,檢查蓋子是否蓋嚴實了,坐上一壺水后就全搞定了。
我回自己房間里倒騰了一會兒書,沒弄出什么新意就找出《遠州晚報》來看看。看了幾期,見時間差不多了,我就趕去鐵蛋家檢查作業,還把他帶去武館馬了一個多小時的樁。看鐵蛋那笨拙的樣子,讓他練武那是太難為他了,我只不過是讓他多接觸一些人而已。我見時候也差不多了,見過師父后,我就和鐵蛋一起離開武館回家。等我回到家,我家那兩個去買東西的人還沒回來。
于是我就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悶悶地想:讓他好好陪奶奶玩玩,該不會把奶奶帶到月宮里買月餅去了吧?(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