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尋死覓活
- 滇西戀曲
- 象達姑娘
- 3426字
- 2012-11-05 16:19:59
后來,夢縈徹底變了。她變得越來越頭腦一片空白;變得越來越對自己感到失望;變得對什么事情都越來越心灰意冷;變得越來越不能原諒自己;變得越來越恨現在的自己;越來越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會死?”夢縈一次又一次地這樣怪自己。“是你害死爸爸的,你就是兇手,兇手……”夢縈聽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總是在這樣日夜不停地,一字一句地,擲地有聲地向她吶喊,弄得她夜夜難以成眠。突然之間,世間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么的復雜。突然之間,
夢縈覺得人活著真的沒有任何意義,整天像老黃牛一樣東奔西跑,竟然只為了一日三餐。找再多的錢又有什么意義?到該死的時候,照樣帶不走半根草去。讀再多的書有什么用,照樣為生活而奔波,到頭來,不也同樣的要長眠地下?在整個大自然中,人真的太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所以,無論過程怎樣,到最后,我們都終究免不了一死。既然遲早都是死,那又何必徒留在人間遭罪呢?想想做人真的太難了。每天都要勞動,都要工作,到最后,還要洗衣服,做飯,吃完了飯,還要收拾碗筷,洗碗掃地擦桌子,真的太麻煩,而人世間的情感又那么復雜多變,到頭來又免不了傷心失望,也太痛苦,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想到此,夢縈突然覺得人生真的沒有任何意義,而世間也沒有什么真正值得她牽掛的東西。什么親情,友情,愛情,全都禁不住死亡對她的誘惑,現在,她只想徹底地解脫。夢縈突然為自己能看破紅塵和參透人生而感到興奮異常,仿佛自己馬上就可以升入天堂。“我決定了,我要痛痛快快地死去。”夢縈暗暗告訴自己。可是,要怎么死呢?這倒是一個難題。割腕?太疼。上吊?太麻煩,而且極易被人發覺。剖腹?她不敢,也下不了手。投河?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要去哪里投?周圍好象并沒有合適的地方,而且白天肯定是不行的,極易被人發現。但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卻又覺得還要大老遠地跑去尋死,太過麻煩。再說,這樣的死法,如果真能如自己所愿,一死了之,便也值了,如果死又死不了,還弄了個殘廢,豈不更加受罪?吃藥?也不錯,可是到底要上哪里去買藥才會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呢?家鄉肯定是不行的。龍陵?還要坐兩個多小時的車再去買,還是太過麻煩。要知道現在的夢縈已經懶散得根本就不像個人,就連每天起來梳頭洗臉都嫌麻煩。浩宇做好飯叫夢縈去吃,夢縈也不會去,在她看來,那是麻煩頂上加麻煩。現在,除了一心尋死,其他的對夢縈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要找到一種既簡單又毫無痛苦的死法。有時,夢縈甚至天真地想,天天就這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管,等到哪天這口氣斷了,就這么自然死亡。那也是一種比較簡單的死法。夢縈這么想,就真的這么做了。她天天躺在床上睡著,牛得好象自己就是天皇老子,任何人來跟她說任何話她都不理,只是一心鉆進了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籠子里。可是只熬了一天,夢縈就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最好的死亡方式,因為饑餓隨時威脅著你,而那種惡得頭昏眼花的滋味是沒有真正餓過的人永遠都無法真正體會的。到了晚上,夢縈已經連續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浩宇做好飯,又一次來叫她吃。而且現在的浩宇是明顯地已經發火了。夢縈知道浩宇對她一向已經算是忍讓有加,但現在他真的已經忍無可忍了。于是,他原先還是客氣地叫夢縈,但叫了兩聲后,見沒有任何回應,他徹底火了。他沖過來一把拉起夢縈又是推又是搡地把她弄到了廚房,十分霸氣地塞給夢縈一個碗,命令夢縈趕快吃飯。此時的夢縈,早已饑餓難忍,再加上浩宇這么一折騰,她一下子傻了。第一次,從小到大,浩宇還是第一次敢對她這么兇巴巴的,而且也還是第一次敢用命令的口氣跟她這么說話。夢縈目瞪口呆地瞪著浩宇,好象突然之間看到了爸爸。她終于屈服了,雖然心不甘情不愿,但終于還是在浩宇的強迫下乖乖吃飯了。
吃完飯后,感覺體力慢慢恢復了一點。夢縈又開始琢磨: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得趕快想個辦法死掉。晚上,臨睡覺前,她偷偷把一把水果刀藏在枕頭底下,專等夜深人靜之時,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消失。夢縈又是一夜無眠。當然,這久睡眠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多余。夢縈根本就連續十幾天沒有能正常睡眠了。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睜著兩只怎么閉也閉不上的大眼睛,看著這漆黑的夜晚,聽著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想著一些永遠也沒有人知道答案的極端問題,謀劃著自己的黑暗之旅。到了半夜十分,夢縈悄悄拿出刀來,準備以此來結束自己年輕而百無聊賴的生命。可是,當她把刀一次次舉起,比劃著無數個動作朝自己奮力刺去之時,她才失望地發現:原來,死也是需要勇氣的,而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夢縈下不了手,她害怕疼。想想自己鮮血直冒的樣子夢縈就禁不住毛骨悚然,那該有多疼啊!夢縈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一定要死,一定要盡快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可是,在她一次次欲死而后已的時候,卻又一次次地下不了手。她不斷地在跟自己的勇氣較量,并一次次地試圖閉上眼睛,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最終夢縈仍然失望地發現:“死太難了,她根本死不了。”就這樣,夢縈一夜折騰到天亮。當別人都起來為生活而再次奔波之時,她卻被自己折騰地疲倦不堪,此時正睡眼迷朦,沉沉入夢。
第二天,在夢縈剛小睡初醒之時,(這段時間她的最好睡眠都不會超過半小時)天生敏感又睡眠極淺的她此時更是聽不得一點風吹草動。任何的聲響都會嚇到驚魂未定的她。當然,夢縈的耳朵也突然變成了順風耳。在別人來看她并以為她睡著了,可以在屋外肆無忌憚地講真話的時候,夢縈卻聽到了許多本不該聽到的話,由此,也改變了她對所有人的看法。原先,夢縈一直天真地以為,周圍的所有人都是那么的淳樸與善良。自己一直都是別人眼中的可憐蟲,一直都在別人的同情與悲憫中成長,所以,夢縈熱愛并善待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她以為人們都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純潔與善良,她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幸運兒,總能遇上數不盡的好人。夢縈曾經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幸之中的萬幸,每一個人都像她以為的那么無私地關心和疼愛她。但在那段期間,在聽到了太多不該聽到的話之后,夢縈才失望地發現: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真正正無私地關心和疼愛她的人只有爸爸、大媽、浩宇、三姐和正帆。其他的都不過是些笑面虎,表面上說的有多好多好,笑得像朵盛開的牡丹花,可實際上在背地里全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小人,背地里也許人家早已捅了你多少刀,而你卻還一直蒙在鼓里,一直傻呵呵地以為他就是轉世的觀音,在世的菩薩。夢縈突然很討厭自己,也討厭所有的人。她覺得這是一個最為虛偽和狡詐的動物,是一種讓人永遠也捉摸不透的動物,是世界上最為殘忍、自私和無恥的動物。她恨人類,恨所有與此相關的東西。這也更加堅定了夢縈必死的決心。晚上,她又玩上了新花樣——割腕。當看著鮮血從手中直冒,夢縈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傷口的加劇,她又再一次動搖了。夢縈知道這點傷口還不足以致命,但她已實在沒有勇氣再繼續割下去。巨大的疼痛逼得她再一次放棄。說實話,當時,夢縈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失敗透頂,就連最簡單的自殺也磨磨蹭蹭始終沒有成功。她無比地沮喪與絕望。夢縈以前一般是不相信迷信和鬼神的,可現在,她卻好盼望,好盼望世間真的能有鬼神,盼望他們能夠找到她,并把她無聲無息地帶走。可是,夢縈一夜夜睜著眼睛到天亮,卻又一次次連半個鬼的影子也沒有見著。有時,夢縈又在胡亂地想:“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會死,那我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突然她想起自己的存折里還有幾千塊錢,到時可以完全留給浩宇,可是,“我應該把它放在什么地方,才能讓浩宇在我死后第一時間發現,并保證這些錢不會落入他人之手呢?我要如何才能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發現自己的密碼呢?直接告訴他,然后再去死是否會顯得太過唐突?我死后弟弟帶著年幼的小妹和生病的母親將何以維持生計,愚昧的人們又會怎樣看待我們的家庭?以前不出事都覺得我們家怪,現在再來上一連串的怪事那更是把膽小如鼠的他們嚇得魂不附體了吧?那浩宇這輩子怕是要做好打一輩子光棍的準備了。他這輩子怕再也翻不了身了。”想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不如賴活著,至少夢縈還有份不錯的工作,她還可以為弟弟解決一點經濟上的危機。可是,活著對現在的夢縈而言真的是生不如死。想想,一個毫無信心和生活勇氣的人還要由于各種原因而賴活著,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但夢縈也不能太自私,不能為了自己一時的解脫而害弟弟喪失了終生的幸福吧?想想在那段凄慘的歲月,其實夢縈真的變得很殘忍,她把唯一疼她愛她的幾個人都傷得太深太深。當時,夢縈真的感覺自己就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她把身邊的人們都炸得遍體鱗傷,傷得他們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