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板看清了老人的模樣,猛然一驚,慌張間不下了階梯,對著來人拱手施禮。
“嚴大夫,哎呀嚴大夫……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嚴爺爺嗤笑了一聲,道:“李老板,我要是還不來,那我這小孫女和孫女婿,豈不是要被你亂棍打死了?”
“啊?”胖老板訝異地看向已是站在嚴爺爺身邊的一對小人兒,愣怔了很久,才訕訕笑道,“說笑了,說笑了,要是知道是嚴家的千金和姑爺,我李某怎么也不會如此失禮的……哎呀,嚴小姐可不要怪罪才好……”胖老板點頭哈腰,在這臺山腳下的幾個鎮子上,誰人不知嚴神醫的名號,出診從不收分文,為人和氣,醫術又好,那是方圓百里的老神仙了,得罪了他,那就是跟幾個鎮子的人過不去,他李某人還沒想要砸自己的招牌。
“哼,鐵公雞,別以為說得好聽,我就會放過你!”嚴子諾撅著嘴巴,高高的,杏眼中滿是怒火,赫連桀站在小妻子身后,雙眸亦是泛冷,那時,對于他來說,這個世界上敢給他娘子委屈受的人,都是敵人!
“諾兒,不得無禮?!眹罓敔敳粣偟穆湎铝撕?,瞪著自己的小孫女,“這丫頭從小被我慣壞了,雖然家里窮了點,但也沒讓孩子受過什么大委屈,李老板見笑了。”嚴爺爺抱拳客氣,明里上說自己窮,暗里卻是諷刺胖老板勢力,使得胖老板連連稱不,誰敢說嚴神醫窮啊,人家那是兩袖清風好不好,不然排著隊送禮的都能站滿整座臺山!
“無事的話,我就帶著這兩個孩子走了?!眹罓敔敳辉倥c老板周旋,一手拉著嚴子諾,一手拉著赫連桀,大步離開了人群,似是有人在后面追著他一般。
“胖子,你的飯館肯定會敗了的!”嚴子諾猶不解氣,回頭狠狠地咒著胖老板,成功的看到他臉色由紅轉青。
嚴子諾樂的哈哈大笑起來。
“呵,后來還不是被爺爺罰了?那兩個時辰的罰跪,看來對你沒有一點用處?!贝蠖斓牧P跪,讓赫連桀心疼不已。
嚴子諾嘻嘻笑著:“呵呵,也不知道誰傻了,陪著我一起跪?!?
赫連桀淡笑不語,他不能改變爺爺的決定,所以,會跟她一起承擔的,因為……他愛著她……那么純粹。
“不過,爺爺那次罰得可真重……”嚴子諾喃喃,赫連桀的雙眸頓時暗了顏色,但也只是一瞬間。
“呀!到了!”
但那原本鎏金的牌匾已是換了店名。
“諾齋?”嚴子諾微微皺眉,揚起的小臉滿是疑惑,兩年沒有回來,這里確實變了好多……
“千金一諾流芳百,萬世一杰震天地……桀,這個對子真有意思!”嚴子諾稍稍回頭,看著一臉復雜的赫連桀,有些奇怪……
那是什么臉色?
有不滿,有尷尬,還有一絲欣賞……
嚴子諾仔細瞇著眼眸看著赫連桀的臉色,心里卻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進去吧……”赫連桀上前,自然地牽起嚴子諾的小手。
兩人剛步入店中,熱情的小二便迎了上來。
“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給我們來些吃食,要你們的招牌菜,做不好了,可別怪我們不給銀子!”嚴子諾頗有些俠氣地說著,店小二連連點頭,回身一聲高唱:“大主顧進店,好酒好菜招呼嘞”
“呵,這小二哥的嗓門可真亮!”嚴子諾感嘆,隨著赫連桀剛入了座,便有一個青衫男子疾步上前。
來人對著赫連桀一抱拳:“主子,樓上雅間兒給你備著呢?!?
來人說話誠懇,一張國字臉,倒不像是一個商人,反而像是一屆武夫,解釋的腰盤透過綢緞的布料,也看的清楚。
赫連桀頓時臉色一變,一旁的嚴子諾微微挑眉,看想喝茶的赫連桀,眼中沒有一絲探尋,反倒一幅了然頓悟的模樣。
赫連桀見已被戳破,也不再隱瞞,只是看向嚴子諾的眼睛有些躲閃。
“上去吧?!焙者B桀放下茶碗起身。
嚴子諾嘴角邊勾著笑,緊隨其后,這別扭龜毛的男人,想要表達心思就不能說出來嗎?非要搞成這般模樣?
一個“諾”字,嚴子諾只是詫異,這酒樓名字頗為怪異,但,打著誠信的招牌,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讓嚴子諾起疑的,便是那一副對聯……
千金一諾流芳百,千金一諾,實屬商家常用語,沒什么可挑……關鍵是下聯……“萬世一杰”,這個“杰”……可同桀同音啊……有諾并不奇怪,但桀和諾同時出現……嚴子諾心中偷笑,也太明顯了吧?
誰家的酒樓不寫招財進寶的吉慶對聯,專挑道德治世的言論呢?如此來看不說像個酒樓,倒像個書院了……
“說吧,別等著我問了?!钡搅搜砰g,嚴子諾四處查看著裝潢設計,漠漠翠綠欲滴的吊蘭葉子,碰碰價值連城的百年老瓷,一雙眼睛放著光彩,卻就是不看赫連桀。
赫連桀咽了一口茶水,放抬起頭。
“去年的事兒了,也不算大事。”依舊平淡無奇的聲音,處變不驚的臉色,嚴子諾心頭暗啐,裝,還裝,看你鎮定道什么時候!
“那聯子可是你寫的?”嚴子諾挑高眉毛,目露不屑,哼,誰讓他瞞著她這么久都不告訴她的!
赫連桀皺眉,卻沒有回話,沒有答話,那就是說默認了……
呵,還真是他寫的……嚴子諾頗為驚訝,原只是猜測,卻不料,猜中了……
“呵呵,怎么,我在你心里已經重要到這個地步了?要用一整座酒樓來討好我?”嚴子諾嬌笑著,赫連桀臉上暗紅一片,該死的程錄,真會拿他取笑!
他本是寫了來自娛自樂的,卻不料被他看到,討了去,居然掛在這種地方!
就在赫連桀暗自惱怒之時,門口已是響起了罪魁禍首的聲音。
“桀來了?哈哈哈,定是帶著小嫂子一起的,我看看!”
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嚴子諾好奇的瞅著門外推門而入的男人,又是一個俊逸的人兒,只是那雙眼睛帶了三分狡黠,七分精明,一看便是油滑之人,但又不給人心生反感的余地,真真是一個妙人兒,年歲……似乎也不大……
“程錄?!逼降拇蛄藗€招呼,赫連桀穩坐椅子上,絲毫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他來那是他的事,跟他何干?
“嘖嘖嘖嘖……你這是哪門子打扮?要不是我的手下見了你要見的玉佩,此刻,你鐵定了在大廳里喝白開水!”程錄圍著赫連桀轉了一圈,對他的短衫評頭論足了一番,直到赫連桀微微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才住口,卻掉頭看向嚴子諾。
那原本帶著期望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但下一刻又瞇了起來。
“你二人……這是演的哪一出?小嫂子竟是如此平凡姿色?我倒是不信了,如此姿色能讓桀為你欲……”
“程錄!”還未等程錄把話說完,赫連桀已是吐出了冰冷的語氣,讓程錄霎時閉了嘴,哈哈笑著打過圓場,嚴子諾挑眉:“欲什么?程老板倒是說說看?!?
“呵呵,欲籌備下一座“諾”字酒樓……哈哈?!背啼洿蛑?,一雙細長丹鳳眼,卻是不時地瞄向一旁的赫連桀。
“我不問你還有多少產業,多大的勢力,我只管好你的睿王府。”嚴子諾心中有些不悅了,敢情他干了什么,從沒有向她說過,如此不信任她,她也不稀罕這一間破酒樓。
赫連桀微微皺了眉,握緊了跟前的茶碗。
“小嫂子誤會了,那第二間諾字酒樓還未盤下店面,是以,桀才隱瞞至今。”程錄不明白狀況,只撿著能聽的話說。
可嚴子諾卻不領情,冷嗤了一聲。
“他只怕想盤下的不只是個店面吧……是不是也惦記著哪家姑娘啊……”
“這怎么可能?”程錄皺眉,頗為不悅,不明白嚴子諾為何這樣說話。
“怎么不可能?”嚴子諾反駁了一句,湊眼瞅了一下赫連桀,卻噤了聲,在心里恨恨的道:都娶了兩個在家了……
“啊……呵呵,不說這個了,我給你們看樣好東西!”程錄神秘的從懷中拿出一樣包裹。
嚴子諾好奇的湊過來,赫連桀依然巋然不動地喝著水,他不動,程錄自然主動送到他面前。
“呵呵。”程錄笑得得意,將手帕一點點的揭開,三四層手帕到時將那物件包裹得很是安全……
“什么東西這么寶貝?”嚴子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程錄的手將最后一層手帕揭開,卻見一只拇指般粗細的一枚扳指,云白透明的色澤,中間帶著濃墨般的石絮,像是連綿不絕的遠山……
“一個扳指,有什么可看的?”嚴子諾大失所望。
“小嫂子,你可別小看這沒扳指,你再仔細看看……”程錄淡笑,用手帕托著遞到嚴子諾手中。
嚴子諾輕輕地拈起扳指湊近眼簾。
呵,好一幅雄山壯水之圖!甚至那飄在兩座山頭之間的石絮,竟似飛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