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有一些膽小的人的身體已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很難相信一個兩歲的孩子能有這樣駭人的威懾力，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反抗。此時，眾人心中都不約而同浮現出一個念頭：姬家的小少爺，果然是文曲星轉世，否則自己這樣一個大人，在他面前怎么會有這種臣服的心態呢？

“怎么，沒有人說？”姬無心冷笑，“你們可要想清楚，我既然能查出手鐲是香玲偷的，自然也能查出是誰嚼舌根，將事傳出去的。只不過，看在你們在怡心園里盡心服侍我娘和我的份上，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自己說出來，便從輕處罰。如果是我查出來，處罰可不是你們能承受的?！?

仍然是沒有人說話。

姬無心冷哼：“看來你們是希望我親自來查了。你們可知道，這種事是最容易查的？只要找姬府中任意一個其他園里的下人一問，然后順藤摸瓜，不難找到那源頭……”

“卟通……”有人跪下了。

姬無心看去，眼睛微瞇：“紫晴，是你？”

“對……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違背小少爺的命令的。奴婢只和一個人提過此事……”

“誰？”姬無心追問。

“是……是聽雪軒的阿牛。但是小少爺，阿牛一定也不是有意的，他……”紫晴急得哭了起來。

“你是故意的吧？”忽然有人開口，姬無心看去，原來是那個剛才說話的清秀少年。

“剛才你還對香玲冷嘲熱諷，說要死隨她。象你這種冷漠無情的人，怎么讓人相信你是無意的呢？何況，姬府里誰不知道，阿牛是個大嘴巴？什么秘密到他那里，便不再是秘密。”

原來這府里還有一個大喇叭啊。姬無心暗忖，心下已做了決定。

“我沒有！”紫晴臉漲得通紅，剛才少年的話污辱了她，令她感到憤怒，她瞪著少年，大聲辯解，“我雖然看不起香玲偷東西，但是我也沒想到要讓她不好活。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香玲的事你哪個人不好告訴，為什么要告訴阿牛？”少年仍然不依不饒。

“那是……那是因為……”紫晴的臉漲得更紅了。

“夠了！”姬無心冷冷一哼，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不管有意無意，影響已經造成。紫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說話做事懂點分寸，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心里要有譜！”

“是，奴婢記住了?！弊暇π呃⒌氐拖铝祟^。

“我向來令出如山。你做錯了事，就要接受處罰。扣你三個月的月錢，另加十鞭子，你可心服？”姬無心原本是不喜體罰的，但是在古代，不體罰便沒有多大威懾力，于是她也只好入鄉隨俗。

“奴婢任憑小少爺處置！”

“另外，”姬無心掃過眾人，問道，“剛才是誰第一個攔住香玲跳井的？”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言。剛剛見到姬無心對自己的貼身丫鬟都毫不手軟地加以處置，心有余悸之下，也不知姬無心問這問題的用意是什么，所以都沉默不語。

那個清秀少年站了出來：“是我?！?

姬無心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眼，暗暗點頭。

這少年大約十四、五歲模樣，長得眉清目秀，滿臉正氣。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破爛，打著補丁，卻洗得十分干凈。姬府的奴仆很多，姬超廉和他的四位夫各住一個園子，每園都配了不少奴仆和丫鬟來打理。比如她住的怡心園，據說就有二、三十個下人，只不過她并不是一一都認識。

“你叫什么名字？”姬無心問他。

“回小少爺，小人姓趙，叫趙有正?！?

“我怎么平時不大看得到你？”

“回小少爺，那是因為小人每天負責打掃茅廁和倒馬桶，這活是每天天不亮就要做好的，所以小少爺很少碰得到?！壁w有正理直氣壯地答道。

眾人都暗自想笑。趙有正回答問題的神態，好象他做的不是最骯臟的活，反而是在做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似的，滿臉自豪。

“哦。”姬無心走近前來，圍著他走了兩圈，一邊走，一邊說，“怡心園的茅廁沒有一般茅廁的那股子臭味，反而有一股清香，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小少爺，只要每天都及時將茅坑里的屎尿清除干凈，輔上稻草，并且點上一支熏香，就能做到?！?

“那香是從哪來的？我怎么在房內從沒有聞到過？”姬無心回憶起茅廁里的香味，淡淡的，很清雅怡人，沒有一般臥室里用的那種熏香散發出來的濃郁得令人頭暈的香味。

“回小少爺，那香是小人自制的。是用茉莉花混合著其他幾種香料制作而成的?！?

姬無心有些驚訝：“這制做方法，你是從哪學的？”

“回小少爺，這是小人家祖傳的手藝。小人的祖先，世代制作熏香，小人爺爺手中還有一個香料坊。不過，到小人父親這一代時，家道中落，香料坊也倒了。小人迫于生計，為了養家，所以才賣身為奴的?！闭f到這里，趙有正忽然眼睛直視著姬無心，誠懇地說道，“小少爺，你是貴人，從出生起就錦衣玉食，沒有吃過什么苦，自然不知道窮人生活的艱辛。香玲偷鐲子是不對，可她也是情急之下犯下的錯誤。她家里貧困潦倒，母親又常年生病，萬般無奈之下，她才鋌而走險，做下錯事。小少爺，小人求你原諒香玲吧。”

香玲聞言，失聲痛哭。

想起香玲家的困境，又聯想到自己家的境況，幾乎在場所有的下人都面露悲戚，對香玲的鄙夷也不知不覺淡了許多。

姬無心抬頭看著趙有正贊許地一笑：“你能為香玲說出這番話來，很好。只要進了我姬府，不管是主子還是奴仆，便都是一家人了。家人犯了點錯，有什么不能原諒的？香玲，從今天起，你和紫晴一起，做我的貼身丫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