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雖沒有商量，四人卻不約而同地朝教學樓走去。“咱這去干嘛呢？”司令問，“醒酒！”大兵紅著臉答，“瞇會”華仔打了個哈欠，“備課！”武爺一語未了，引得三人哈哈大笑，“你們笑什么啊？”“鬼才信你！”司令說，“就是，離開學還有半個月呢？哪來的課？”華仔問，“領導上午不是說過嘛”，武爺模仿校長的口吻說道，“做-事-要-有-預-見-性！”一口氣吐得很慢，腔調十足，頗有領導風范。“武爺，你可以參加模仿秀了，那口氣一樣一樣的！哈哈！”大兵調侃道。
“那武爺，你準備怎么備課呢？”華仔問，“教材教參都沒發下來，而且這幾天還要校本培訓啊，哪有時間？”“就是，武爺你就假正經！”司令批評道。
“你看看，你看看，怪不得人家說你們整天沒有事業心，沒有上進心，有教材要備課，沒有教材創造教材也要備課！”武爺又是一臉正經樣，卻又引得三人哈哈大笑，“武爺，你真逗！你創造一個教材我看看！”大兵挑逗道，“你看，你們又沒認真聽會吧？人家校長可說了，教學要三備！”“哪三備？我上午都快睡著了，沒聽清”司令遺憾地說。“備教材，備學生，備教法啊！”武爺解釋道，“教材雖沒有，我們可以想象一下我們即將面對的新生啊！”
“我明白了，備學生！”華仔說，“哎，不知道這一屆怎么樣啊？不要像像上屆那么奇葩就好了。我去年過的可不是人過的日子啊！”華仔去年接手的一個班級是年級問題班級，學生調皮，打架斗毆，抽煙喝酒，談戀愛跳樓……華仔為此經常遭到領導辦公室面批，所以記憶猶新，有心理陰影。
“根據九斤老太論，那肯定是一屆不如一屆”司令推測道，“那倒未必，上午領導不是說今年招生形勢喜人嘛，應該是一屆更比一屆強啊！”大兵說，“呵呵，你以為是南孚電池啊，一屆更比一屆強，”司令開玩笑到，“領導每年都是這一句，結果差點要了你親命！”司令也有過類似華仔的痛苦遭遇，所以格外敏感，“我上屆那個班里有幾個神！”“都有哪些神？”武爺問，“睡神，餓神，機神，男神，女神……武爺都見過，對吧？”“我可以證明，那些確有其人，個頂個都是天外飛仙，沒有一個凡夫俗子。”武爺附和道。“快祈禱吧，這一屆讓我們有個好運氣吧，少一點神多一點人吧！”華仔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大兵畫起了十字，武爺和司令也閉眼禱告。
禱告結束時，四人已來到辦公室門前，華仔是數學老師，在語文組對面，“我到了，下午開會見！”華仔向眾人告別，“你開什么會啊？那是人家高三老師的會，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啊，小同志！”司令語重心長地說。“是是是，司令批評的對！那我們高一老師干啥呢？”“坐班！”武爺三人異口同聲，“坐到板凳穿！”“好，就坐班！”華仔打開房門進辦公室了，武爺三人也進到自己辦公室了。
“我來瞇會，喝完酒睡一覺，那叫一個爽啊！”司令說完就躺倒自己買的折疊椅上，四仰八叉，好不愜意，“你干嘛？”武爺問大兵，“傳奇！”“什么玩意？”武爺沒聽懂，“呵呵，這是俺們那個年代流行的游戲，你沒玩過！”大兵邊說邊打開電腦，這邊司令的鼾聲已經長一聲短一聲地打起來了。“乖乖，這么快就進入夢鄉啦！”武爺感慨道，“司令就是司令啊！”大兵的電腦已經開機，手搭鼠標開始了敲擊，“你準備干嘛？”“我啊，找點電影看看。”武爺面對屏幕開始了搜索。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鼾聲、敲擊鍵盤聲、電影聲，聲聲入耳，好不熱鬧。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空調大口大口的吐著涼氣，窗外的外掛機轟轟作響，知了聲嘶力竭地嚎叫。
“哇！好涼快啊！”一聲尖利的女聲刺破了辦公室的和諧，連司令的鼾聲都被打斷了，“啊？怎么了？”司令伸手去摸索眼鏡，武爺偏了一下頭，大兵頭依舊埋著頭，兩眼盯著電腦，小手靈敏地敲擊著鍵盤與鼠標，“組長你來了！”大兵開始打招呼，武爺與司令面面相覷，都驚訝大兵的定力與耳力，既能聽得出是誰，還能坐得住。“組長，來這么早啊！”司令開始拍馬屁了。“哎喲，好濃的酒氣，肯定是大兵喝的吧？”組長用一副洞穿一切的眼光環視四周，“哎，組長這次你說錯了，我們都喝了。”“武爺也喝了？”“對，還是武爺提議喝的！”司令附和道。
“組長，下午咱們干嗎？有什么工作安排嗎？”武爺問，“按照校長指示，咱們下午要確定這學期的教學計劃和集體備課方案”組長霸氣地坐在她的寶座上，翹起了二郎腿，一板一眼地命令道。所有人都被這種不是校長勝似校長的語氣嚇到了，一時間陷入沉默，只有大兵的鼠標在滴滴作響。“阿武，領導可找你談話了？”好像組長也察覺到了尷尬，為緩和氣氛，她把頭轉向了武爺，別人都叫武爺，唯獨她叫“阿武”，這是極有講究的，論年齡她比武爺大了近一輪，可是大兵、司令似乎也比武爺大這么多，自然是江湖地位了，作為本校的首屆教師，這種元老級資歷無形中使她悄悄放大了許多，再加上她還是領導安排的武爺的業務導師，又是本組的組長，似乎只有叫“阿武”，才能將自己的江湖地位凸顯出來，也能夠將她和司令等人拉開差距，雖是同齡人，但是地位有高低，對于武爺，師徒之分更是要分清的。
“啊？領導談話？我今天剛上班，我沒怎么著啊？難道我們中午喝酒被領導知道了？”武爺無辜地攤開雙手看著司令和大兵，“不會吧？現在又不是正式上班，這么大熱天中午喝點啤酒，也不行嗎？”司令的語氣先高后低，本來是質問，后面則變成了詢問，更何況面對的是霸氣側漏的組長，司令的語氣自然是弱弱的。
“不是喝酒，誰管你們中午喝什么！要是沒找你，恐怕還沒輪到你……”組長故作神秘地停止了敘述，害得武爺一陣緊張，“組長，到底咋回事？”語氣透漏著急躁，“組長，快說，看把武爺急得頭上都冒汗了。”大兵在旁邊幫忙。“具體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就在組長準備透露關鍵信息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但是推開的速度非常慢，好像害怕打擾了室內的談話，所有人都看向門口，憋足了一口氣，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大家好！”
門徹底打開后，出現了一位小姑娘，武爺等人正在納悶來人是誰，只見組長已經熱情地站起來走了過去，“快進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學校今年新招聘的語文老師，是師大的應屆畢業生，叫林慧”，組長一邊說一邊拉著這位新老師的手，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待到她們來到辦公室中央，組長便指著辦公室的人開始介紹，“林慧呀，這是武爺，這是大兵，這是司令，還有這個是……”組長看到了小金的位子，只是還空著，立刻拉長了臉，降低了聲調，“這是小金，還沒來，這個小金，經常……”本來準備批評兩句的，無奈新人加盟，不好做得太過，只得作罷。
“歡迎，歡迎！”司令站起來說道，武爺、大兵立刻附和道，“我們高一語文辦公室才組建一上午，但是他們都有綽號，你要不要也來個？”組長看著林慧，“我嗎？我初來乍到的，叫什么好呢？”林慧笑著對眾人說，“慧子，怎么樣？”武爺開口了，“啊，這個好，好聽也好記，你看呢？”組長問道，“嗯，好吧，謝謝！”“別跟他客氣，學校安排你們倆跟我學習，他也就算你師兄。”組長解釋道，“哦，師兄好！”慧子反應很快，“哈哈，那敢情好，我們組真是和諧、融洽啊！”司令笑得很響亮，“是啊，和諧最重要！”大兵補充了一句。
“來，這就是你的辦公桌了，缺什么就跟我說，哪里不明白也跟我說，別拘束！”組長拉著慧子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她的對面，“跟我們說也行！”司令熱情地說，“是啊！”大兵附和道。“我還不清楚今天下午該干些什么？我帶哪幾個班？教材在哪？我完全搞不清楚”慧子急切地想弄明白自己的事情，便真誠地看著組長。
此時，武爺他們三人才有時間打量這位新加盟的同事，慧子個子不高，長相算不上多漂亮倒是自帶微笑很容易親近，穿著也還是中規中矩，三人心里都略微松了口氣，就怕又多一位組長一樣的女漢子同事，那感覺絕對酸爽。“好了，你先用我的教材吧……”組長開始指導新人工作了，這邊三個就各自歸位了。
“滴滴-滴滴”，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了，組長一聽彈射似地沖了過去，抓起電話，很明顯慧子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剛剛還在自己眼前，眨眼就轉移到一米開外的地方去了，并且已經開始了通話，“喂，你好！哪位？”細膩的聲音再次震撼了慧子，她不能相信如此健壯的女人為什么聲音會如此的細膩，慧子的表情變化被武爺他們敏銳地捕捉到了，武爺與司令相視一笑，所有人的動作都在一瞬間完成，之后各自正常。
“哦，我來叫他！”組長說著放下電話，與剛才的風風火火不一樣，這一次是小心翼翼，武爺們已經意識到電話那一頭的級別絕對是校長級的。“阿武，主任找你！”武爺們詫異了，主任的電話組長都如此輕拿輕放，看來事情并不簡單，“找我？”武爺雖有疑問卻已經站了起來，“沒說什么事嗎？”“沒有”組長平靜地回答并且坐在了慧子的對面。“什么情況？”武爺看著大兵，“去了不就知道了嗎？”司令說，“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罷罷罷，俺去也”武爺亮著唱戲的腔調走向門口。
“請進！”武爺只敲了一下門，就聽到了主任的聲音，看來人家是時刻準備著啊，“來來來，秦老師，坐！”主任滿臉堆笑，武爺心想應該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心理稍稍放松些，“主任，您找我所為何事啊？”“別緊張，我是想問問你對今天上午學校做出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想法嗎？”主任笑嘻嘻地看著武爺，武爺剛剛放松的心又緊張起來，難道中午酒桌之上的牢騷這么快就飛進領導的耳朵了嗎？難道有人告密？應該不會。難不成領導中午也在同悅樓吃飯被聽見了，唉，隔墻有耳啊！真不該喝酒，禍從口出咯！武爺的大腦飛快地運轉想從中找出最好的應答之詞，沒等他準備好，主任又開口了。“秦老師，千萬別有什么想法，學校做出這樣的安排確實是為學校的集體利益考慮，你的工作態度是十分認真的，工作業績也是有目共睹的，今天校長在會上說的有些青年教師工作認真，業績良好，說的就是你啊！所以對于讓你今年不上高三下高一的決定也是我們深思熟慮的，畢竟你還年輕，還需要再鍛煉鍛煉，高一呢也確實需要一位向你這樣認真負責的優秀班主任，今年我們一定給你安排一個好一點的班級，你放心！”說完主任拍了一下武爺的肩膀以示鼓勵。
這就完了，武爺心想，難不成怕我想不開突然跳槽？看來這是安撫啊。于是立刻開口說道：“主任，你放心，我是學校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哎呀！太好了，要是人人都有你的這種認識，我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學校的發展就更好了！”主任說的動情了，好像真的受到了極大的感動，“不像有些老師，工作挑肥揀瘦，動不動就撂挑子不干，這樣的人我們是絕對不會挽留的！”說到這主任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武爺知道這里的“有些老師”指的就是暑假辭職的三位老師，他們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會被下放高一，于是就提前辭職了。
“主任，那還有事嗎？要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備課了。”武爺說著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好好干，秦老師，學校不會忘記你的付出的！”“哦，主任，劉強老師好像也很年輕啊，他怎么沒有到高一鍛煉啊？”說完武爺就后悔了，少說一句能死嗎？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哦，秦老師，實不相瞞，我們也考慮到劉老師年輕，可是學校也要培養青年高三教師，所以今年先培養他了，至于……”“哦，明白，明白，劉老師確實是青年才俊，我自愧不如，應該是他！好，我走了，你忙！”
武爺一溜煙出了教務處，心想這假惺惺地干嘛呢？下樓時遇到了華仔，“武爺，領導召見你了？”“你怎么知道？”“你前面那一個就是我”，華仔說，“他跟你是怎么說？”武爺拉著華仔來到樓梯的轉角，“什么年輕人要鍛煉鍛煉啦，什么給我一個好班啊，高一需要我啊，還說我工作認真，業績好啊等等，都是廢話！”華仔埋怨道，“看來主任是背了一篇稿子，每個人都一樣，直接復讀！真是步步高復讀機，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工作啦！”“哈哈，武爺你真逗，不過你給他說的心里不僅不舒服，反而更難受了，你發現沒？”“我嘴賤，畫蛇添足地問了一句劉強怎么能夠上高三？”“我也想問，但沒敢，他怎么說？”華仔很感興趣，“說領導決定培養他，我還要再鍛煉鍛煉！”“呵呵！說你行你就行，說不行就不行！走吧！咱們回去鍛煉鍛煉！”華仔拉著武爺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