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塵襲來
- 離宴
- 大夏甲
- 4133字
- 2013-07-07 19:33:29
夏念慈靠著門坐在地上,聽見聶崢在敲門的聲音,一陣一陣扣在門上像在自己的心上敲打一樣,她錯亂至極的心緒在刺耳的敲門聲中總有些難以言喻的困倦.大抵是擔心鄰居出來控訴,聶崢敲門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卻明顯沒有猶疑.
夏念慈突然想到,這男子的心緒或者有著他自有的敏感也不定.
夏念慈嘆了一口氣,想這些又何用,自己當初堅持要張慧如替她尋求梁以華的下落就是錯的,張慧如說得對,明明業已過去的往事,再糾纏不休,那遺憾也早已形成,執著于此有何用處,不外乎是將心結打死罷了.
現在知道這結果,已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想站起來,發現雙腿竟發軟,真正不甘自己竟會受到這樣的打擊而成這般軟弱的樣子.一次不成,再試一次,于是她用手撐在地上,然后用力站了起來,身體竟然會冒出冷汗,接著突然屈身嘔吐了起來.
夏念慈支撐不住,站在門前,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打開了門,看見那可憐男子自一臉無措地站在她的面前.
聶崢看見眼前的未婚妻,一臉茫然不知的樣子.夏念慈突然覺得鼻酸,這樣一無所知其實也未嘗不可.
何以要背負著過去那與己無尤的遺憾.
夏念慈想起這男子當時知道自己父親與她母親以前是戀人的時候,那時他跟夏念慈說:”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的.”一臉的認真與篤定.
無果的愛情其實大多是種遺憾,這男子愿意做出不渝的承諾,她何嘗不感動.
“念慈,你怎么了?”聶崢看見夏念慈有些失神的樣子問道.然后看到未婚妻身后的嘔吐物,眼里不見半分嫌棄,反而平添了更多的關心.
聶崢看著眼前的夏念慈,被綁起的馬尾有些發絲散開,一臉蒼白的樣子,即使樣子有些無助感,他印象中的夏念慈眼神里永遠有著一種倔強到不愿輕易妥協的神采,可現在眼前的女子平素眼里那團微小但不會熄滅的火焰卻明顯黯淡下去了.
聶崢從未見到夏念慈這個樣子,外表或者柔弱,但是內心卻明顯意料之外的強大的那個女子在他眼前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無助感.
聶崢將夏念慈擁入懷中,在懷里,力度不是很大,卻堅定如磐石.
夏念慈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輕輕答:”沒事了.”
而聶崢也不再追問,兩人就這樣相擁無語.夏念慈感激聶崢并不糾纏詢問,及至緊咬不放,兩人相處至要緊的是要給彼此適當的空間,最忌諱毫無距離,咄咄逼人,即使再親近,其實人都會懷揣著一些秘密來維持關系.
聶崢則覺得,夏念慈不說,總有自己道理.及至她愿意說的時候,他就聽著.
此時他既為眼前人心疼,又覺得心中有一種滿足感,眼前女子不吝將她最無助的那一面給他看,對于他來說是一種對他的信任與托付.
情人大多將自己最完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看,及至無助不堪乃至丑態百出,是要給那個會一起度過余生的人看的.
聶崢將夏念慈抱起,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后進廚房倒了一杯溫水出來,放進她的手中,囑她喝下,接著自雜物房中取出拖把,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穢物清理干凈,并不嫌臟.
夏念慈看著這個俯身拖著地的男人,頭上微卷的頭發有些擋住眉毛了,挽起的襯衫露出了一臂線條微現的肌肉線條,拖完地,一手提著拖把,一手用手背擦去額上微微沁出的汗水,看著夏念慈笑得一臉憨厚,這樣的笑容,看上去與那張英俊的臉毫無關系,可在夏念慈看來,卻是一種沉穩但如歸宿感的溫情.
聶崢清理完,走到夏念慈面前,蹲下看著她,問道:”現在好點了嗎?”
夏念慈點了點頭,拿起他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將其打開,然后將臉埋在里面.夏念慈想起小時候,受了委屈就會這樣將臉埋在父親的雙手中,不聲不響,等到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笑得一臉快意,說是忘了,不如說是釋然.
父親去世那天,她在病榻前半蹲著,握著父親的左手,然后用額頭抵著父親的手心,這是她長那么大,唯一一次將父親的手弄得滿是眼淚.這只手已經帶著蒼老,不能將她的脆弱小心包裹.那天她剛自公司趕去醫院,身上還穿著職業的套裝.
逼得她喘不過氣,這身體,這顆心.
聶崢覺得未婚妻今日情緒頗怪,但卻不愿強迫夏念慈將心中不悅心結一一坦言,只得等,等她愿意將心中積郁傾吐.
夏念慈將頭抬起的時候,一臉平靜,剛剛失去血色的嘴唇業已恢復,她看著聶崢說,”現在你已經看到我最難看的樣子了,你現在一定要娶我了.”說話的時候,一臉裝作兇霸霸的樣子,然后又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單邊酒窩溢滿笑意.
聶崢跟著莞爾,可是心中卻陡然失落,她還不愿說.
但是心中卻其實暖意不散,即使這女子不會將心中積郁說出,不外乎不想他分擔這負擔,于是他又將她擁抱住,在她的耳邊說:”我只能娶你了.”
夏念慈感激這男子的溫良體貼,心中不住心疼,他沒有必要知道這前塵舊事,來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至此,夏念慈方真正感激父親此前對她的百般保護.
真正是知來何用?
那人兩人相擁無語,及至天亮,其實不過數小時的時間,這不長不短的時間里,他們卻直覺兩顆心靠得更近.
夏念慈將頭抵在聶崢的肩上,一夜無眠,或許是精神已經松懈,不久后便倦怠著沉沉睡去.聶崢看著未婚妻一臉沉沉睡去的樣子,將夏念慈抱起,然后放到她的臥室床上,將被子蓋上,拉上窗簾,虛掩著門便退了出來.
聶崢出了臥室,走回廳上,收拾了客廳,看到幾上那個被打開的牛皮信封.
直覺這或者便是昨夜夏念慈不快的癥結所在,伸了手過去,拿了起來,卻猶疑著是否要打開.捏著這封不厚不薄的文件袋,聶崢知道打開或者就知道夏念慈心中郁結所在,于是將手伸進袋中,手指夾住袋中紙張,但卻又停住取出的動作,心中猶疑更甚.廳上的聶崢一番內心掙扎全寫在臉上,房中的夏念慈卻透過那門縫,身子倚在門沿上,看見這個男子低頭看著手中文件袋,心中在掙扎拉扯.
夏念慈心中忐忑,她自睡眠中忽自驚醒,剛想出來喝杯水,走到門前,隔著虛掩的門,看見聶崢拿著文件袋,正要取出文件,低下了頭心中哀嘆,到底這是命數使然.
或者事情將往夏念慈更驚懼的那一面發展,聶崢會誤會自己找人調查他的母親,屆時只得將二十余年前的陳年舊事和盤托出,這到底是場自己還未真正明了的變故,何以解釋?只會將誤解弄得更深罷了.
夏念慈百口莫辯.
她突然覺得胸口的惡心感更甚,透不過氣.
抬頭看了一下,發現聶崢已經將文件夾放下,并沒有打開將文件取出閱讀,他拿著幾上的鑰匙,抬頭看了墻上的鐘,走向門那一邊.
夏念慈感激這男子,心中積郁因為這體貼的舉動而漸漸趨散,這男子會是一個好伴侶.
聶崢走后,夏念慈慢慢走出房間,回到廳上,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總感覺昨天的狼狽還在身上,她拿起那份調查文件,走到廚房.
打開煤氣爐,將文件取出,接著爐火點燃,然后放到洗碗槽中,紙張被火舌卷起,變成瑣碎的灰燼,一個個文字被吞噬消失,不多久只剩下一堆灰燼,夏念慈將袋中剩下的那張照片取出,相中兩個少女相擁笑得一臉笑靨,里面誰都不知道往后變故,此去經年,相中兩個女孩,一個離開這紅塵人間,一個避開眾人遠走異國.
其實她們當時誰能料到過后這場改變了諸多人一生的變故.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命運會給你一份禮物,抑或一次詛咒.這到底是說生命可悲,還是可愛?
夏念慈將相片引燃,橘紅色火焰很快便與相片糾纏起來,變成藍色,相片因為受熱卷起,冒出白泡,火焰蔓延在兩個女孩的那身裙裝上,然后一路延伸,直至相中人被火焰完全包裹.
終成灰燼了.
夏念慈開啟了水龍頭,將洗碗槽中的黑色灰燼沖刷掉,失神望著水渦卷著一堆黑色旋轉,然后掉進在深邃的洞中.散開的頭發垂了下來,像瀉開的光一樣.
夏念慈關掉水喉,清水中早已不見那黑色,不留一絲痕跡.
真像一場兇手毀尸滅跡的謀殺現場處理.夏念慈苦笑.
倒了杯水,走到廳上坐著,正自出神的時候,聽見門鎖轉動,心中警覺,站了起來,門開了之后,是聶崢走了進來.
夏念慈肩膀松懈了下來,聶崢看著笑了出來,提著手中的早餐晃動了一下.
“怎么不多睡一會.”
“沒,起身倒杯水喝,然后就睡不著了.”
“那就干脆吃早餐吧,我在樓下買的.”
夏念慈點了點頭,”我先去洗個澡.”
聶崢拿著早餐,走進了廚房,不多久便端著白粥出來,然后拿著盤子裝著油條放到桌上,盛了兩碗白粥放在桌上.
聶崢早已注意到幾上的文件夾已經不在了.
愛,有時是以一種隱瞞的形式表達.
夏念慈自浴室出來,一邊拿著毛巾擦干頭發,一邊走到飯桌邊.看見桌上的白粥油條,心中一陣溫暖.
“樓下柴叔那檔的白粥油條最好吃,油炸鬼香脆不上火.”夏念慈喝了一口白粥后,手里拿著油條朵頤.
聶崢看著她吃得毫不扭捏,一點都不見矯揉造作.
笑了出來,說道:”那多吃一點.”
這樣的對話,聽上去就像一對結婚經年的老夫妻.
正自吃飯的時候,夏念慈的手機響了起來,夏念慈急忙拿起桌上的紙巾,一邊擦手一邊跑過去拿起電話,看了來電顯示是蔣毓清的號碼?
“夏念慈,你不是會無故爽約的人啊.”
夏念慈這時方想起了與蔣毓清有約,不住道歉,蔣毓清在電話那頭失聲笑了出來,聶崢隔那么遠,都能聽見電話那頭的笑聲,轉身看著夏念慈一臉笑意地拿著電話,夏念慈看見聶崢在看著她,于是眨了眨眼.
“好啦,知道你沒事就好了,還擔心你生病了,那我等下去找你吧,有件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蔣毓清說道.
夏念慈應允之后,便掛了電話.
吃完早餐后,聶崢主動將碗筷拿去廚房清洗,夏念慈跟他的身后,倚在冰箱上,看著這個男子在水流下洗著碗筷,一邊洗一邊跟夏念慈說些細枝末節的話.
“對了,前日我們擬定的登報訂婚消息,會在后天出來的.”
“好,到時找時間叫外婆她們出來一起吃頓飯吧,是要在家里吃還是去外面?”
“外面吧,不然在家準備這些太麻煩了.”
“也行,聽你安排.”
“你那邊有多少親屬,要先預備有多少人頭,好去預定一下位置.”
“我今晚打電話給我舅舅他們說一下,到時再跟你說說.”
“行,那就這樣.”聶崢一邊擦著手,一邊走了出來.”那我先回去洗澡,晚上找你吃飯?”
“晚上約了毓清,沒時間了.”
“好吧,那我明天來找你.”說罷聶崢就打開了門,夏念慈抱住他.
兩人在門口擁抱良久,對門要去上學的那個少女,看見晨光中的這對情侶擁抱的瞬息有些悸動,因為兩人都長得好看,所以覺得溫情自然,渾然不覺有什么失當.
她慢慢走近兩人,然后低頭走下樓梯,待轉角處再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仍在相擁,似乎要將彼此納入懷中,藏進身體中一樣.
少女臉色微紅,走下樓梯.
“那再見了.”
“好,路上小心.”
夏念慈在家中等著毓清上來,因為無聊所以打開電視看著,打了電話給齊叔,問店里生意可忙?
齊叔說現在淡季,生意其實不算多,夏念慈囑好齊叔注意休息,便掛下電話.
剛放下電話,便聽見有人敲門.
蔣毓清甫一進門,就拉住夏念慈手臂,一臉激動.
“念慈,我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