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民間驕子
- 筆墨留痕
- 4552字
- 2012-03-01 00:26:09
第二十章償薪記(下)
第二天,宇棠一回到報社,偉昌便纏著他要回那封信。
“棠哥,你快把那封信給我,我等著要用呢!”
“你要它干什么?”
“這還用問嗎?我要把那個姓周的丑事給抖出去,那封信就是唯一的證據,我要給它拍張照,有照片為證,他就賴不掉了。”
“這……”宇棠不由得為難起來。
“棠哥,你怎么了?”俊康看出了宇棠的反常。
“那封信我……我弄丟了。”宇棠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
“什么!這么重要的東西,你居然把它給弄丟了?”偉昌大失所望。
“棠哥,你不是那種會丟三落四的人,這次怎么會這么大意呢?”俊康也倍感遺憾道。
“我也不想的,可它就是不見了,我也沒有辦法。”宇棠知道謊話一出,就再也回不了頭,只好繼續違心地說。
“既然如此,我們只好想別的辦法了。”俊康無奈地說。
“本來單憑一封信的說服力就不大,現在沒有了那封信,我們想要揭發他的罪行就更難上加難了。”偉昌急得團團轉。
“沒有物證,我們就只有去找人證了,走,我們去何家,讓何大哥帶我們去碼頭找那幫工人,然后再逐一訪問。”說完,俊康便和偉昌出了報社。宇棠望著他們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慚愧。
晌午時分,老何帶領著一群義憤填膺的碼頭工人,在兩位記者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周家。
“姓周的,你快滾出來!無論如何,你今天都要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老何對著緊閉的大門吆喝道。
“出來!快出來!”其他工人也跟著大聲喊叫道。
“喂!你們要干什么?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快走快走,別在這里撒野!不然的話,我可要報警了!”一位老管家出來驅趕道。
“好啊!我讓你報,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們家的周老爺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去報啊!”一大叔毫不畏懼地嚷叫道。
“豈有此理!好,你們等著,你們等著!”老管家邊指著他們,邊憤怒地退了回去。
老管家慌慌張張地走著,正和對面走來的一家三口打了個照面。
“老張,外面怎么那么吵?發生什么事了?”叔允問。
“老爺,外面突然來了一群工人,吵著要見您,我趕也趕不走,正想去向您稟告呢!”老張如實相告。
“有這回事!”秀芬吃驚道。
“爹,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您好歹出個面,把工錢的事跟他們交代清楚啊!”宇棠勸道。
“走,我們出去看看。”叔允攜著家人出去了。
聚集在門外的眾人一看見周老爺,群情激昂地喊道:
“還我工錢!還我工錢!”
“你們這幫刁民,為了這么點小事,居然吵到我家里來,簡直是不可救藥!”叔允悻悻地開罵道。
“周老板,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大伙兒勞心勞力地替你干活,到頭來卻被你這樣數落,你也太不講理了吧!”老何氣憤道。
“現在到底是誰不講理!你們這樣非法聚眾,跑到我家來鬧事,吵得我不得安寧,這也叫合理嗎!”叔允怒氣激增。
“咱們是被你逼得沒辦法,才這么做的,家里的妻兒老小等著要吃飯,可你卻遲遲不肯發工錢,你讓咱們喝西北風啊!”那位大叔委屈道。
“你以為我們就好過,我們家也是入不敷出,每頓飯都吃不飽,哪里還有錢發給你們!”叔允原想在眾人面前喊窮,希望能博得他們的同情,誰知好巧不巧,他剛說完,就有兩個下人各拎著一桶昨晚吃剩的殘羹冷菜從屋里走出來,準備拿去倒掉。眾人赫然發現,里面全是腐臭了的酒肉佳肴。
“我看你還敢不敢睜眼說瞎話,兩位記者,你們都看見了,這周老爺子每天在家里大魚大肉,吃不完的就拿去倒掉,他整天只顧著自己吃好喝好,根本就不管咱們的死活,你們一定要把他家里的丑事給捅出去!”大叔憤憤不平地對俊康和偉昌說道。
“哼!叫了記者來給你們壯膽是吧,我告訴你們,我兒子也是記者,你們要是敢亂寫,我就叫我兒子告你們誹謗!”叔允指著站在一旁的宇棠,向大家說道。
這時,眾人才把視線轉移到宇棠的身上,俊康看見站在上面的宇棠,頓感驚訝,偉昌更是不敢相信地用手使勁揉著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宇棠,你去跟他們分析分析道理,警告他們別胡來。”叔允吩咐道。
“是,爹。”宇棠順從地說。聽到宇棠喊的那一聲“爹”,俊康和偉昌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剎那間,兩人的心情大受打擊。
“各位,請稍安勿躁,大家聽我解釋,我……”突然,宇棠也在人群中發現了他們兩個,頓時,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正當三人六目相對時,遠方傳來了一陣警笛聲,隨后,老張帶著警察上前將眾人驅趕,場面一時混亂。最終,手無寸鐵的民工敵不過扛槍的警察,只得乖乖投降。
等眾人離去后,站在原地的兩人失望地對宇棠搖了搖頭,便欲轉身離去。
“等等,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你們聽我解釋。”宇棠上前攔住他們說。
“你還有什么好解釋的!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么遲遲不肯交出那封信,還騙我說是弄丟了,原來周叔允是你親爹,你為了包庇你爹,連工人們的死活都不顧,還要報警抓他們,周宇棠,我真是看錯你了!”偉昌火冒三丈地說。
“偉昌,你誤會我了,昨晚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跟我爹吵架,我也是站在你們這一邊的。”宇棠為自己澄清道。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把信交出來?既然你跟我們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為什么不為大伙兒主持公道?為什么!”偉昌質問道。
“我……我是有苦衷的。”宇棠無奈道。
“什么苦衷,你別騙我了,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的私心在作祟,虧我還把你當成好兄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說完,偉昌頭也不回地走了。
“棠哥,是你教會我要做一名正直忠誠的記者,是你告訴我追尋真相是記者的天職,是你讓我明白當記者的意義是要盡己之所能,幫助社會上的弱勢群體,為他們伸張正義。為什么?為什么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你沒有了當日的錚錚傲骨,而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當初那個正氣凜然,讓我崇拜敬佩的記者到哪里去了?”俊康說完,也失望地離開了。宇棠呆站在原地,腦海里回想著俊康說過的話,后悔不迭地自責起來。
很快,周家的事情便傳到了報社,叔允和宇棠是父子關系的秘密也被公開了。因為這件事,不少同仁對宇棠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更有人對他藏匿物證的行為表示輕蔑和鄙視,而早前因為工作中的一次失誤被責罰過的文舉聽說了此事后,反而對宇棠的遭遇幸災樂禍。
“這個周宇棠,想不到他也會有這么一天,總算老天有眼,替我出了一口氣。”文舉用譏笑的語氣對伯鑫說道。
“還真沒看出來呀,一個成天把原則道義掛在嘴邊的人,居然在這件事情上栽了跟頭。”伯鑫可惜地說。
“這就是所謂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文舉故意大聲地說。
“好了,人家都已經這么煩了,你們就不能少說一會兒嗎?”樂晴不滿道。
“他既然敢做,就別怕我們說他,誰叫他以前總愛拿‘原則道義’這四個字來訓我們,現在輪到他自己忘本,還怕人家說呀!”文舉負氣道。
聽到這里,如坐針氈的宇棠再也受不了這些冷言冷語,只好佯裝要出去采訪的樣子,獨自一人離開了報社。看到宇棠出走,俊康和偉昌的心里都很難過。
“看來這件事對棠哥的打擊真的很大,但我相信藏信之舉絕非他本愿,一定是另有原因,我們看問題不能只看到表面就妄下斷論。”小璇說。
“對,我贊成小璇說的。俊康,偉昌,你們也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棠哥,而且你們當初也是受了他的影響才進來報社的,他的為人是怎樣你們還不清楚嗎?”云姍問道。
“難道我們真的誤會他了?”偉昌自我懷疑地看著俊康說。
“那天是我們太沖動了,沒有聽他解釋就走,說不定他真的有難言之隱。”俊康后悔道。
“什么難言之隱,我看他分明是做賊心虛,你們不要被他騙了,到時后悔都來不及!”文舉本想一語驚醒夢中人,誰知四人聽完他說的話之后,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埋頭寫作,沒人搭理的文舉最終落得個自討沒趣。
且說宇棠,他出了報社之后一路狂奔,跑到城外的一座東岳廟才停下來,這里曾是報社創刊的主要籌辦地。宇棠喘著粗氣,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他從隨身的記事本里拿出了一張夾藏已久的舊照片,那是他的一位已故亡友。
“宇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是被冤枉的!”五年前身陷囹圄的故友對前來探監的宇棠說。
“紹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他們現在只是懷疑你,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殺了人,放心吧,你很快就可以被放出來了。”當時還是一名學生的宇棠對紹祺安慰道。
“本席宣判,鄧紹祺劫殺富商一案證據確鑿,殺人罪名成立,經判決,處以鄧紹祺十年有期徒刑。”審判席上,法官對紹祺的判決讓所有人震驚不已。
“為什么?好不容易盼到真兇現形,他和他的同黨,還有其他受賄的執法者也都認罪伏法了,而你也終于可以出獄回家了,卻偏偏等不到這一天,你就一個人孤單地走了。紹祺,你含冤九泉,一定不得瞑目。我向你保證,如果將來我當上了記者,一定實事求是地為群眾報道新聞,永遠做到公平正義、秉直忠誠,絕不讓你的悲劇重演!”昔日,宇棠在亡友的墓碑前鄭重地立下了誓言。
“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么遲遲不肯交出那封信,還騙我說是弄丟了,原來周叔允是你親爹,你為了包庇你爹,連工人們的死活都不顧,還要報警抓他們,周宇棠,我真是看錯你了!”
“為什么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你沒有了當日的錚錚傲骨,而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當初那個正氣凜然,讓我崇拜敬佩的記者到哪里去了?”幾日前,偉昌和俊康的訓言仍舊清晰地回響在宇棠的耳邊。他想到這里,不由得沉重地悲嘆一聲。
就在這時,陶翁突然出現在他身后,叫了他一聲:“宇棠。”
“社長?您怎么來了?”宇棠驚問道。
“剛才文舉講的話我都聽到了,又見你跑了出來,所以我就跟到了這里,你現在好點了沒有?”陶翁關心道。
“社長,您教教我,我到底應該怎么做?”宇棠請教道。
“情與法,向來都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話題;而孝與義,自古也是兩難全啊;但黑與白是必須劃清界線,不容混淆的。我以前跟你說過,記者所扮演的是一個旁觀者的角色,只有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才能讓自己跳出當局者迷的困境。你現在之所以苦惱,并不是因為本性的缺失,而是你已經將自己游離出旁觀者這個身份,充當了事件的主角,是喧賓奪主導致的后果。如果你能回歸本位,重新審視自己,正視記者的職責和宗旨,就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了。”陶翁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懂了,之前我一直讓自己陷進親情的困惑里,總覺得為人之子應以孝當先,卻沒想過這樣是非不分的‘愚孝’也是對社會的一種危害。我爹故意延遲工人薪期、拖欠薪酬的做法實不可取,我身為記者,理應對這種不人道的行為嗤之以鼻、猛烈抨擊,決不能聽之任之、助紂為虐!社長,謝謝您的開導,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覺醒后的宇棠又重拾起以往對民間的一片赤誠丹心。
終于,宇棠在理性的抉擇下,不顧家人反對,將那份藏匿已久的信函公諸于眾。叔允因受輿論壓力的逼迫,不得不當眾承諾按時發放薪金,讓久受壓迫和剝削的民工如愿以償!
“太好了,我剛才在路上碰到何大哥,他跟我講,碼頭上的工人全部都領到工錢了。棠哥,這都是你的功勞啊!”俊康高興地說。
“千萬別這么說,要不是當日你們把我罵醒,我還不知要到哪一天才會迷途知返呢?”宇棠謙虛道。
“我就說嘛,棠哥才沒有變,你永遠都是我和俊康的榜樣!”偉昌得意道。
“可是我聽說,好像那天罵得最兇的人就是你哦,今天怎么又換了一種說法?唉,真沒想到你比我們女生還要善變。”云姍對偉昌搖搖頭,用鄙視的口吻說道。
“你……你別胡說,我哪有!”偉昌底氣不足地說。
“好了,你們兩個真是天生的一對冤家,說不到幾句就翻臉。難得今天大家這么高興,不如我們好好慶祝一下,怎么樣?”小璇提議道。
“對了,最近我正好要去泉州出差幾天,你們也快放寒假了,不如就趁著這個假期我帶你們去泉州玩一下,好不好?”宇棠計劃道。
“好!”沉浸在喜悅中的四人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