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愛與革命
書名: 離宴作者名: 大夏甲本章字數: 4362字更新時間: 2013-07-09 12:32:52
蔣毓清的臉上笑意還未褪去,看著夏念慈失神的樣子顯然并未認真注意到她剛才說的話,她伸了手在夏念慈的面前晃了晃,夏念慈回過神,拉住蔣毓清的手,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
"你剛剛說什么了?"夏念慈問好友.
"我剛剛說我辭職了."
夏念慈訝異,"怎么這么突然的?之前也沒聽你提起的?"
蔣毓清擺手,"今日我已將辭呈遞交上去,向高層請了一個月假,終于不再受氣了."
夏念慈知道好友這幾年因為這份工作受了不少氣,說白了,不外乎是工作上的競爭及下屬與高層同時擠壓的雙重壓力,常常逼得她透不過氣,蔣毓清為此吐過不少苦水,可是到底不同學生,受了委屈還有人安慰,努力學習會有收效的回報,工作則大不同,有時候你努力了卻不一定有回報,人事之間的關系,辦公室政治總會逼你學會各種妥協啞忍.
記得剛畢業的時候,常在公司因為各種瑣事覺得委屈,回家找父親訴苦.
夏念慈問父親為何不在她讀書時便將這些所謂的社會生存規則一一教予他們,大學里就應該再開多一門社會生存學.
夏念慈記得當時父親聽完她這番訴苦之后,哈哈大笑地不可自抑.
父親笑完,一邊看著報紙,一邊不經意說著:"聰明的,一出來就自動會這學問,像你這種笨的,怎么教都教不會的.要學來何用?"
夏念慈當時聽完心中不甘,可是卻漸漸明白.這現實社會最后都會叫人妥協,當你明白這現實會將你夢想一一擊碎,體無完膚,何以急著就在他們還未進入社會的時候,便灌輸這種東西,他們會不置信,也不會接受.
直至現實社會在頃刻間到來,逼迫他們直面生活.
當時夏淵對著夏念慈說:"我寧愿你永遠學不會這生存規則,可是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所以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但自己要學會衡量,你要記住這只是一份工作,或者受委屈是必然的,但沒必要過分委屈自己,工作,并不只有這一份.倘若覺得自己堅持得有價值,那就埋頭苦干,打落牙齒和血吞."
夏念慈后來將這一番話說給蔣毓清聽,當時蔣毓清聽完后眼圈發紅,想起了那個總是對著她笑得一臉溫良的夏伯父.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父母,都是別人的兒女,一起出來討生活,明知其中甘苦,何以還會這樣不知體諒?
不外乎其實大部分人利字當頭,有其得,哪里還關顧得了那么多.
夏念慈問蔣毓清:"那你接下來怎么做?"
蔣毓清伸著懶腰,將束起的頭發散開,頭倚在沙發背上,一臉自得的慵懶.
其實這幾年夏念慈看得出好友常常因為在這份工作熬夜,或者是因為一些瑣事不愉快,眼神中永遠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疲態,夏念慈不止一次勸說好友離開,另擇一份工作.
可蔣毓清卻因為這份工作也已做了數年,自己投入其中精力無數,熬了多年,已當上不高不低的主管,要她一時放棄,卻著實不易.
"念慈,現在經濟不景氣,像我這樣沒找好下家,就急忙離開,到底是不是太沖動了?"蔣毓清轉過頭,拉著夏念慈的手道.
夏念慈看著好友,剛才一臉自得豪氣萬分的樣子已經淡去數分,看得出其實有著不少憂慮.
"可你已經決定離開了不是嗎?毓清,工作不止這一份,而且你已有數年工作經驗,大不了從頭開始."
"念慈,你覺得我還有時間可以重新開始嗎?像我這邊的年紀,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一過了30歲,其實業已被打上各種標簽."
"毓清,你聽我說,既然你在那里工作得不開心,而且你自言那里已經沒有晉升空間,現在已經脫身,就不要想太多了.一份工作,至少是你喜歡的,你才會覺得有成就感與快樂,所以才會堅持下去."
"現在我覺得工作其實根本就與快樂二字沒有關系,任何工作都不會帶給你所謂快樂."蔣毓清說完用雙手覆蓋住臉.
夏念慈覺得好友想法偏激,正欲開解回答,蔣毓清袋中的手提電話響了起來,蔣毓清拿起看了一下,然后走去陽臺接聽.
不多久蔣毓清便回來了,一臉怪異的表情,夏念慈不解,蔣毓清坐下,然后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夏念慈看著好友失常,一臉掩飾不住的訝異,剛想開口詢問,便看見蔣毓清用手指抹去眼角淚水,看著夏念慈說:"你知道嗎?公司高層著人打電話給我,希望我收回辭職的決定,他們會給我加薪升職."
"有得商量?"
蔣毓清擺手,"沒得商量,我既然決定離開了,就不會再回去了.而且應允了這樣的條件,不是更低人一等嗎?等于給人落下口舌,說我蔣毓清為了那微薄的薪資及一官半職玩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小女人手段."
"那你剛剛笑得那么夸張是干嘛?"夏念慈覺得好友今日真正失常.
蔣毓清神態突然落寞了起來,"我是覺得諷刺可悲,如若他們不是打電話來希望我可以留任,我不會覺得有這份做了數年的工作有何成就感,你想想多可悲,工作中的成就感竟是在你辭職后方知覺得到."
"毓清,既然離開,想這些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你說得對,我倒是要好好計劃要怎么花掉這一個月的假期."蔣毓清笑得自然快意,將身邊的手袋甩開出去,力度之大,將它甩到房間另一頭,包中幾個小物件在空中掉出散開,跟著一條弧線拋落,然后是一地掉落的小化妝盒,汽車鑰匙,以及錢包等.
夏念慈看著好友與平日明顯不同的浮夸樣子在駭笑.
不知道為什么,她想起了多年前會考結束后自己也是這樣渾身卸掉壓力的自得感.
"我決定去旅行一段時間再回來."蔣毓清突然說道.
"不錯,當做散心也好."夏念慈頷首道.
蔣毓清搖頭,"不,是為了避開我母親,我辭職的事她不知道,我不知如何跟她解釋,她定會又糾纏著我不放,指不定說我現在更有時間,硬要我去相親."
夏念慈長大了嘴,一臉不置信的神情.
蔣毓清聳了聳肩,然后笑了出來.
"我現在終于是自由身了,一想到明天不用再在辦公室對牢四面墻一下子叫John修改文件,一下子咆哮Damon要穩住客戶,想想都覺輕松."
夏念慈小心翼翼說道:"其實,你現在的確真的挺有時間,去旅行,指不定可以遇見一個適合你的人也好."
蔣毓清皺眉:"夏念慈,你訂婚后恁地婆媽.我好不容易單身,剛擺脫一段令我長期痛苦莫名的關系.我珍惜現在這難得的自由."
夏念慈看著好友,站起來舉手投降,只說:"OLiberté,quedecrimesoncommetentonnom!"
蔣毓清聽完,拿起沙發上靠枕,就往夏念慈扔去.
一室響起了兩個女子快意的大笑聲.
是夜夏念慈致電舅舅沈巖家中,聽電話的是沈瑜,表妹聽出是表姐聲音,掩飾不住興奮,一直拿著電話與表姐說話,沈巖并不在家,是以夏念慈將訂婚的消息告訴了沈瑜,希望她轉達.
"姐姐,恭喜恭喜,什么時候正式結婚?"沈瑜歡呼.
"應該是明年吧,我與聶崢都不會大肆操辦.所以到時就不會說怎么擺席什么的."
沈瑜一陣惋嘆,"那多可惜啊姐姐,一輩子就這么一次,為什么不好好放肆一次呢,屆時我和姐姐及沈君去找你,我們辦一個單身派對怎么樣?"
夏念慈在電話這頭聽了直搖頭駭笑,苦笑不得,只得說,"我與聶崢其實都怕熱鬧,所以一切從簡."
"好吧,聽姐姐的就是了.我會將消息轉達給爸爸及伯伯他們的."
兩人再說了一會話,夏念慈便掛斷電話,甫一放下,電話便又響了起來,夏念慈看了來電提示,發現是聶崢的號碼?
于是只得拿起早已熱得發燙的電話,接聽了起來.
"還沒睡."電話那頭聶崢的聲音,聽上去溫柔沉厚,聽上去讓人一陣沉靜舒服.
夏念慈不知覺靠著沙發躺下去,拿著電話貼在臉側,聲音也愈發慵懶起來.
"沒,剛打電話給我舅舅說了訂婚的事.正準備休息.這么晚你也不休息?"
"沒,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現在聽到了.可以去睡覺了吧?"夏念慈吃吃笑著說.
"念慈,你說,要是我那天沒有堅持去你家當鋪換回母親玉佩,或者就不會認識你了.這將是我最大的遺憾."
"相信我,兩個終究會在一起的人,其實可以相遇的方式會很多.說不定你我會在海邊相遇,會在彌敦道相遇,會在皇后碼頭相遇."
"可是那將婉轉得多."聶崢今晚的聲音聽上去有說不出的感性.
"可現在我們在一起了."夏念慈說道.
"我們會否在一起直到永恒?"
"永恒是虛無縹緲的,何以這樣說.我更愿意當下,我在意現在一個愛意的親吻,一個及時的擁抱."
"也對,能夠愛在當下就足夠了."聶崢說道.
"晚安,快去休息吧."
"晚安,念慈."
過了一會,夏念慈入房剛躺在床上,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爽,昨天沒有好好休息,正欲沉沉睡去,發現手機的屏幕閃了閃,夏念慈嘆了口氣,爬起身看了一下,發現是毓清發來簡訊.
毓清:夏念慈,你說要是一直不戀愛,會不會窒息而死?
夏念慈沒好氣:會,誰愿意周六晚上看電視抱著爆米花,對著苦情戲一個人哭泣!
毓清:屎!
夏念慈看著手機屏幕大笑,然后隨手關機,不久便沉沉睡去.
方言在診所等夏念慈的時候,正看著手中的一本病人的病歷,戴著眼鏡,翻著手邊的一本文獻資料.
夏念慈在入口處登記,由秘書指引,走進辦公室.
坐在沙發前,隨手拿起幾上的一個糖罐,自己拿出糖果,拆開包裝,拿了一顆放進口中.
吃完皺了下眉,這太妃糖竟會甜膩到這種地步.
"夏小姐,你今日倒真挺早的."
"方醫生,早.叫我念慈便好了."
夏念慈說完,拿了一張紙巾,將糖果吐在紙巾上包好,放進垃圾桶中.
"你這里糖怎會這樣甜,小心吃壞病人牙齒."
"缺乏安全感的人大多嗜甜,這糖有時是用來安撫病人情緒的.又沒叫你吃."
夏念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著方言說道,"方醫生,我已與我男友訂婚了,這次是特意來告訴你,多謝你上次的開解."
方言其實在夏念慈一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她手上無名指的戒指.心中一陣失落,又一個好女子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是隨即釋然,心中失落漸散.
夏念慈當然不知面前人心中的起伏變化,繼續說道,"方醫生,我最近總是在擔心,怕現在平靜生活一點變故就會褫奪我現在安逸的幸福."
"為什么要這么說?生活其實是不會一直平穩下去的."
"這個自然,只是很多時候,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念慈,你忘了那次我在機場跟你說的話嗎?"
夏念慈一陣失神,然后想起,于是點頭笑道,"是,我怎么忘了.多謝方醫生."
方言看著眼前女子,眼神中永遠帶著一種沉重的故事感,不知她身上其實發生過什么事,是以會將這些往事帶在身上,掩埋,不見天日.
只是人人其實都有自己自由,不能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你尚未不能做到真正坦誠,何以要求別人要將一切坦然相告,不留余地.
夏念慈正欲出門離開,像是突然想起一樣,回頭問方言.
"方醫生,我有一位姓蔣的朋友,叫做毓清,她有無來找你問過診?"
方言挑眉,"念慈,這是我病人隱私,恕我不能告知."
夏念慈失笑,說道:"抱歉,方醫生,是我造次了."
"沒事,其實我這幾天沒有接待過姓蔣的病人."方言笑道.
夏念慈笑笑招手,推出房門而走.
一個人走著走著,便不知覺來到祖父當時屋子,便是父親舊相片中的那間祖屋,夏念慈微時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其實她對于此處房子,并無什么印象了.
她摸著門口鐵藝欄大門的銹蝕,上面攀爬著藤蔓,業已將其覆蓋住.
這間房子早已轉租給其他房客,此時房中并無人在,大抵白天出去上班或者買菜也不一定.
夏念慈在墻角看著墻上磚石的痕跡,這時袋中電話有簡訊進來.
毓清:念慈,我已決定去挪威度假,等我回來重新開始.
念慈:好,重新開始.
夏念慈轉身離開,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