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權宦(四)
- 回到宋朝做狀元
- 子鶴
- 4249字
- 2014-05-27 18:28:51
第十七節權宦(四)
王魁和唐靖又一次走進蔡府側門的時候,門口已經掛起了大紅燈籠。不知道為什么王魁忽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唐靖很奇怪的瞅著他。
“沒事,沒事,我們快進去吧。”王魁強忍住笑意把唐靖往里面扯,這個莫名其妙的獨眼龍怎么會知道他是突然想起了一部電影中的鏡頭而發笑呢。
梁師成家里已經算的是奢華無度了,而蔡京家里竟然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燈籠里點著的是摻了龍涎香的大紅蠟燭,一支就要一貫大錢,地上鋪著的是從波斯來的地毯。由于陸上絲綢之路被西夏阻斷,能夠獲得來自遙遠的西方的奢侈品只能從風險極大的海洋上獲取。自阿拉伯到中土,怎一個萬里迢迢可以形容的了。
還有蔡家的仆役,從最外層到內層,都按不同顏色的服飾標出了等級,而且越往里面走,那些引路的丫鬟,頭上頸上戴的珠翠就越發的叫人眼花繚亂。
“天啊,她這一頭的東西,抵得上一個中戶人家一年的收入。”唐靖低聲喃喃自語道。王魁雖然一直默念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趁著誰不注意,偷偷的從哪兒弄點瑪瑙、珍珠回去,敫桂英或許不稀罕這些閃閃發光的小東西,但是梅香篤定是會愛不釋手的。
“兩位公子請稍后,奴婢進去通傳一聲。”那個將他們引到最深處的書房門口的婢女朝著他們福了一福便推門而去,王魁斜了斜身子:“你說,養著這么一大家子,得要多少錢。”
“一年得要幾十萬貫吧。”唐靖嘖嘖贊嘆道:“袁家和這一比,就是個鄉下的佃戶。”
“幾十萬貫?那是一個月的開銷。”王魁很鄙夷的看著他:“給你說個笑話吧。蔡老公相又一次問他的孫子們米是從哪兒來的。你猜他們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一個孫子就搶先回答說‘從臼里出’。老公相撫掌大笑,又有一個孫子趕緊道‘非也,我見在席子里出’——東京運米都是用席囊盛之,故而有此一說。”
說罷,王魁哈哈笑了起來,唐靖卻不住搖頭:“不知稼穡,是禍非福,是禍非福。”他感慨著,卻沒有注意到王魁也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過了好一會兒,王魁才道:“唐兄,有時候我也覺得您也挺奇怪的。明明是山匪,卻又好像知書達理,不像是個剪徑的強盜。”
唐靖的黑臉變了一下顏色,好在天已經黑了,王魁沒有看太清楚。這位獨眼龍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提他作甚。”
王魁見他不愿多說,便也不再追問。正巧那書房門又打開了,先前進去的那名婢女出來朝他們福了一福:“兩位公子,請進來說話吧。”
王魁二人道了謝便走進書房,只見暑假前站立著一位臉龐白凈,修的一副好胡須的中年男子,那人佩金魚帶,著紫袍,頂窄翅紗帽,看上去頗有些氣勢,只是仔細一看,卻又覺得他雙眼過小且眉間不寬,下頜又奸細,正是相術上所說的精于算計又心胸狹窄之輩。這中年人就是大宋時任的計相高屐,他見王魁和唐靖走了進來,將兩人上下一打量,見一個是面白無須英俊瀟灑外帶三分邪魅,另一個是孔武有力獨眼大漢好似強盜,這一對組合在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別扭。不過好歹他堂堂的直龍圖閣學士,一些養氣的功夫還是有的,只是很平淡的對他們拱拱手:“王公子,唐公子,久仰了。”
“不敢。”王魁行了一禮:“學生王魁見過大人,敢問大人官諱?”
“高屐。”高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王公子,老公相在內間修養,請隨我來。唐公子,這里請自便。”
雖然也被人家客氣的稱呼了一句“公子”,但是唐靖還是拎的清爽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里面他們要談的話也不是他能夠參與的了的,便很自覺的答應了下來,自然有蔡家的婢女過來給他端上各色果盤、糕點,這些美食可要比紫明樓賣的要精致不知道幾百倍,他只是稍微嘗了一點,就陶醉的快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在書房的內廳,王魁終于見到了后世著名的“奸相”蔡京,這個在正統史書中被認為應當為北宋的滅亡承擔絕大部分責任的老人看上去一點都沒有電視劇里刻畫的那種一肚子壞水的樣子。恰恰相反,雖然經過了這么多年的時光,這位老人的風采依然如五十年前在杭州一樣的瀟灑,人人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可是在蔡京的身上,卻好像時間真的靜止了一樣。
“這老頭兒,保養得這么好,不知道一天要用幾十顆珍珠。”王魁心里偷偷的道:“哎,要是穿越過來的時候把大寶的配方抄一份就好了,肯定能讓他歡喜。”
不過這都是事后之話了。王魁心里面一邊嘀咕著,一邊上前去給他行禮。蔡京雖然并沒有端拿什么架子,但是畢竟是十數年的宰相,自然有一種風度翩翩在。
“難怪徽宗喜歡讓他當宰相,還一當就是好幾年。皮相好,風度又好,明明知道他是奸臣小人,可是就是看著喜歡。”王魁恍然大悟:“藝術家皇帝的浪漫氣質,真不是說著玩的啊!”
且不說他心里如何腹誹當今天子,卻說蔡京遙遙將他虛托一下:“王公子請起,果然是年輕有為……我那老友,吳楚吳縣令身子還好吧。他比老夫年輕許多,眼下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他肯積極任事,真乃社稷之福。”
王魁忙回答道:“托老公相的福,吳縣尊一切安好,每食必有酒肉,粟米飯可用兩大碗。嘗對學生道,他雖然已經年過花甲,但是仍然壯志凌云,還想為官家分憂,為公相排難。”
“哦……呵呵呵呵……”蔡京自從致仕以來難得的笑了,他指著王魁對蔡絳道:“絳兒,真是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平日多少人圍在咱身邊說這說那。真正到了時候,還是一起見過風浪的老桿子可靠!”
蔡絳也陪著笑道:“吳叔父雖然是平日不與咱們來往的,但是關鍵時候,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更難能可貴。”
蔡京又道:“小王公子雖然年輕,卻是你吳叔父親信的弟子。你以后要和他多多來往。且你吳叔父說了,小王公子足智多謀,果敢善斷。你要好好聽他的建議。”
蔡絳轉向王魁,拱手笑道:“王賢弟,愚兄有禮了。”這唬得王魁趕緊起身還禮,不管怎么說,蔡絳都有四十多歲了,但論年紀,王魁尊他為叔父都毫不為過。被他這么客氣的稱作賢弟,真是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蔡京坐在胡床之上,又道:“小公子進京來,對梁公公做了隆中對,可有心再對老夫說幾句話?不為老夫,也要看在吳縣尊的面子上吧。老夫雖然今年來老眼昏花,可也還記得聽人說起過,在京東東路,尚有幾個人對吳縣尊有些意見。過去老夫在朝上立著還能壓得住,現在怕是壓不住了。”
王魁動容上前:“老公相言之有理,其實學生去見隱相他老人家也是為了老公相能早日起復。老公相起復了,吳縣尊自然就可以安心的踐行新法,為荊公,為公相爭光添彩了。”
“呵呵。”蔡京笑了:“你說說,你在隱相面前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老夫,如何能讓老夫起復。”
王魁也笑了,他相信蔡京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有手腕的人,只怕不能理解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那個不得不依為干城的二兒子蔡絳。
“老公相,”王魁拱手道:“正是因為沒有提到您老的名諱,才是真正希望您老盡快起復。眼下官家剛剛請您老致仕,不出一個月就有人去隱相那兒吹風說希望您老起復,說句不客氣的話,那是落井下石。學生為隱相獻上那一策,乃是有三個考量。”
“首先,收復燕云,官家之大心愿。隱相久侍官家,必然心知肚明。現在有這個機會,官家會動心,隱相會動心,兩府也會動心。”
“其次,動心不代表就能實現。滿朝之上,袞袞諸公雖多,但是能成為干吏能員的卻幾乎都是老公相一黨的人。若要真正踐行北伐復燕之策,又怎么能不用老公相的人馬,老公相手下的人馬都復出了,誰來統帥他們?舍老公相其誰!”
“最后,假如那些夸夸其談有余,操勞國事卻不足的清談名流囿于黨派之見,上下只肯任用私人,那么以學生對他們這些袖手談心性的所謂正人君子的了解,北伐只能成為一場鬧劇——更不用說,高計相還能從中稍稍用些手腕。”說著這兒,王魁朝高屐拱拱手,擠了擠眼睛,一派禍水的樣子,弄得高屐好不尷尬。“到時候國事一發不可收拾,誰能出來主持大局,力挽狂瀾?唯有公相。到那時,在史書之上,也只會記載老公相國事為先,不計個人榮辱,堪稱大宋的頂梁支柱。而那些與老公相做對的人就成了敗壞朝局,搞黨爭,為了一己私利而不顧天下百姓生靈涂炭之奸邪小人。”說道這兒,王魁邪邪一笑:“到那時,就算是司馬牛復生,也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打入奸臣一黨的吧。老公相再上書官家,請求續編《資政通鑒》,看他們千百年之后也無法翻身!”
“好!”蔡京只等他一說完,就猛然拍了一下龍膽:“吳楚有個好學生,好弟子啊!”高屐默然不語,蔡絳隨聲附和。王魁得意極了,卻見蔡京又皺了皺眉頭:“這一計好是好,只是有些行西險了。官家收復燕云之心咱是知道的,這是幾代君王的念想,但是卻有兩個問題不知道小公子考慮過沒有?”
“老公相請明示。”
“第一,宋遼兩國自澶淵之盟以來已有九十年太平,且不說兩國約為兄弟日久,不可貿然背盟,只說古語云唇亡齒寒,我大宋面對遼人數十年而不占上風,遼人卻屢次為女真所敗,則我大宋若乘機落井下石,失卻道義不說,失去了遼人為屏障,如何面對女真蠻子?”
“第二,當今大宋內外駐軍,堪一戰者,唯有西軍,然童貫撫邊多年,得不得軍心姑且不說,單論朝中能指揮數支大軍合力作戰,有過指揮數支大軍合力作戰經驗的,也只有他一人。而此獠……與老夫頗不對付。”
蔡京把問題拋出來了,王魁莞爾一笑:“學生自然估量到了。女真雖然彪悍,數千帶甲之士可以破遼人七十萬大軍,堪稱是駭人聽聞,然只要大宋搶先收復燕云,據有長城之利,以大宋之重裝甲步兵、遠弩近弓軍械之利,再以重賞之下擇一二勇夫,何愁北方不穩。女真起事,不過是一鼓作氣,若是不能速勝,則再而衰,三而竭。等到其氣勢以弱,擇一上將軍自燕云北伐,必可橫掃遼人故地,光復我漢人江山。”
“至于童帥嗎……”王魁笑的更加邪魅了:“童帥既然已經投靠了王黼,則西軍必不能歸心。倒底武人單純,只知有朝廷,不知有王相公李相公。若是童帥保持公允還好,童帥若是投靠的過分了,西軍自然忌憚,不肯與他站在一艘船上。”
蔡京思索了一下,重重的點了點頭:“小相公說得有理。老夫卻沒有想到這個關節。童貫這廝固然撫邊多年不假,可是名利心太重。西軍為了自身著想,的確不會和他一條巷子走到黑……哈哈,老夫當真是燈下黑,竟然連這其中的關節都沒有看清爽,真是人老了……糊涂了……”
蔡京自嘲的笑了笑,看王魁的眼神卻更多了幾分憐愛:“后生好才華,若是有個進士出身,將來必然入主兩府。”
王魁趕緊施禮:“晚生何德何能,在老公相面前大言不慚,不過是希望能為官家分憂,為公相解難。至于個人名利,晚生不敢有絲毫希求。”
“話說得好聽。”蔡京今天也是高興,自從致仕以來就從來沒有這么快活過:“你就先安心的在東京住下,一切開支都從老夫這里花銷。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后生好好用功,考取個功名,高頭大馬,在東華門外帶花游街,才是真真切切的好男兒。”
“多謝老公相吉言。”王魁精神抖擻,又施了一禮:“不過學生恐怕不能汴京久住。”
“哦,這是為什么?”出聲發問的卻是一直都沒有張口說話的高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