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 芳草凄凄不了情
- 清溪云路
- 3869字
- 2016-06-07 11:44:12
重回故土物是人非
重新回到這個當年不得不離開的地方,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做到。我鼓足了十萬分的勇氣才敢站在這里,漫看現(xiàn)在不得不把這叫作故鄉(xiāng)的地方,名副其實的故鄉(xiāng),思念彌漫云霧間夢魂縈繞塵埃似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讓過去整整十年變成一片空白的天空重新恢復了清新美麗的故鄉(xiāng)。我又攤上一個多么美好的數(shù)字,但愿這個美好的數(shù)字能給我?guī)碇匦麻_始的新歷程呀!
我的腳還沒有踏穩(wěn)這片故鄉(xiāng)的熱土,我的心已迫不及待地想起了我的白蝶坡。當然也不會是第一次站在故土上這樣子想它了,只不過那都是矗立在淚流滿面的夢鄉(xiāng)罷了。白蝶坡的茅草都已經(jīng)是十歲十枯榮了,不知那漫山遍野的白蝶是不是仍在年年生死歲歲攀與博。那種凄凄美美的韻致早已滿滿裝成一壇壇酒,清澈得看不見摸不著但又分明能夠感受到的那種燃燒的欲香,也就很有點如火純青的味道了,只不過都積壓在深深的心底了。
我真想跑過去在看上一眼哪怕只喝上一口,我就一定會心滿意足酩酊大醉了,只是白蝶坡早在數(shù)年前,就被砍伐燃燒成了一片橘園。后來又因為橘園經(jīng)濟效益還是不夠理想,再變成了一片雷竹林。悠悠芳草的痛,紛紛百蝶的恨,便永遠郁結(jié)于心靈深處,凄凄芳草的魂,熙熙白蝶的魄,永遠飄蕩在天地之間。可我此刻已然顧不上這個白蝶坡了,以及坡上所有的悠悠斯茅草,還有那熙熙攘攘紛紛死去的白蝶了。我既然已經(jīng)接受了某一個單位的招聘,我就應該先去報個到例行一下手續(xù)。
所以我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先暫時放下我的白蝶坡,去一個并不存在的單位見一見某一個神秘的人。我要盡快地去布置一個古怪的戰(zhàn)場,并且熟悉熟悉一下這場奇怪戰(zhàn)役的總指揮。同時我又反過來想一想,既然這是一項最隱密的任務,那我是不是可以做到,連第三個知情的人都不讓它存在呢?何況我并沒有接到何時到何地向誰報告的指示,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優(yōu)先擁有自由準入時間的權力?這樣的話當然是知情者越少越好,那么我應該怎樣才能做到悄然介入戰(zhàn)場這種情況呢?
我應該如何實施才能達成這樣突然襲擊的目的呢?我得好好權衡掂量一下。
自我下車以后,我就一直站在那個張家坊的門廊下,而門廊就橫在迎賓大道的最北端。我背靠著門廊,一邊看著這個新擴展的城區(qū),還有建在張坊山下那棟巨大的新市委大樓,一邊回度著這里面陌生的危險系數(shù),以及破解這種危險系數(shù)所擁有的可信度,遲疑不定裹足不前。正在我不知如何置處時,一輛公交車在我眼前戛然停下,我不禁愕然。
我反復考慮了兩三秒鐘之后,決然毅然地就踏上了公交車。嗯,這感覺真是不錯,我想我還是先來一個茫無目的的瞎逛吧,讓心中那種久別的陌生感消退消退再說吧。不過據(jù)我所知,十年前,也就是我剛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好像還沒有獨立的公交系統(tǒng),當時城區(qū)的運輸都是隸屬于汽車運輸總公司的。
所謂的公交運輸公司剛剛成立的時候,也只不過是城鄉(xiāng)建設局旗下的一個企事業(yè)單位而已。后來為了獨立發(fā)展自負盈虧,擴大營運線路,拓展客源儲備,成就了公交公司和汽車運輸總公司鬧得不可開交的兩大新聞焦點。
不過事情的發(fā)展遠不止如此,公交公司經(jīng)理為了城市公交的長遠發(fā)展,一度激烈到帶領全體公司員工,到市委市政府游行請愿,要求城市交通從汽車運輸總公司脫離獨立出來,要求改善城市交通環(huán)境拓展營運線路等等。在數(shù)度詢問市長書記之后,經(jīng)市委市政府多次與汽車運輸總公司協(xié)商調(diào)解之后,才達成公交公司所愿平息了風波。
于是,公交公司的運輸業(yè)務從汽車運輸總公司的運輸業(yè)務中剝離分割出來,公交公司的行政管理也從城鄉(xiāng)建設局的企事業(yè)體系中斷臍獨立出來,從此公交公司才真正自主地承擔了遠城區(qū)城鄉(xiāng)之間的全部公交運輸業(yè)務。而汽車運輸總公司只專門負責遠城區(qū)之外的運輸總業(yè)務,得益于市政府政策的大力傾扶,開辟了各種旅游專線長途大巴和直達中巴等等,才從根本上解決了這個問題。但不知經(jīng)過十年的發(fā)展之后成果如何,我不禁好奇心起,想來一個無目地的公交親密接觸一下再說。
我剛找一個靠著車窗的位子坐下,久違的鄉(xiāng)音便一次次洗禮著我的雙耳,并隨著旅客上上下下的變更而不斷發(fā)生變化,沖擊著我的感官。曾幾何時,我何曾會如此癡迷于鄉(xiāng)音的質(zhì)樸粗俗,那么美妙不可思議的方言所蘊含的字腔詞義音節(jié),我該如何用普通話去表達呢?既然表達不了,我就什么也不去表達,只是靜心地去聽用心去感受用靈魂去擁有!
我總是坐在公交車車廂的后輪上靠著窗戶,一路車又一路車地替換著坐。無論從什么地方上車,我下車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終點站。不管我是坐全程還是只坐一站,而票價總是一元。幾個小時之后,我感覺到了不小的疲乏。我終于決定先不去報到,悄無聲息不驚動任何人為上策,不過我得先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再去考慮下一步行動。
我要驅(qū)除這幾個小時帶給我的倦意,連同調(diào)整一下,這幾個小時以來所經(jīng)歷的所見所聞。我還得好好梳理一下記憶庫里的記憶,喝杯咖啡那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無論是人還是這個人的社會,甚至乎一臺機器,遵守程序是完全必要的。
白蝶坡的斯茅草每逢新生,都伴隨著很多相當不合理的生長環(huán)境。但她們?nèi)匀簧鷻C勃勃,然而正是克服了這種種挫折、委屈和損傷的新生,才讓她們越發(fā)顯得新美茁壯又凄美優(yōu)雅。那漫天的白蝶聚集在一起,一齊抖動與死神搏最后一口氣的場景,該是怎樣的一曲生命交響樂呢?我沒敢多想,可我知道正是這種不一樣的經(jīng)歷,自家的那個丑陋的狗窩才會總讓人惦記難忘,因而我很是想念我的那個東新巷。不知她現(xiàn)在是否安好?
她一切安好肯定是我的故鄉(xiāng),那一切不安好呢,或者變得更好,她還會是他所說的我的故鄉(xiāng)嗎?我同樣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子,叫了一杯咖啡而且不加糖。我在靜靜等待咖啡的時候也悄然地與黃昏撞了個滿懷。在我有限的記憶里,對于黎明,我總是那么朦朧不清晰而經(jīng)常地忽略它;對于黃昏,我卻總是那么地竭盡完美而刻骨銘心地拓印著它。我不可奈何,大大地喝了一口苦兮兮的咖啡,慢慢咽下去,苦盡甘來的韻味正在緩緩滋長。
不管怎么說,窗外的匆忙卻總是裝不出來的,于是我的目光隨著他們的身影不停地在記憶中穿梭,有總在記憶中徘徊,我也就有了真實的基本保障。黃昏的那綹陽光映照著一天的即將結(jié)束,卻也昭示著另有一天的重新到來,因而人們總是不太在意它的存在,我似乎就喜歡盯著黃昏不放,我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我沒想到,我家鄉(xiāng)這么個小小的煙雨樓村落,也會變得如此之廣大。原本我就不太弄得清她的東南西北,這回更有點如墜云霧暮靄之中的蒼茫感了。
先不說城南單說這城北的街道,由河岸北線整體往北推出去就達十公里之多,構成了另一個完美的十步曲,似乎仍有進一步發(fā)展的可能。不僅市委市政府由南城中山大道全部北遷,就連遠城區(qū)委區(qū)政府也一并北遷,甚至把南鄉(xiāng)的巨型商貿(mào)中心也都遷到了北郊。昔日白泥磚窯白煙飄飄的大小圓山之間的廣袤荒山,變成了一個超大的商貿(mào)廣場,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進步,我佩服!如此一來,在南鄉(xiāng)與北道的較量中,南鄉(xiāng)豈不是要徹底敗北啦?
難道這就是他一定要緊急招聘我回來的原因?可他不是說他們正遭遇了一場空前的網(wǎng)絡壓力嗎,難道僅僅因為南鄉(xiāng)北道互為輪轉(zhuǎn)有關?我不知道。難道老人們常說的,遠州,只不過是一個沒有真正靠山的小漁村,是真的?
我想,之所以有這樣的說法,大概源于山與城區(qū)的分布取向有一定關系。遠州的西面是云霄山脈,南邊則是十萬大山,雖說也靠著山,但因為不是那種坐北朝南的走向,所以就說遠州沒有所謂的帝王之氣了。因而,遠州千百年來沒出過什么有影響的大人物,也不曾發(fā)生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也就永遠無法改變她,只不過是一個言不見經(jīng)傳的小漁村的事實。
這大概源于那個萬俟家族當初僅僅出于避戰(zhàn)禍的初衷,沒做深遠考慮而采取的臨時措施的緣故吧,或者干脆說白一點就是那人不懂得什么風水之術。那尾隨過來的偽道士雖說懂得風水之道,可他只不過是為了復仇不圖久遠的一種有意草率而已,最終導致了今天這種格局,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笑笑,我緩緩押了一口咖啡品味著。
其實,十多年前我就聽說了城市要往北發(fā)展的計劃。南向的城市建設規(guī)劃幾度實施有幾度變化,除了因為鐵軌車站的局限外,我看都是因為領導決策者們秉承了萬俟家族們行為匆忙草率目光短淺的傳統(tǒng),建設規(guī)劃年年動城市樣子天天變可總是動不了根本布局。火車站三拆三建之后還是老樣子,就是一個特別明顯的例子,更不用說其它的。
遠州城里的浮橋,不論是拆還是建,簡直就是一個個大笑話。以前遠州的南城與北城的聯(lián)系主要是通過浮橋,雖說浮橋的上、下游都建有鋼筋混泥土大橋,但人文的傳承卻都在這浮橋上。只是這浮橋呀,總因為洪水汛期不斷斷裂分毀,終于讓領導大人們下決心修建鋼筋混泥土大橋。可后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說是要保留古城城門樓子,他們就用四個古人攻城用的云梯架子,扛著這座鋼筋混泥土大橋,留下了這不倫不類的大笑柄了。
后來幾經(jīng)周折終于拆去了城門樓子,連同那不倫不類的玩意兒一并拆除翻新,搞了一個什么吊索大橋,卻只能走人不能跑車!知道十年后的今天,才又終于拆去了那個天大的笑話,把橋從北門嶺上一直修到了東風大街,與火車站隔城南路相望。如此長達四、五千米的氣勢大橋,是不是就一定能夠換得全體市民的一致認可呢?我心里犯嘀咕。
我再喝上一口咖啡,沉思翩翩。如今我突然決定加入,十幾年前那些貿(mào)然闖入教室詢問柳燕者們的行列,會不會也招來天怒人怨呢?我忐忑,我突然想起剛才坐公交車時的一則小事情來。
在一個交通擁擠的路段,公交車上擠滿了人,售票員再艱難地售票。她擠到一個老者身邊要他買票,老者給出一元就向她索要票據(jù)。售票員對他說,你攜帶的籮筐要補全票。老者問,為什么?售票員就說,你的籮筐占了一個人的空間,所以你得補一個人的票。老者辯稱,那我站到籮筐里去是不是就不用補票了呢?
我擔心氣勢大橋遭遇擁堵的尷尬窘境。(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