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婉怡眼神復雜地看著這個即使受傷后也能保持冷靜的孩子,一時無語。
很多時侯,當她看著姬無心時,都很難將她當成一個年幼的孩子。她太獨立,太堅強,還有成年人都比不過的成熟的心智。擁有一個這樣異常的孩子,她到底是福還是禍?
有時侯,半夜夢回,回憶起姬無心的平常舉動,姚婉怡的心底便會竄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戰栗。這樣的孩子,真的正常嗎?莫不是妖孽吧?
一想到這里,姚婉怡便急忙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她不斷地告訴自己,無心只是一個孩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
姚婉怡壓抑著心中混亂的思緒,安慰了姬無心幾句,又交待了紫晴一番,便帶著福嬸離去了。當屋里只剩下姬無心和姬英兩人時,姬英開口道謝:“謝謝你,無心。”
“謝我什么?”姬無心好笑地看著他,心中卻暗忖,這個姬英,雖然頑劣貪玩,但本質不壞。
“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在大娘面前告我的狀。”姬英感激地看著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很有擔當的模樣,“算我欠你的。以后,我都聽你的,你說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有個跟班的小弟聽她呼來喝去的,姬無心何樂而不為。
“不過,你不怕我欺負你?”姬無心斜睨著他,問道。
“你不是那種人。”姬英一臉篤定,“你心腸真好,剛才連丫鬟都盡力維護,何況我是你哥,你更不可能會欺負我。”
姬無心眼底一黯,嘴邊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我心腸好?這你說錯了。我早已沒心了,怎么會管別人的死活呢?不過,我討厭周圍烏煙瘴氣的環境,少點紛擾和污垢,我的生活會清靜很多。”
姬英迷惘地看著她,感到十分不解。他不好意思問姬無心她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不過,他所不知道的是,剛才他對姬無心所做的承諾,日后會將他的腸子都悔青了。
手腕骨折處疼了一夜,折騰得姬無心幾乎一夜沒有睡著。以前老看到書上說誰誰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姬無心現在終于體會到了那種感受,心中不由不佩服那些壯士。她只不過是手骨斷了,就疼得受不了,何況將手腕連根斬斷的人呢?
一夜無眠,快天亮時,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醒來時,已是午后時光。
紫晴守在床著,滿臉焦急的神情。
“有什么事?”剛爬起身來,姬無心的肚子便“咕咕”地叫了一聲。
“小少爺,你可醒來了。奴婢站在床邊等了好久,又不敢叫你起來。快喝藥吧,大夫說,遲了,藥效就過了。”紫晴端過一碗湯藥,那藥正冒著熱氣。
姬無心心中滑過一絲暖意。她無奈地笑著,伸手去接,卻不料被紫晴攔住了。
“小少爺,你的手千萬不能動。來,奴婢喂你。”
“沒關系,我這只手沒受傷。”
“不行,你兩只手都不要動,奴婢喂你喝。”
姬無心沒想到紫晴的性子中還有執拗的一面。無奈地嘆口氣,便由她去了。
喝完藥,紫晴又適時地端來剛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把姬無心高興得幾乎從床上蹦起來。
粥煮得不稠不稀,火侯恰到好處。姬無心剛喝了兩口,便聽到院子里一片喧嘩聲。其中一個女孩的哭聲特別刺耳,聲音里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姬無心皺眉問道:“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晴答應了一聲,放下粥,便走出去。
等了好一會兒,紫晴還沒回來。院子里的喧鬧聲仍然此起彼伏,姬無心坐不住了,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圍著一群人,紫晴站在一旁,正和另一個仆役說著話。一個女孩畏縮在包圍圈中,哀哀的哭泣,那單薄的身影讓姬無心看著有點眼熟。
“怎么回事?”她冷聲問道。
眾人見她前來,頓時安靜下來。紫晴急忙走過來,目光瞟過那哭泣中的女孩,極為不屑地說:“還不是香玲?自己做了丟臉的事不說,還尋死覓活的。她要尋死,讓她死好了,何必鬧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原來怡心院中,有一眼水井,平時怡心院眾人的生活用水都來自這口井。那香玲便是那日偷姚婉怡手鐲的丫鬟,今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要跳井,幸被路過的仆役攔住。一個執意要死,一個拼命去攔,這番動靜幾乎將怡心院所有的下人都吸引了過來。所以才有這般喧鬧。
姬無心清冷的目光射向香玲,淡淡地問道:“偷竊之事已過去好些日子了。你為什么現在還要尋死呢?”
香玲滿面羞愧和絕望:“小少爺,奴婢無法見人了。現在全府上下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奴婢偷夫人手鐲的事。就連……就連桐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奴婢家人也知道了。奴婢的娘本就有病,現在被奴婢氣得病情加重,從昨天到現在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奴婢鬼迷心竅,想偷鐲子為娘治病,這事確實是奴婢不對。奴婢也想從此以后好好做人,可現在……”說到這里,香玲嚎啕大哭,“現在還有誰會相信奴婢?還有誰會瞧得起奴婢?將來也沒有人家會要奴婢了……奴婢萬念俱灰,心想還不如死了干凈……”
姬無心聞言一震,目光如炬掃過眾人:“那天,我是怎么交待的?”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后,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開口道:“小少爺吩咐,怡心園里所有的人都要管好自己的一張嘴,絕不能讓香玲偷鐲子的事外傳。”
姬無心目光在那少年臉上停留了片刻,贊許地點了點頭:“不錯。那么現在這消息是自己長腳飛出去了?還是我娘和我說出去的?”
在場眾人只覺姬無心目光如電,刺得人心頭一麻,皆不敢與她對視,半低著頭沉默不語。
“我再問一遍,是誰沒有管牢自己的嘴,將香玲的事說出去的?”姬無心的聲音驟然一沉,夾雜著懾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