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言可畏
在一間鞋店的鏡子前,偉民穿著剛換上的新鞋子,锃亮的皮鞋潔凈如洗、油光照人。
“偉民,怎么樣,合穿嗎?”坐在一旁等候的淮岸問。
“不緊不松,正合適。”偉民滿意地答道。
“那就好,老板,我們就要這雙了。”淮岸起身準備結(jié)賬。
“好咧!我這就給您包起來。”老板殷勤地說。
“江叔叔,我看還是換雙便宜點的,這雙太貴了!”偉民阻止道。
“這個你就別管了,在這里等著,我去付錢。”淮岸毫不在乎道。
淮岸付完錢,便準備和偉民離開,老板送客道:
“江醫(yī)生,江少爺,你們走好,歡迎下次光臨!”
聽了這話,淮岸和偉民都大吃一驚,淮岸趕緊澄清道:“老板,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父子,你可別亂說。”
“呦,對不起!瞧我這嘴,老講錯話,我給你們賠不是。”老板賠罪道。
等他們走遠后,那老板立刻換了一副神情,撇嘴道:“整天帶著那小子到處逛,又給他買這買那的,說你們不是父子,鬼才相信!”
回家的路上,偉民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淮岸見狀,便問:
“偉民,在想什么呢?”
“江叔叔,為什么每次我跟你出門,總是被人家誤會我們的關(guān)系?”
“別人愛怎么說隨他們說去,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那些好事之徒一向喜歡蜚短流長,我們不用去理會。”淮岸說。
回到家后,潔萍看見偉民手里抱著一個鞋盒,知道淮岸又給他買了東西,說:
“又給偉民買東西了?難得你今天休假,也不在家好好歇一會兒。”
“正因為今天不用上班,我才有時間帶偉民出去逛逛,他在家里休養(yǎng)了這么久,好不容易現(xiàn)在傷勢痊愈,也該出去透透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淮岸無時無刻不在替?zhèn)ッ裰搿?
“趙阿姨,怎么沒看見學霖啊?”偉民問。
“學霖他……他出去了。”潔萍無奈地回道。
“誒,這不是我前兩天給偉民訂做的衣服嗎?這么快就送來了。”淮岸看見了幾套嶄新的冬裝,只是這些衣服十分凌亂地堆在一旁,像是被人很用力地扔在沙發(fā)上似的。
“嗯,送來了,偉民,你拿去試試看吧。”說完,潔萍便把衣服收拾好交給了偉民。
待偉民上了樓,潔萍對淮岸說:
“淮岸,剛剛裁縫店的師傅送衣服來的時候,說是給你兒子的,這是怎么回事啊?”
“說起這個我就生氣,最近我和偉民出去總是被人誤會,硬說我們是父子,你別聽這些人瞎扯,沒有的事。”淮岸生氣地說。
“要說生氣,又何止你一個?剛才學霖以為這幾套新衣裳是你請人給他訂做的,高興得不行,可試穿了之后發(fā)覺尺寸不對,才知道是自己弄錯了,結(jié)果他把衣服丟在這里,很不開心地出了門。”潔萍道出了學霖的心事。
“學霖也真是的,就因為這些無謂的閑言閑語,值得嗎?”淮岸搖搖頭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自從偉民來了以后,你只知道關(guān)心他一個人,而忽略了咱們的兒子,學霖他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才會不開心的。”潔萍解釋道。
“我承認我是對偉民很好,可我也沒有冷落學霖啊,我真搞不懂,學霖這孩子怎么會吃起偉民的醋來?”淮岸煩惱地說。
“這就怪不得學霖了,你一天到晚把偉民的事掛在嘴邊,你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沒有?雖說他已經(jīng)成年了,可他也只不過比偉民大兩歲而已,他還是個孩子啊!”潔萍替學霖設(shè)想道。
樓上,偉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心里內(nèi)疚不已。
此時,學霖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街上轉(zhuǎn)悠,突然,他聽到周圍的人在議論他的家事。
“你們聽說了嗎?江醫(yī)生最近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對他可好了!”一大嬸說。
“什么孤兒!我看這孩子八成是江醫(yī)生在外面拈花惹草生下的野種,他是為了避人耳目才故意說是孤兒的。”一大娘猜疑道。
“真的?那江太太可慘了,被他丈夫騙得團團轉(zhuǎn)還不說,還要替那狐貍精照顧她的兒子,真可憐!”正說著話的阿姨皺起了眉頭。
學霖越聽越氣,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罵道:
“你們不要胡說,我爸不是那種人!”
“學霖,不是我要說江醫(yī)生的壞話,可你想想,自從那孩子來了你家以后,江醫(yī)生是不是對他特別好,冷落了你?”大娘說。
“對啊,我聽說江醫(yī)生最近給那孩子又買衣服又買鞋子的,可疼他了!那有沒有給你買點什么?”阿姨說。
“這些不用你們管,反正我爸絕不會是你們說的那樣!”學霖面紅耳赤地說。
“學霖,這種事情換了誰都受不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也要提醒你,你最好回去看看那孩子和江醫(yī)生長得像不像,別到時候自己多了個弟弟還被蒙在鼓里。”大嬸說。
“我警告你們,不要再說了,這是我的家事,你們最好少管!”說完,學霖氣沖沖地走了,卻沒察覺身后有人在跟蹤他。
學霖來到了一個公園,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心里愁悶不已。
“喂,干嘛這樣無精打采的?”菲菲跟著學霖也來到了這里。
“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學霖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這公園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憑什么就不能來?”菲菲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學霖只好別過臉去,不予理會。
“剛才在街上,那些人跟你講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走了之后,我替你狠狠地教訓了她們一頓,她們一個個都被我罵得還不了口。怎么樣?夠解氣了吧!”菲菲得意地說。
“你為什么要幫我?”學霖半信半疑地問。
“我這么做不是為了幫你,只是上次我表弟打傷了你的朋友,是我們欠了你,所以這次我替你出頭,算是還你的,以后我們各不相欠。”菲菲坦白道。
“誰說各不相欠,還有再上一次在河邊的一腳之仇,我還沒報呢!”學霖回憶道。
“這么久的事情你還跟我計較,真小氣!早知道我剛才就不幫你了。”菲菲撇嘴道。
“我就知道你沒這么好心!”學霖不屑地笑了笑。
“可我總比那些整天喜歡在背后搬弄是非、亂嚼舌根的人強吧?”菲菲為自己辯解道。
“唉,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學霖嘆了口氣。
“其實這有什么好煩的,謠言止于智者,這話你沒聽過嗎?”菲菲勸解道。
謠言止于智者?可我現(xiàn)在連這是不是謠言都還沒弄清楚!學霖心想道。
“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菲菲不滿地說。
“沒什么,我該走了,再見。”學霖道別完,便起身離去。
“哎……這人怎么這樣?人家?guī)土怂B一句謝謝都沒有!”菲菲看著遠去的學霖,生氣地說。
學霖回到家時已是傍晚,剛進家門,便聽到有人叫他:
“學霖,我的乖孫,你可回來了!”
“外公!外婆!你們怎么來了?”學霖喜出望外道。
“我們是特地來看你的,才幾個月不見,又長結(jié)實了不少啊!”趙父拍了拍學霖的肩膀,說。
“學霖,快過來,看我們帶了什么東西給你?”趙母邊說邊打開了皮箱。
皮箱里裝的都是些款式時髦的衣服鞋襪,還有幾條手工精美的針織圍巾,趙母一樣一樣地拿給學霖看,說:
“學霖,這全是給你買的,喜歡嗎?”
“我很喜歡,多謝外公、外婆!”相比起喜悅,學霖此刻感受更多的卻是失落,今日之事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很大的打擊。
到了晚上就寢的時候,三間房里的人各有心事。
偉民躺在床上,心想道:這幾天學霖都不怎么理我,也許我真的應(yīng)該勸勸江叔叔,讓他多關(guān)心一下學霖,不能只顧我一個人。
學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坐起來,后背靠著床頭,心緒難平:對于偉民的身世,我也只聽我爸講過一次,這都是他的一面之詞,根本不足以取信,如果他和偉民的關(guān)系真像傳言說的那樣,我一定不會原諒他們!
趙母就寢前,和丈夫談起了偉民的事。
“聽淮岸說,偉民這孩子是他同學托付給他的,我說他那同學也真夠奇怪,誰都不找,偏要找我們家淮岸,他們倆感情有那么好嗎?”趙母懷疑道。
“咱們女婿是個重情義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趙父說。
“我看這孩子沒那么簡單,說不定他是故意找借口到江家來白吃白住的!”趙母猜忌道。
“人家父母過世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你還這么說他,你就不能有一點同情心嗎?別說了,快睡吧。”趙父把燈一關(guān)便躺下了,趙母拿他沒辦法,也只好睡下了。
第二天用過早飯后,偉民和學霖各自回了學校,淮岸回醫(yī)院值班,潔萍也去了集市買菜。二老在家里閑著無聊,便結(jié)伴出游去了。
他們一路上逛商城、吃西餐、看歌舞劇、拍照片,玩得不亦樂乎。
接近黃昏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雜貨鋪,店鋪的老板招呼道:
“二位,請問想要點什么?”
“我們隨便看看。”趙父答道。
“那好,你們請便。”老板說完就走開了。
突然,門外進來一個婦女,是店鋪的老板娘。老板一看見她便不高興地說:“你怎么跑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家里照顧孩子嗎?店里有我看著,你快回去吧。”
老板娘卻面帶笑容地說:“孩子已經(jīng)沒事了。”
“沒事了?可我早上明明看見他肚子疼的要命,還滿頭大汗呢!”
“他真的沒事了,剛才我?guī)ソt(yī)生那兒看病,吃了一帖藥之后,他肚子就不疼了。”
“真的?沒想到江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這么高,三兩下就把咱孩子的病給治好了。”
趙母問:“你們說的是哪個江醫(yī)生?”
“就是江淮岸醫(yī)生,他人可好了!”老板稱贊道。
“不止是江醫(yī)生,就連他太太也是個好心腸的人啊!”老板娘說。
趙母一聽是在夸獎自己的女兒,趕緊問道:“他太太怎么個好法?”
“最近,我聽人說,江醫(yī)生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孤兒,很多人都覺得這孩子長得很像江醫(yī)生,懷疑他是江醫(yī)生的私生子,可江太太卻一點兒也不計較,還一如既往地照顧他,你說,她是不是心腸好啊?”老板娘答道。
趙母聽完,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她拉著趙父說:“走,我們回家!”
等所有人都回了家,趙母趁著人齊,開門見山地說:
“淮岸,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姓劉的小子他到底是誰的孩子!”
“媽,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是我同學均浩的兒子啊!”淮岸如實答道。
“到底是你同學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趙母追問道。
一時間,屋里除趙母之外,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媽,您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什么謠言,請您相信我,我和偉民是清白的,您不要聽別人胡說。”淮岸解釋道。
“你先別沖動,也許那些傳言并不是真的,我們不能冤枉淮岸,更不能侮辱偉民。”趙父在一旁勸道。
“可現(xiàn)在誰也證明不了那些傳言是假的呀!我就說嘛,他哪會這么好心替別人收養(yǎng)兒子!如果這孩子不是他的,他犯得著這么緊張嗎?現(xiàn)在街頭巷尾的人都在議論,說這孩子來路不明。淮岸,上回你沒來北平看我們,原來是為了去接他,沒想到你竟然背著我們做出這種事,你太令我失望了!”趙母痛心地說。
“媽,淮岸的為人您又不是不清楚,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潔萍說。
“女兒,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別人欺負,你看那野孩子跟他長得多像,如果他們不是父子,能這么像嗎?”趙母指著偉民說。
“快把手放下,別指了。瞧你這張嘴,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誰野孩子呢?”趙父責怪趙母道。
“他們連這么丟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呀!”趙母不肯罷休道。
“趙伯母,我有辦法可以證明我不是江叔叔的兒子,我爸曾經(jīng)給江叔叔寫過信,我跟我父母也合過照,有信函和照片為證。”偉民替淮岸辯護道。
“這算什么證據(jù)?信函可以偽造,照片也可以找人冒充,我才不要信!”趙母不予理睬。
“媽,那你要怎樣才肯相信呢?”淮岸無奈地問。
“要我相信你也行,很簡單,讓這野孩子離開江家!”趙母絕情地說。
趙母的話無疑是晴天霹靂,讓淮岸陷入了兩難境地。
“再怎么說偉民也是個孩子,不用做得這么過分吧?”趙父替?zhèn)ッ裾f情道。
“我就是要看淮岸舍不舍得離開這個孩子,向來骨肉是最難分離的,要想避嫌,當然得接受考驗了!只要你們肯讓他離開,我就相信了。”趙母毫不讓步道。
“媽,你這叫淮岸怎么選?再說我也不同意讓偉民走。”潔萍反對道。
“唉,你呀!你要我怎么說你才好?居然幫著外人講話,反正我主意已定,該怎么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完,趙母悻悻地回房里去了。
“淮岸,沒事兒,我去勸勸她,潔萍,你也陪我一塊去吧。”趙父安慰說。
“是,爸。”潔萍應(yīng)道。
這時,大廳里就只剩下淮岸、偉民和學霖三個。
“江叔叔,都是我不好。”偉民心情沉重地說。
“偉民,這不關(guān)你的事,快別難過了,你就安心地住在這里,沒人會趕你走的。”淮岸和藹地說。
“江叔叔,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偉民問道。
“這段日子和你相處下來,我早就把你當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了,既然我對你視同己出,那我對你好也是理所當然的。”淮岸體貼道。
“謝謝您,江叔叔。”偉民感動地抱著淮岸說。
看到此情此景,一旁站著的學霖頓感一陣酸楚直涌心頭,徑直沖上樓去,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里。
“學霖……”偉民對著學霖的背影喊道。
“連學霖也誤會了,唉,真是三人成虎啊!”淮岸無奈道。
“江叔叔,等學霖冷靜下來之后,我去找他談?wù)劇!眰ッ裾f。
夜深了,偉民來到學霖的房間,敲開了房門。
“你來干什么?”學霖冷漠地說。
“學霖,以前我們情同手足,形影不離,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偉民傷心道。
“你問我?你自己聽聽看,外面都傳成什么樣子了?大家都在看我們的笑話,我們家會變成這樣全是拜你所賜!”學霖心如刀割。
“你為什么不相信我?難道我們這段時間對彼此的了解,還敵不過別人的幾句閑話?”偉民倍感失望。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腦子很亂,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累了,沒有精力去思考,也不想再和你爭辯,你走吧!”學霖打發(fā)道。
“好,我走。”偉民在心里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五更時分,偉民把寫好的信裝進信封里,拿起行李,輕輕打開房門,悄悄地下了樓。當他走出江家大門后,又轉(zhuǎn)回頭看看這個“家”,沉默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天亮后,淮岸發(fā)現(xiàn)偉民不在房里,又看見桌上留著一封信,趕緊拆開來看,只見信上寫道:
訛傳本無憑,
奈何是非侵。
風言聲聲起,
何處覓清平?
淮岸看完后悲嘆不已,妻兒聞訊趕來,看到偉民寫的這首詩,不禁愧疚難當,學霖更是追悔莫及,責怪自己不該聽信謠言,對淮岸生疑,更不該冤枉偉民,把他逼走。
“偉民一定是不堪蒙受世俗的流言,又不想讓我們?yōu)殡y,才會不辭而別的。”淮岸難過地說。
“都怪我!昨天我到底哪根筋不對?非要把他逼走!爸,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們,你快去把偉民找回來,我求你了!”學霖如夢初醒道。
“不許去!”趙母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嚴厲地制止道。
“媽,偉民現(xiàn)在一個人在外面,我們怕他會有危險,你還是讓淮岸出去找找看吧。”潔萍求情道。
“不行!難得那小子走了,現(xiàn)在正是他們接受考驗的時候,淮岸,你要是心里還有我這個岳母,就聽我的,別去!”趙母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看到趙母的態(tài)度如此強硬,做晚輩的也不好違抗,只得暫且作罷。
偉民離開江家之后,便一直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卻在途中巧遇應(yīng)酬到通宵才回家的鴻輝。
“偉民,你拿著行李,這是要到哪兒去?”鴻輝問。
“我……”偉民一時語塞。
“你家的事,我女兒都跟我說了,想不到這些市井流言竟會如此厲害,真是人言可畏啊!”鴻輝頗有感觸地說。
“可有的時候,人心比人言更可怕,一顆充滿了懷疑和冷漠的心比一萬句惡毒的話語更讓人心寒!”偉民絕望地說。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你該不會是偷走出來的吧?”鴻輝覺察到了不妥。
“那又怎樣?就算我今天不走,總有一天也會被人趕走的。”偉民心灰意冷道。
“既然你決定要走,那要不你跟我回沈家吧?”鴻輝提議道。
“去沈家?為什么?”偉民吃驚地問。
“你離開他們無非就是想停止這一切的誤會,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跟阿福分開了這么久,眼下正是你們兩叔侄團圓的時候。”鴻輝趁機說道。
“可是我已經(jīng)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不管怎么樣,你先跟我回一趟沈家,到時候再決定你的去留也不遲。”鴻輝極力勸說道。
聽鴻輝這么一講,偉民也覺得自己就算走也要跟阿福說一聲,才能走得干脆。于是,他跟鴻輝同坐一輛黃包車前往沈家去了。
偉民到了沈家后,鴻輝把自己的意愿告訴了家人:
“我打算讓偉民在咱們家住下,你們有沒有意見?”
“我反對,不能讓他住在我們家里,絕對不行!”景龍第一個提出了異議。
“景龍,你上次打了人家,人家以德報怨替你求情,你非但不知道感恩,還在這里嚷嚷,給我滾回房里去!”振興教訓道。景龍惱羞成怒,悻然離去。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其實我今天來只想跟阿福叔道個別,道別完之后我就會走的。”偉民坦言道。
“偉民,你真的要走?不能留下來嗎?”阿福不舍地說。
“阿福叔,發(fā)生這樣的事,我除了離開別無選擇,就算勉強留下來也不會有我的容身之處,去到哪里都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我非走不可。”偉民堅定地說。
“虧你還是個男生,遇到這么一點小事就逃避,真是一個懦夫!如果換了是我,我死活都不會走,怎么也要他們還我一個公道,我才肯罷休。”菲菲蔑視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留下來跟那些人對質(zhì),證明自己的清白?”偉民被菲菲的話一語驚醒。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是無辜的,謠言早晚有一天會不攻自破,那就要看你有沒有勇氣去面對了。”菲菲激將道。
“菲菲說得對,偉民,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而選擇逃避則是最愚蠢的一種。”鴻輝說。
“雖然你離開了那個家,可是上海這么大怎么會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呢?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容身之所。”振雄給了偉民一顆定心丸。
“阿福是沈家的人,你是阿福的侄子,自然也算是我們的親人了,既是一家人,住在一起那肯定是名正言順的,沒有人會把你當外人。”佩貞善解人意道。
“偉民,其實我看得出來阿福他很舍不得你,別猶豫了,留下吧。”景豪也勸留道。
面對眾人的極力挽留,偉民盛情難卻之余,亦感激涕零,應(yīng)允道:
“謝謝你們!好,為了阿福叔,也為了我自己,我答應(yīng)留下來,不走了。”
“這就對了,肖隆,趕緊叫下人把客房收拾好,再吩咐廚房做一桌子好菜,今天咱們好好吃一頓,就當是慶祝他們叔侄倆團聚。”振興高興地說。
“要不是愛君跟國軒去了北平,這會兒就真的是一家團圓了。”振雄遺憾地說。
“放心吧,這兩個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你就別太擔憂了。”振興安慰道。
再說景龍挨了訓之后,心里覺得委屈,便跑到玉蓮的臥室,向她吐了半天的苦水。
“好了,你在你爸那兒受了氣,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難道還要跑到我這兒來討說法不成?”玉蓮笑道。
“我就是不同意嘛,那個劉偉民跟咱們非親非故的,憑什么讓他住進來!”景龍生氣道。
“孩子,媽這回倒是同意你爸的做法。”玉蓮一改往日對景龍的百般遷就。
“為什么?”景龍大為不解。
“你想想看,上次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受訓,多丟臉啊!你就不想為自己討回面子?現(xiàn)在機會來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在沈家我們可是主人,如果他住了進來,以后你想怎么教訓他都行。”玉蓮道出了個中玄機。
“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這下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景龍得意地笑道。
這時,門外有人進來傳飯了,景龍出了房門,看著正朝餐桌走去的偉民,嘴角閃過一絲邪笑,心想:劉偉民,等吃過這頓“鴻門宴”,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