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黃牛當道（上）
年關一過，就是新春。福州到處都洋溢著一片喜慶的節日氣氛，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大街小巷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好不熱鬧。
“嗚——”經由泉州駛過來的火車終于到站了，宇棠一行人等隨著擁擠的人流等待查票出站。
出了站口，四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趟泉州之旅可真把他們給累壞了。
“唉，去了一趟泉州回來，我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偉昌提著兩大袋行李訴苦道。
“誰叫你買這么多東西，一會兒這個特產，一會兒那個小吃的，真是饞貓轉世，活該累死！”云姍幸災樂禍道。
“不是我買的東西多，是車上的旅客太多了，我那個座位被人家的行李占去了大半，屁股有一半是懸著的，根本就沒坐實，加上車程又遠，我到現在腿還酸著呢！”偉昌抱怨道。
“現在正好趕上過年，南來北往的游子都在這個時候回鄉省親，出外打工的壯丁也要跟家中的妻兒老小團聚，所以這段時間正是客流的高峰期，即使人多也不足為奇，只好忍耐一下了?！庇钐陌参康?。
“來，我幫你拿一袋，給我吧?！笨】禑嵝牡卣f。
“俊康，我看你的行李也不少，我幫你拿一些吧?！毙¤f著便幫俊康提走了拎在他手里的一個小包。
偉昌看著這一切，心里羨慕道：俊康的運氣真好，有個這么溫柔的女孩子關心他，而我呢，整天對著這只母老虎，盡受她的氣，真是同人不同命??！正想著，云姍似乎看出了偉昌的心思，二話不說便一把奪過偉昌身上掛著的水壺，只說了三個字：“拿來吧！”便揚長而去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偉昌有點受寵若驚，他不禁捏了一下臉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出站后不久，他們在經過售票廳時，看到離售票廳不遠的檢票口處，有一位老大爺正苦苦哀求著檢票員讓他進站乘車。
“拜托你行行好，讓我進去吧，我還等著去看我孫子呢。”
“大爺，不是我不讓您進站，可是您這張票是假的，如果我放您進去，我怎么跟站長交代？”檢票員為難地說。
“可是，這火車票是我用真金白銀買的，怎么可能會是假的呢？”老大爺不相信地說。
“您是在哪兒買的？”檢票員問。
“我是在車站隔壁的一個檔口買的，他們跟我說在那兒買票快，不用排隊?！崩洗鬆斃蠈嵉鼗卮鸬?。
“大爺，您被人騙了，那些人都是票販子，專門坑老實人的錢?！睓z票員說。
“那……那怎么辦？”老大爺著急道。
“除非你現在到售票窗口去，重新買一張真的車票拿過來給我檢查，否則你就不能上車?！睓z票員建議道。
“可我身上已經沒錢了，你就行行好，通融我一次吧！”老大爺求道。
“你倒想得美，開了你這么個先例，以后別人隨便拿張廢紙就能當車票，那我們火車站豈不是要關門了！反正假票是不能上車的，誰讓你貪小便宜呢？快走吧，別妨礙我的工作！”檢票員沒好氣地說。
“喂！你這是什么態度？人家大爺買了假票，心里已經夠委屈的了，還要受你的怨氣，再說你身為檢票員，就更應該明白假票的危害性，你明知道兜售假票的行為已經發生，非但沒有嚴查抵制，反而在這里說風涼話，你還有沒有一點為乘客服務的精神！”看到大爺受欺負，偉昌第一個替他出頭。
“你是什么人？這關你什么事？他拿假票來蒙我，我還說他不得？小小年紀就想學人家強出頭，也不稱稱自己有幾兩重！”檢票員囂張地看著偉昌說。
“我是報社的通訊員，專門監督那些作風不正的人，然后將他們的丑惡面目揭露出來，這樣夠分量了吧？”偉昌拿出證件昂首挺胸地說。
“沒錯，假票在你們的管轄范圍內出現，這就是你們的失職，乘客的財產安全遭到侵害，這也是你們的責任，對待乘客態度惡劣，這正是你們歪風邪氣的表現！看來這個問題我們是該好好地反映反映了。”云姍也在一旁幫腔道。終于，檢票員被他們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逼得無話可說，只能撅著嘴進站關閘了。
“偉昌，云姍，你們剛才的表現實在太精彩了，沒想到你們這么有默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宇棠夸贊道。
“天生一對？跟他（她）？哼！”兩人異口同聲講完，便各自扭頭分兩邊走開了。
車站外的臺階上，五人圍坐在老大爺跟前，聽他訴說事情的始末：
“我姓郝，小輩們都叫我‘郝大爺’，本來，我們郝家三代都是在這福州扎根的，近幾年我兒子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做到外地去了，為了能賺更多的錢，他只好和他媳婦搬到泉州去住，就連我孫子也轉學到泉州去念書。一眨眼，他們都有好些年沒回來了，除了我老伴走的那一年，他們回來幫下忙，可也就待了幾天又趕回去了。現在眼看過年，我一個人在家里著實悶得慌，很想見一見他們，所以就決定坐火車去一趟泉州。因為車站里的人太多太擠，我等了半天也沒輪到我，所以就聽別人介紹，到隔壁的檔口去買快票，結果到檢票的時候才知道買的是假票，現在上不了車，錢也被騙走了，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郝大爺難過地說。
“早就聽說過黃牛黨的厲害，沒想到他們會這么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公然兜售假票，最可惡的是，他們連老人家的錢也騙，簡直喪盡天良！”俊康為郝大爺抱不平道。
“黃牛黨？是什么意思？”偉昌不解問。
“這是上海人的說法，講的就是票販子，還指那些以不法手段搶購物資后高價出售而從中獲利的人。”小璇答道。
“這種無恥之徒，真該殺一儆百！”云姍氣憤道。
“這件事情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一定要追查到底，把那些專門坑騙老百姓血汗錢的奸人賊黨給揪出來，讓他們接受律法的懲戒。郝大爺，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幫您討個說法的。”宇棠的許諾就像是給郝大爺吃了一顆定心丸，不禁對五人連聲感謝。
俊康和偉昌回到家后，雪嵐便忙不迭地替他們把行李放好，然后聽他們講旅途上的趣事。
“你們別笑了，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肯定不知道火車里面長什么樣的，就算進錯車廂也沒什么大不了嘛！”偉昌尷尬地說。
“你走錯了車廂是沒什么，可是讓所有人都替你著急，還要俊康他們挨個車廂地跑去尋你，這就有點折騰人了?！毖剐Φ馈?
“還好你那個車廂的乘務員夠細心，查過車票之后，發現你原來是走反了，還幫你帶路，這樣你才能平安歸隊。”俊康也跟著笑道。
“真的？那你有沒有謝過人家？”雪嵐問。
“當然有了，這么好的服務態度，不說聲謝謝怎么過意得去？但如果換做是今天的那個檢票員，我肯定就不會對他這么客氣了?！眰ゲ肫鹆藙偛虐l生的事。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跟人家起沖突了？你就是這個樣子，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容易沖動，也不先考慮考慮后果?！毖箵u頭道。
“媽，你別一上來就教訓我啊，你知不知道，你兒子我今天可英勇了！”偉昌眉飛色舞地說。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康，你替他說。”于是俊康向她便道出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是這樣，這么說，那位大爺也怪可憐的，沒個親人在身邊陪伴，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日子，還受人欺負，確實讓人心疼。偉昌，媽剛才錯怪你了，你做得很對，做得真好！”雪嵐夸道。
“媽，等你以后老了，我一定守在你身邊，陪你聊天散步，絕對不會讓你感到孤獨?！眰ゲ㈨樀卣f。
“媽是怕以后被你黏著，想甩都甩不掉！”雪嵐高興地說?？吹窖购蛡ゲ麄兡复茸有⒌臉幼樱】挡唤肫鹆饲锾m和均浩，頓覺鼻子酸酸的。
翌日一大早，偉昌陪著俊康去逛書店，主要是想買一些關于如何辨別車票真偽的書籍，以便日后為群眾講解。
“俊康，其實我很懷疑，你買這些書到底能不能派得上用場??？”偉昌問。
“肯定有用?，F在假車票已經泛濫成災，那些票販子之所以會這么猖狂，主要還是因為老百姓的警惕性不夠高，還有就是他們缺乏對車票真偽的鑒別能力，所以要想杜絕這種現象，就必須教他們學會鑒票?！笨】荡鸬?。
等他們買完書出來，竟意外發現路旁正好有人在向目不識丁的鄉親們兜售假票，兩人心里頓時激起了滿腔憤慨！
“大家不要相信他，他賣的票是假的，故意要騙你們的錢！”俊康阻止了正要掏錢買票的鄉親。
“沒錯，你們千萬不要上當，我已經將他們剛才賣假票的場面拍下來了，很快他們的惡行就會曝光！”偉昌仗義地說。
“混賬東西！竟敢砸老子的飯碗，弟兄們，給我打！”為首的票販吆喝道。
“你們別胡來，我們是記者，你們知不知道，打記者是犯法的！”俊康斥責道。
“呸！誰讓你們多管閑事，老子打的就是你們這些記者！來呀，把他們往死里打！”老大一聲令下，手下十幾個弟兄將兩人團團圍住，接著就是一陣窮踢猛打。
“哼！叫你們拍照，看我不砸爛你們的相機！想要曝光，做夢去吧！”說著，老大舉起相機就要往下砸去。
“哇——嗚——”突如其來的警笛聲讓票販們一時不知所措，也許是出于對警察的畏懼，顧不上斗毆的他們撒腿就跑。
警察何以會在此及時出現呢？原來是群眾看到有記者被打，便自發跑去警局報警，這才讓俊康和偉昌得以逃離賊黨。隨后，他們在熱心群眾的幫助下，被送去了醫院救治。
此時，率領警隊的傅警官仍舊對那群黃牛黨窮追不舍，只見在警車里的他探出半個身子到車窗外，手里的警槍一直沒停止過對逃犯的射擊。
然而，害怕子彈打到自己的不僅僅是逃犯，還有周圍的老百姓，尤其是沿街叫賣的小販，更是怕得躲到了自己擺攤用的桌子底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連路邊生養的家禽畜類，也被槍聲攪得雞犬不寧。
“砰！咯咯咯……”
“砰砰！嘎嘎嘎……”
“砰！砰砰！汪汪汪……”
“砰！咩——砰！咩——”
盡管人和牲畜都被槍聲嚇得心驚膽顫、魂不附體，可傅警官還是旁若無人地拿著警槍亂射一通，絲毫不顧及別人的安危，足見他自上次飛車事件后，身上那種莽撞的性格依舊沒有改變。也許傅警官認為為了抓捕，可以不顧一切，甚至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這種高貴的品格并不是每個人都贊同，至少此刻一名躲在巷尾看著這一切的藍衣人就對此不以為然。只見他稍稍抬了一下遮住視線的帽沿，露出了兇狠的目光，直逼傅警官那漸行漸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