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指前的人，羅崇陽的手指沒有繼續往前，因為他很痛苦，他在猶豫，他在承受著煎熬。

看著面前的人，李芯禺也沒有任何動作，他不明白，為什么羅崇陽會出現在這里？為何他會擁有連莫翼和法斯特也無法抵御的速度與力量？為何……他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兩人如同兩座雕像，同樣的痛苦，同樣的不解，也同樣的……猶豫，自己難道真的要對對方出手？自己難道真的能對對方出手？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他們那樣呆立，那些還清醒的人開始準備做些什么。

趙正義被困于影界物質形成的多重包圍中，但這不妨礙他用其他的方式影響戰場。

看著面前呆立的兄長和朋友，李芯羽同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為什么不動手？獵犬，這些異端極度危險，趕緊干掉他們。”

“羅崇陽你瘋了，你怎么能替圣地的暴徒做事？”

兩句“為什么”宛如驚雷炸醒了羅崇陽的心。為什么？為什么？這兩句話讓他更加的迷茫，自己究竟該怎么做？

這時，兩個憤怒的聲音再一次打破了他的思考。

“人狼族，你的尊嚴呢？為何替教會做走狗？”

“明明自己身為狼還要做狗？人狼族何時變的如此舍棄尊嚴了？”

身體意識恢復的莫翼和法斯特看到將他們重傷的利爪的主人后，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以驕傲著稱的種族，正因為了解，所以他們不解，他們憤怒，為什么好好一匹狼會放棄自己的自由與尊嚴去做一條狗？

這……沒有道理。

人狼族？尊嚴？這兩個詞又一次炸響在羅崇陽的心里。他們說的人狼族是什么？自己是那個所謂的人狼族嗎？尊嚴？何為尊嚴？自己沒有尊嚴了嗎？為什么自己替圣地狩獵那些害人的異端就成了沒有尊嚴？

在經過短暫的思考后，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也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所以，他準備做些什么。

看著他的眼神，李芯禺明白，對方已經作出了選擇，所以他也必須做些什么。

羅崇陽消失了，他不再是佇立在李芯禺面前的刺猬頭雕像，而是重新變回那道耀眼的青光。

李芯禺站起來，他也不再是注視著羅崇陽的雕像，他開始奔跑，他想要救人。

青光縱橫，幾個折射后來到法斯特的面前，開始切割。

少年向著莫翼奔跑，手里拉著妹妹的手，很輕，但真實的觸感讓他感到安心。

看著飛奔而至的少年，莫翼知道對方已經放棄了繼續與人狼族對戰的想法，雖然很理智，但缺乏年輕人的熱血，讓他有些失望。

“能不能走？”

“那個門，進去。”

“走。”

“不行，會跟過來。”

“關不上？”

“還有62秒，逃吧，我來擋。”

說完這句話，莫翼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逞英雄墊后啊，明明自己的命比這個人類要金貴的多。

……

青光不斷的切割，法斯特的身上大大小小出現了數十道傷口，有的甚至已經完全穿透了她的身體。

“咚……”，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小小的身影飛了起來，法斯特知道，自己被對方踢飛了。

但那道青光并未就此顯形，而是呼嘯著繼續切向下一個目標。

“聽見了嗎？快走，還有61秒。”

李芯禺大聲喊著，希望他們能有足夠的時間趕回來。

莫翼幾乎要氣暈過去，他心想小爺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關門時間才默數的，結果你到好，深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大喊，你是豬嗎？

身體剛剛恢復的袁芳聽到了，她還不想死，于是她開始向著那扇光幕跑，希望能趕上。

羅崇陽也聽到了，于是青光微微偏折，轉瞬間包裹了袁芳剛剛恢復的身體，慘叫再一次響起。

莫名也聽到了，于是他的劍便動了，向著尚且站立的莫翼刺去。

趙正義聽到了，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于是糾纏他身體的影界物質發出難聽的拉扯聲，整個魔法變的岌岌可危。

剩余的長槍兵們也聽到了，被信仰所“加護”的他們也開始悍不畏死的向那扇光幕沖鋒。

……

“咚……咚……”

又有兩聲沉悶的響聲響起。

第一聲是已經失去意識的袁芳被踹飛的聲音，第二聲是被法斯特砸到而倒地的李芯禺發出的聲音。

青光再起，向著莫翼飛去。

兩面受敵，已經沒有法術容量的莫翼再也沒有辦法擋住如此攻擊，他只希望憑借自己身體的“不死”性多拖延一會兒時間，至少要那個傳送門發揮些作用。

他已然做好了死上個一兩次的準備。

但情況并沒有如他所意料的那般發展，想象中的利劍或利爪并沒有到來。

因為這兩個本來應該刺穿他的攻擊在他身邊相交在了一起。

羅崇陽的食指重重地點在莫名那道劍的劍腹上。

叮！

清脆的金屬斷裂聲響起，莫名那承受了法斯特恐怖鐮刀連擊與莫翼魔法的高強度合金長劍斷成了兩節。一股巨力沿著劍身傳入莫名的腕骨，隨著“咯嘣”一聲，他的腕骨瞬間骨折。劇痛沿著手臂上傳，讓他今天第一次松開了劍柄。

但作為劍術大師，沒有任何人會允許自己的武器失去自己的掌握。左手瞬間如條件反射般握住了掉落的劍柄，莫名再一次將這現在只剩一半的劍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然后，這半柄殘劍被他左手握住，轉了一個圈，用一個極為難看的姿勢護住自己的右半身，右臂收回，肘部牢牢的頂在橫平的劍身之后。

僅僅在他做完這幾個動作之后，帶著強大威勢的鞭腿便到了。羅崇陽在刺出那一指后便跳了起來，強轉自身重心，左腿掃向莫名因右腕骨折而防御不足的右臂。

當！

劍腿相交，因為那個姿勢而發力不足的莫名一下就飛了出去，如果不是他及時用那柄殘劍作為隔擋，現在他很有可能已經暈了過去。

在撞到了數個冒死沖上來的長槍兵后，莫名終于停止了拋體運動。感受著那一腳在他體內的余勁，他幾乎要難過的吐出來……不，隨著嗓子眼一甜，他已經吐了出來。

莫名噴出一口血，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咚……

剛剛抱著尚未恢復意識的法斯特剛剛站起來的李芯禺再一次被羅崇陽踢飛而至的袁芳壓到了地上。

然后，嘶啦一聲，隨著最后一片影界物質被撕開，某個男人回到了戰場。趙正義終于完全破除了影界糾纏術的影響。

……

如果說在場有誰對羅崇陽最為了解，那肯定是李芯禺。

當少年重新化為血光后，他們就知道彼此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這是源于至交好友之間相處多年帶來的默契。

不需要眼神交流或是語言上的表達，因為他們了解彼此。

無論是兒時互相配合參與的游戲或是打架，還是現在。

所以李芯禺第一時間便帶著妹妹沖向那片光幕。

果不其然，羅崇陽假意攻擊順勢將已無力再戰的法斯特與袁芳送到他身邊的安全區域后，以莫翼為誘餌出其不意的重創了莫名。

……

“還有59秒對吧？”這是李芯禺聽到羅崇陽說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面對著那個仍然背對著他面向敵人的背影，他說了句話，那也是羅崇陽最后一次聽到的他的聲音：“記得跟上來。”

“抱歉了！”

這句話沒有被羅崇陽說出來，只是在他心里默念了一邊。

也許這種時候講謊話會破壞氣氛吧，少年這樣想著。

看著那道背影，李芯禺明白，只要他還站著，只要自己還能看到他站立的背影，那么他們就還有逃走的時間。因為只要羅崇陽沒有倒下，就沒有人能越過他來做任何事情妨礙他們進入傳送門。

這是羅崇陽用生命換來的時間，或者說他的背影就象征著他們的時間。

羅崇陽，第一次作為一匹狼而不是狗，用自己的背影作為時間，讓自己的朋友得意安全離開。

然后，他開始準備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