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跟進來瞧見太子的動作,額上青筋微跳,四阿哥也臉上色變,陰沉下來。
太子說完一雙桃花眼立刻在屋內四處搜索起來,四阿哥抑住怒火冰冷地說道:“確實沒有!”
太子眼尖,早看到了黛玉一縷綠裙逶地,大叫了一聲好,伸手推開屏風,黛玉無處躲藏,尷尬地站在那里。
太子早已被黛玉的絕世風姿態迷倒,呆了一呆口齒不清地說道:“四……四弟,你可真會享受,藏了這么一個大美人在這里!”說著上前要摸黛玉的手。
黛玉厭惡的瞪了他一眼,閃身避開,四阿哥擋在黛玉身前,冷冷地說:“太子請自重,這位姑娘乃是我的一位好友!”
太子收了嬉笑,冷笑一聲道:“好友?咱們幾個誰沒有幾個知心的姑娘是好友?四弟這會子倒裝起清高了?”
黛玉聽了顏色立變,瞧了四阿哥一眼,臉上罩上了一層輕霜。
四阿哥被冤卻苦于不能解釋,深深的吸了口氣道:“十三弟,送這位姑娘回去,這里交給我!”
十三應了一聲,護著黛玉向外走去,太子的爪牙擋在外面,耀武揚威,十三脾氣爆躁,一腳踢翻一張梨花木椅,用腳踏得粉碎大聲道:“誰敢擋爺的路,就看看他的腦袋有沒有這張凳子硬?不怕死的,盡管來試試!”
眾人后退了兩步,竟沒人敢上前,黛玉從末遇到過有今天這么驚險的事情,心砰砰亂跳,但在這些人面前斷不能露了怯意,強裝鎮定,跟著十三走出了怡香樓。
雪雁早候在門外,十三命人將四阿哥所坐的青油綢布馬車趕來,對車夫耳語了幾句,車夫應了一聲,揚鞭策馬。
十三對黛玉遙遙抱拳:“林姑娘,今天讓你受驚了,改日我和四哥親自登門陪罪!”
風輕柔黛禛訴衷腸,驕太子大鬧怡香樓。
太子眼見人放走了黛玉,臉色立變,再不念什么兄弟之誼,怒道:“好你個老四,連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四阿哥突然唇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眸子里的清冷卻如冰刀一般,太子不由得打了個突,只覺得背上有森森寒意生起,身子一顫,準備好的強硬之詞卻一字也說不出了!
四阿哥淡淡地說:“太子還是在治國之策上多用些功夫,免得這些事情傳到皇阿瑪耳中,就不好辦了!”說完請了個安帶著十三揚長離去。
太子半晌方回過神,狠狠的踢了隨身的小太監一腳,大罵道:“你們怎么讓那個女子走了?一群沒用的廢物,回去再收拾你們!”
小太監委屈地說:“十三阿哥武功超群,奴才們不是他的對手啊!”
太子臉上罩了一層陰冷之色,冷冷地說:“爺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去查查她是誰家的姑娘,趕快給回來報給我,哼哼,我瞧老四能時時刻刻護著她不成?”
小太監連滾帶爬的爬起來,一溜煙逃也似的飛奔出去,出來后整了整衣衫對著手下的一幫人交待了一番,這才服侍太子回宮。
黛玉回到府里,三春姐妹剛好也到門口,見了她忙問道:“林姐姐到哪里去了?可嚇死我們了,我們尋了半日也尋不到,以為你已經回府了,這才忙忙的趕回來!”
黛玉笑道:“可能是人多,一擠走散了,這不回來了,難道這么個大活人還丟了不成?”
眾人一笑一起進府,因逛了一日,都乏了,便各自散去。
黛玉回到瀟湘館,便沉下了臉,坐在窗下看那雪頂叨著一只小玉斗翻跟斗玩,半日不說一句話。
雪雁偷眼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知道這次自己不但惹了禍,連四阿哥也有了不是,忙打了水小心的端過來,站在黛玉身后小聲說:“小姐,洗把臉吧!”
黛玉頭也不回冷冷地說:“平時縱著你,膽子越發大了,以后你是小姐,我是丫環,我可不敢讓你服侍!”
雪雁苦著臉向紫鵑求救,紫鵑接了水柔聲道:“雪雁是有錯,但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想不道的,姑娘若生氣,打她罰她都使得,若氣壞了身子可怎么好?”
說著替黛玉取下兩只翠色晶瑩的鐲子,挽了衣袖,親自替她洗了面,又拿絹子拭了,端上一杯清茶道:“姑娘若狠不下心,我去罰她,雪雁,你自去角門處領二十大板!”
雪雁帶著哭腔道:“小姐若能原諒我,就是四十大板也使得!”說著無限依依的看了一眼黛玉,慢慢的打起簾子,向門外走去。
黛玉面上雖冷,心里早軟了,只不好開口,但見到雪雁真去領罰,忙叫道:“哎,等一下!”
雪雁早住了步,黛玉咬唇想了一回道:“事情已經發生,打你又有何用?只怕那個太子不肯輕易罷休,反給他添了麻煩……”說末說完想起太子的話,咱兄弟誰沒有幾個知心的姑娘,心中一酸,便說不下去,默默垂淚,心想富家公子原是放浪形駭的多,更何況他貴為皇子,就是有幾個姑娘也是正常。是自己一廂情愿以為他潔身自好罷了,怨不得別人。
那雪頂見黛玉傷心,也跟著嘆了一聲道:“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盡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語氣竟比黛玉還要憂郁,逗得黛玉哧兒一聲笑了,拍了它一下道:“你倒學得快,平日讓你念你不肯,今天偏要多嘴了!”
雪頂拍著翅膀叫道:“姑娘笑了,姑娘笑了,雪雁,快倒茶!”
雪雁忙捧上茶來,黛玉剛吃了茶,湘云又跑了過來,眉飛色舞地比劃著針線,黛玉心中雖然煩惱,只得相坐陪笑,一直鬧到晚上方散。
入夜之后,可巧竟沒落雨,一道星河如煉橫跨碧空,那牛郎織女星倒不明了,想是去相會去了,眾女端了五色果子,時鮮花朵,七孔針線等,擺在院子里一個清凈的地方以備乞巧之用。
因著過乞巧節,都圖個熱鬧,故眾人濟濟一院,輪流穿針乞巧取樂。
一時間迎春穿著了,惜春也穿著了,唯有湘云性急,只穿上六孔,不由得躁了起來,挽起衣袖道:“我就不信它拗得過我?”
寶釵道:“這只穿第一次是靈驗,再穿就不靈了,罷罷罷,你站在一邊讓我們乞吧!”
湘云把針一擲笑道:“我知道寶姐姐為什么這么著急,原來她想自己乞得一個貴婿!”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寶釵扯著她的嘴道:“我看看你這牙是怎么長得?這種混帳話也說得出?虧你是大家的小姐呢?”
湘云躲在寶玉身后求救,寶釵方放了她,一心一意的穿針,一穿竟得了,心下歡喜起來,讓黛玉來穿。
黛玉瞧她面露喜色,知她心意,俯耳道:“明兒你心想事成了,可不能忘記我!”
寶釵推了她一把道:“只管貧嘴,還不去求你的貴人?”
兩人打趣了一番,黛玉早穿成了,眾人鬧了一回,夜已深涼,黛玉素來不能經寒露,便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因為心里有事,翻來覆去,直到三更方睡去,第二天剛醒,便有人帶來了四阿哥的書信并一個玲瓏九連環套的玉球來,黛玉想了一會道:“悄悄的帶那人進來!”
不一會兒,送東西的小廝被帶了進來,倒是伶利干凈,見黛玉就跪下道:“昨兒沖撞了姑娘,四爺讓小的來給姑娘賠禮道歉,還望姑娘多多包涵!”說完砰砰砰跪了三個響頭。
黛玉忙讓到一邊淡淡地說:“四爺的禮,我一個民女怎么受得起?”
說完嘆了一聲,看了看屜子里放著整齊的一疊書信,心中一陣酸痛,本要還給他,終是不忍,只合上抽屜,把那一支牛角梳放到小廝的手里道:“多謝四爺費心了,以后不用煩他了,也別在送什么東西了!”
手中的溫潤消失,唯余一縷涼涼的空氣在指尖纏繞,從此,我要放下了嗎?
尚末開始,便已結束,這樣莫名其妙而又處處危機的情誼還是早早的斷了好!
倘若兩處難過,不若相忘于江湖,我的心很小,盛不下太多的負累!
那小廝接了梳子,臉色雪白,又不敢反駁,只是砰砰地磕頭,遞上一封書信道:“姑娘若不收東西,好歹看了這封信,不然小的也難回去復命!”
黛玉只得拿了信箋,上面寫著一首詩經里的《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黛玉讀完默默不語,你既有難言之隱,又何須再勉強各自,倒不如各自放開手,也省得自己……
她將信還給小廝道:“你只回說我看了,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