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風浪教出了皇室子弟的多疑,赫連桀瞬間泯滅了身色,淹沒在人群里,卻是施了輕功,靈巧的步子穿梭在人群中竟是沒有被任何一人察覺。
小胡同里,赫連桀借力使力,瞬間攀上一側的墻壁,匍匐著身子靜靜的觀察著胡同內的情景。
那賣豆腐的女孩,似是一臉的羞怯,扭扭捏捏地將一方絲帕塞到嚴子諾手里,赫連桀的心,頓時如蟻噬一般難耐,雙手瞬間握緊了身下的青磚。
嚴子諾似乎吃了一驚,僅這一瞬,那賣豆腐的女孩已是飛身跑走了……獨留下嚴子諾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赫連桀忍不住想要飛下去,將那手帕撕個粉碎的時候,嚴子諾先他一步有了動靜,赫連桀瞇起了眼,竟見那小丫頭將手中嶄新的絲帕揉了滿手,塞在了一旁柴火堆附近的耗子洞里……赫連桀的臉色頓時好轉,就算有人愛慕他的小娘子,她也看不上!
“想什么呢?”嚴子諾見身后遲遲沒有動靜,不禁轉身詢問,卻對上赫連桀一雙漆黑含笑的眼眸。
“在想,你會不會把這只面人兒,也用來堵耗子……”
嚴子諾的臉瞬間漲了個通紅……原來他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嚴子諾抿了抿唇,甚是不好意思的看著身前高大的男人。
“我有讀心術……”赫連桀說的嚴肅,甚至將一只手扶向嚴子諾的胸口。
嚴子諾一臉的訝然,失聲道:“真的?那我現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他會說什么呢……”
“哇!桀你好棒!怎么學的?誰教你的?”嚴子諾頓時雙眼放棄了光芒,緊緊握著赫連桀的手。
身后,賣面人兒的老爺爺看不過的搖了搖頭:“打情罵俏也不看地方!大街上的,拉拉扯扯的……”
頓時,嚴子諾停了下來,頗有氣勢的轉身,看著老人花白的胡子撇了撇嘴:“爺爺,我跟我相公說話礙著您生意了?”
“沒有!”老人粗聲粗氣的回答。
“那您這是哪一出啊?”嚴子諾的陰陽怪氣讓赫連桀乖乖的選擇了旁觀,他的小娘子要發威,不分男女老少……通殺……
“哼!不是老朽我說你,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在大街上與男子拉扯,你羞是不羞?盡管你二人是夫妻,也得顧及著點……那傻小子騙你呢,你就傻愣愣的讓人占了便宜去……不是老朽我說你……”
“您老朽的話可真多……我看您這是羨慕加嫉妒!您肯定是老伴兒去的早了,孤單了,哪家的奶奶長的漂亮又看不上您,您才會在我這發發牢騷!”
真真是一張小嘴兒利到了家……
老爺爺聽的瞪大了眼睛,哆嗦著唇,愣是發不出一個字……好久,才咽了氣,道:“老朽一生四海為家,女人之于老朽,那就是浮云!老朽妒忌……老朽妒忌你什么?”
嚴子諾擄起袖子,正準備大干一架,卻被赫連桀拉住了,赫連桀抱拳向老人一禮,道:“敢問老先生尊名。”
老人撫了撫被氣得直翹的胡子,哼了哼,沒吭聲。
“道之道,天生之道,德之德,人累之德……你們如此,可曉得道德二字怎么寫?”老人坐下,繼續捏著手中的面人。
赫連桀頓時了無,此乃貢山老人,四海為家,四海游學……朝廷幾次招安,都被他拋之腦后,卻不想今天居然在這里遇見了。
嚴子諾一旁氣的牙癢癢,管他娘的什么老人,這老頭子不給點教訓,就不知道什么是女人!
伸出纖手,狠狠地扳住赫連桀的臉,一個濕濕的大吻便印上了他的唇。
而這一幕又恰巧被老人看到,老人頓時起身,直道污了自己的眼睛……
“老爺爺,這你就看不下去了?”嚴子諾一把拉住老人的手,斜眼蔑道,“天下分陰陽,男為陽,女為陰,有陰陽,才有萬物,人也是這么生出來的,你滿口道德,一生未娶又如何,你能擺脫得了與女人嗎?”
“怎么不能?女人誤國禍世,古有妲己褒姒,今有當今劉后,外戚干政,內憂外患,都是女人……”
“錯!那只是男人無能的最佳證據!你說你能擺脫得了女人,那我問你,你是怎么來的?莫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你!”老人氣得頓時捂住了胸口。
“老先生莫生氣,內人心直口快,這山野里自由慣了,難免帶著直爽豪放……我請老先生到寒舍一聚,老先生可肯賞臉?”赫連桀連忙上前打圓場,誰說他不善言辭?只是對人罷了……面對嚴子諾,他就算舌燦蓮花,也得變成結巴……
“哼!”老人家一甩衣袖,擔起攤子就要走。
“老先生……你可愿意做點實事?”赫連桀快步向前,擋住老人家的去路,抱拳一禮。
老人皺了皺眉,低聲道:“老朽無心政事。”
“空有一身才學卻不做事,老先生不覺得浪費嗎?”
“世道黑暗,無老朽立足之地,就是出來賣個面人糊口,也要受野丫頭的氣!”
“你說誰野丫頭?”嚴子諾大步上前,不服氣的理論。
老人一甩頭,不理她。
“老先生,世道黑暗,您難道就沒想過要治世?”赫連桀皺了眉。
“無明君,何來治世之說?只是白搭上一條性命罷了……”老人冷嗤。
赫連桀黯垂下了眸子,是啊,無明君……若他是明君,那他和母妃也不會枉遭小人陷害,流放七年不得回了……
嚴子諾細細打量著赫連桀和老人之間的情形,心中頗有些計較。
赫連桀呆在原地,知道老人越過他走遠了,他依然沒能回神,無明君啊……治世之人皆隱退山谷市井,皇朝怎會強盛……
“桀,那老頭怪怪的……”嚴子諾聳了聳小鼻子。
赫連桀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臉,道:“大隱者,隱于市……你跟爺爺這種只能算小隱了……”
“呵,如此說來,那迂腐的老頭還是個寶了?”嚴子諾咯咯笑了起來,那模樣沒有一絲嘲笑,只是多了些調侃。
“恩……是有些迂腐……”赫連桀失笑,其實心里卻是另一番計較,不能怪貢山老人迂腐,哪有女兒家家的大街上就敢如此親熱的?就連他常年冰山臉,也禁不住泛了紅,這個丫頭,經不起激……
“接下來咱們去哪?”嚴子諾踮起腳尖,向前張望著,涌動的人潮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赫連桀死死地抓住嚴子諾的手,生怕一個不留神把她丟了……
“去闕荷樓?”赫連桀提議。
“好!”嚴子諾拍手叫好,闕荷樓,當年他們窮的叮當響,闕荷樓的老板勢利得很,瞧見他們小夫妻穿得不好,竟是將他們從樓里轟了出來,嚴子諾記恨到現在。
那年的冬天很冷的,出完診的爺爺扛著藥箱往回走,嚴子諾和赫連桀跟在后頭,兩個小人手拉著手,好不甜蜜,那時,他們剛成親不久,整日里,嚴子諾都黏在赫連桀身邊,做飯要赫連桀打下手,洗衣要赫連桀燒熱水,天知道,她從沒用溫水洗過衣服,即使大冬天,為了省柴,那也是冰水里浸泡的,就連赫連桀下山幫襯,她也要跟著,哪怕做點雜貨。
三人經過闕荷樓的時候,闕荷樓里滿是熱鬧的叫好聲,似是請了一個說書先生。
嚴子諾好奇,拉著赫連桀就往里湊,連前面的爺爺走遠了也沒當回事。
依著門口兩人聽的也是津津有味,精彩之處,嚴子諾隨著眾人高喝著彩,正在得意之時,闕荷樓的老板注意到了他們。
踱步上前,冷著眼道:“可有銀兩?沒銀兩還敢進我這闕荷樓?”
“我們沒進。”赫連桀將嚴子諾護在身后,冰冷的仰起頭,看著渾身銅臭之氣的老板。
老板中年發福,胖胖的肚子有一個西瓜那么大,冷哼一聲:“聽了我的書,也是要給錢的!”
“說書的也不是你啊……怎么就叫聽了你的書?”嚴子諾在赫連桀身后露出腦袋,朝著男人叫囂。
“那先生是我花錢請的!你們要聽,就得給錢!”男人惱羞成怒,一揮手,不多時,兩名伙計便上得前來,赫連桀微微張開雙腿,站穩了底盤,擺開了架勢,分明就有大干一場的意思,他的小娘子,不是什么人就能欺負的!
“喲!有點意思!給我把他們轟出去!”老板一聲厲喝,兩名伙計應聲向前撲,赫連桀拉著嚴子諾左躲右閃,趁其不備猛出一腳,將一名伙計踢飛了出去,他自幼學武,后又被流放,不但沒有讓他荒廢武學,反而讓他精進不少。
“呵!好小子,有兩下子!來啊,給我上!”聽到動靜的客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圍觀,眼看老板的伙計又被踢飛,書也不聽了,對著赫連桀一個勁兒的鼓掌喝彩。
胖老板頓時覺得自己臉上顏面無光,正欲下狠手,卻不料,人群中突地竄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快速的抓住赫連桀身后一個欲要偷襲的伙計,那伙計收到了驚嚇,哀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