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我告別了阿未，坐上了開往XZ的飛機。這是一場不知歸途的跋涉。和最初的預想不同的是，我獨自踏上了旅途，在臣熟睡的夜晚我偷走了行李和機票，這是我和趙錦芳之間的事，我要自己去面對。我們當真要在佛的腳下歸還一切罪孽么？你可知道我是多么仇恨你？仇恨你隱藏多年的秘密，仇恨你突然間從我的世界里銷聲匿跡？

我手腕上帶著外婆的佛珠，它在冷寂的機艙里散發著凜冽的氣息，佑護著我。

窗外飄渺的云層惹得眼睛犯暈，我吞下一顆藥，裹起風衣，蜷縮在角落昏昏睡去。我很少到生活以外的世界去，一座城就是一個家，外界的危險感讓我無所適從。雖然羨慕浪蕩不羈的游牧式生活，但由于天生承受不起列車帶來的眩暈，只好望洋興嘆。走南闖北的浪子對我來說極有吸引力，我愛他們身上放浪形骸的氣質，愛他們緊致有力的肌膚，愛他們堅韌寬闊的胸膛，愛他們被風霜賜予的堅韌，愛他們陌生危險的表情。我不能成為他們，只好在遇到這樣的人群時，報以明媚的微笑，以了卻我內心的渴慕。使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最漫長的一次旅途，竟是為尋趙錦芳而去的。年少時候極力遠走高飛試圖逃避的人，如今我跋山涉水來尋找你，宿命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償還自己的罪，但我已經犯下不可彌補的過錯，即使你原諒我，即使我知道你必會原諒我，我也不能心安。有些錯，輕易不能犯下，一旦犯下，一生都償還不過。趙錦芳，我前世一定是欠了你的，所以你今生用各種方式懲罰我。

從成都坐飛機到LS，再乘車到林芝，我的頭嗡嗡的疼起來。在顛簸的路途上不斷的嘔吐，勉強喝下一些礦泉水，吃不下食物，腸胃劇烈的絞痛著，身體已經將至虛脫。這漫長的旅途，趙錦芳怎么堅持下來的？我在車站的一角放下龐大的旅行包，拍掉牛仔褲上干裂的泥土，坐在旅行包上點燃一支煙。XZ——我竟真的站在這片土地上了。下一步，要找去墨脫的車，來林芝的客車上，有幾個要去墨脫的旅客，我們商量著一起找車走。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子走過來拍拍我的背說：“還好吧？”我點點頭。一路上，多虧有她照顧，給我熱水和藥。“你看上去不是經常旅行的人，怎么會突然要去墨脫？”我笑笑回答她：“我來贖罪。”她看著我的眼睛，半晌才說：“可你這樣的體質，去不了墨脫的，那里環境太險惡了。”我說：“我不怕。”她歪著頭看我。我遞給他一支煙，她默默地抽完，從脖子里摘下一條項鏈給我戴上，“這是我第一次來XZ時一位老媽媽送給我的。”她對我說，“神明會庇佑你，勇敢的人。”

我謝過她，起身朝外走去，她卻叫住我，追上來對我說：“我叫黎砂，黎明的黎，砂礫的砂。”“奇怪的名字。”我笑說。她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和地址。”我接過筆寫上去。“你叫蘇揚？”她歪著頭看我，“好名字。”我笑笑說：“再見了。”然后朝她揮一揮手，大步離去。陌生旅途邂逅的女子總叫人記憶深刻，或許是前世余緣未了，今生來赴這場匆忙短暫的約，只有幾分鐘得時間，卻不會相忘。我可能在一分鐘之內愛上一個人，沒有男女之分，只是單純的愛這個人，萌發想要和他一起走一段路的想法。或許是我太孤單了。

找到一個小旅館住下來，價錢極其便宜。房間很簡陋，不提供食物，但是可以淋浴。我打來一盆水擦洗身上的污垢，長途顛簸后的腦袋像灌了水的塑料袋，晃晃悠悠的，胸口一陣陣惡心，直到躺下來才感到稍好一些。房間還有另一個女人，在對面的床上打著輕微的鼾聲。靜謐的夜晚，我沒有半點睡意，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天上皎潔的月光，像一張帶有隱秘微笑的臉。你一定知道那些秘密對吧？只有你敢肆無忌憚的斯破夜的覆蓋，透出明亮的光亮來。我把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隱約看到自己的臉，我長得越來越像你了，趙錦芳。你怎么能說我不是你的女兒呢？傷害的話可以輕易的說出口，只是因為我篤定的相信，我們相依為命的世界不會拆散，但是你怎么可以真的丟下我？媽，跟我回家，我來帶你回家。

第二日，我結賬之后從旅館出來，要去墨脫的幾個同伴已經聚在一起，我朝他們走過去。“蘇揚。”一個聲音在背后響起，干澀的，帶著明顯的顫音。我的心突然被拎起來一下，猶疑著轉身，居然真的——是他！

蘇越峰。我冷笑一聲，真是久違了。看來我是對的，趙錦芳果然來了這里，并且是跟他一起。“她在哪兒？”我單刀直入。他的樣子看上去很疲勞，眼窩深陷，頭發亂糟糟的，衣服散發著酸氣。這一瞬間我寧愿相信趙錦芳說的是真的，我怎么會是這種人的女兒？

“跟我走吧，去看看她，她時日不多了。”我詫異的看著他，“你說什么鬼話？”他不回答我，沉默的卸下我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我跟在他身后，上了一輛車，一路無語。下車后，我抬眼看見寫著某某醫院的字眼，我猶疑著，腳步卻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后。陳舊骯臟的走廊里彌散著消毒水和尿液混雜的臭味，充斥著鼻腔。高跟鞋敲打著地板像強烈的心跳。他在一間病房前停下來，我越過他的肩膀，趙錦芳蒼白的臉猝不及防的撞進我的眼球。怎么會？我不由自主的打一個寒戰，腳粘在地板上動彈不得。她看到我，好像預知我會來一樣，平靜的說：“你來了。”我遲疑的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來。

她怎么會在這種地方呢？一定是我的幻覺。我不恨你了，趙錦芳我不想再恨你了，沒力氣了。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是要懲罰我的不孝才故意說謊嚇唬我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我指著她臉上的氧氣罩說：“你帶著這個東西做什么？”她笑了，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像一池春水，波光瀲滟。她的嘴唇很干，臉色蠟黃，臉頰已經凹下去，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她卻一下子瘦了這么多。她的胳膊上插著吊針，腫的跟白蘿卜似的，看來輸液有一段時間了。她說：“蘇揚，你能原諒我嗎？”我握住她的手，很涼，無力的蜷縮著。“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不然我真的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她笑了，“真好，還能見你一面。”我甩開她的手，擦一把淚，“你胡說八道什么？瞧你現在的樣子，難看死了，還不快起來跟我回家，躺在這里干什么，你哪兒那么容易生病啊？我還要跟你吵架呢，你怎么不罵我了？就像以前一樣，罵我不孝順，罵我混蛋，罵呀！我不會反駁你了，不對你大吼大叫了，你起來！起來！”我賭氣的別過臉去，狠狠擦一把已經流的不像話的眼淚。她伸出手，顫抖著，努力的，伸向我的臉。我把臉湊過去，她輕輕地撫摸著我，對我說：“你相信嗎？蘇揚，我一直是愛你的。”我拼命的點頭，眼淚又沖出了眼眶。我抓著她的手，干枯的，樹枝一樣，經脈暴露在皮膚表層，好冰涼。“媽，你別騙我了，我其實是你親生的對吧？我長得這么像你，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兒呢？”我抬起頭，她的眼睛張的出奇的大，想要把我整個裝進她的視線里。我躺在她的懷里，像小時候她抱我時那樣，把她的手放在我的頭發上，輕柔的撫摸我來自于她身體的血肉。她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費力的說：“別、恨、他。”她的手僵硬的覆蓋在我的臉上，終于還是，掉下去了。我的心突然丟了一樣，重重的跌在地上。趙錦芳你給我睜開眼！我還有話沒有說完呢。趙錦芳你不可以這樣，你怎么能不管我了？我說過討厭你管我你就真的不管我了？什么時候你變得這么沉默了？我撲過去抓住她的肩膀搖啊搖，但是她就是不肯睜開眼看我。“媽、你起來、媽……媽，你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吧，我再也不和你鬧了，我聽你的話，媽……”蘇越峰上來抓住我的手，“別喊了，讓她安靜的走吧。”我甩開他的手，安靜的閉眼睛，對她說：“媽，我們回家。”

過了很久，蘇越峰拉起我，我勉強搖晃著站起來，腦袋嗡的一聲，腿一軟，重重地跌在地上。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左手冰涼，輸液器均勻的滴答著。我支撐著坐起來，看見蘇越峰和護士推門進來。護士換上了一小瓶新的液體后，蘇越峰在我床邊坐下來。

“我媽呢？”我問他。“蘇揚——”他制止我。“她已經走了，別問傻話了。”“你胡說！你胡說！”我大聲吼叫，周圍的人都扭過頭看我，我不管不顧，抓著蘇越峰的肩膀拼命的搖，“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害死她的！所有的賬都應該算在你頭上，你懦弱！你無恥！王八蛋！你害了她一輩子！王八蛋！”我對他一通拳打腳踢，鼻涕眼淚弄了他一身，他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任我折磨。我抓起他的胳膊狠命的咬下去。我要把這一切都還給他！統統都還給他！這個男人毀了我的一切，我要殺了他！他一聲不吭的承受著，護士們跑進來，把我死死的摁在床上，強制在我胳膊上打了一針，我才漸漸安靜下來。眼淚一流出來我就狠狠的擦一把，把眼皮搓的火辣辣的疼。蘇越峰我恨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帶著趙錦芳的骨灰回到C城，蘇越峰和我一起。近郊的墓地比以前寬敞了許多，那里沉睡著我的姥爺。我在他的墓前放一束花，對他說：“我回來看你了，告訴你一件事，姥姥去了墨脫，她永遠都躺在高原腳下了。是趙錦芳帶她去的，現在我把她帶回來，有什么賬盡管找她算，她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我起身來到一座新墓碑前。晨霧潮濕清涼，柔軟的貼近肌膚，我長久的跪在那里，看著墓碑上那張和我極其相似的臉，她甜美的微笑著，額上整齊的劉海遮住了眉毛，眼神望向遠方。十七歲的趙錦芳，年輕的像從未老去一樣。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我有一張幾乎完全一樣的照片，我們留著相同的發型，做出同樣的表情，看上去像姐妹一樣。

“你愛她嗎？”我問。蘇越峰沒有回答。“她把一輩子都給你了。”我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臉，露出一個和她一樣的笑容。趙錦芳，你說你是不是傻到家了？

“我們走吧。”我站起來對他說。

郊外的風在耳邊獵獵作響，吹在臉上，溫柔的像趙錦芳的手。我看見一個女人領著一個小女孩走在草地上，小女孩手里拿著一只五顏六色的風車，呼啦啦的旋轉著。小女孩歡呼雀躍地跟在女人身后，一邊走一邊唱，啊門啊前一棵葡萄樹……那是女人教給她的第一支歌謠。

她們在陽光的尾巴下走遠了，一陣大風吹過，記憶一頁一頁在蔚藍的空中肆意翻飛，最后一頁印著燙金的字母——THEEND，一切止息至此，再翻不過去了。

趙錦芳的遺物只有一只陳舊的背包，里面裝著幾件衣服，一把梳子，是她三十歲生日時，我攢了一個月的零用錢買來送給她的禮物。光滑剔透的犀牛角質地，在歲月積淀中煥發出油亮的光。我把它裝進自己的包里。還有一張火車票，一只錢包。錢包里有一些零錢，一張紙。我打開那張紙，上面寫著：出生證明。我笑了。你看吧趙錦芳，我就說你是騙我的。但是為什么啊？

我拿著那張出生證明放在蘇越峰面前。“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埋在沙發里的頭緩緩地抬起來，眼睛里布滿血絲。我撥開桌子上的啤酒罐坐下來，他醉眼迷離的罵了一句：“她是個蠢女人！”他從衣服口袋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你自己看吧。”他把信撂在桌子上。我撿起來打開它，趙錦芳的字跡熟悉的展開來。

蘇揚：

或許你看見這封信得時候，我已經去了你見不到的地方。我要告訴你三件事。第一件事：一年前，也就是我剛搬過你這里的時候，已經被確診是乳腺癌晚期。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過去我欠你太多，所以我想在剩下的時間里好好彌補你。但是我來以后，你的反應那么激烈，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裂縫已經太深，是我過去給你造成的傷害太大，我不該把怒氣都撒在你身上，是我對不起你。我很失望，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那么你就繼續恨我也好，這樣我離開的時候你也不會太難過。不要哭，蘇揚，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只是不承認而已，傻孩子。

第二件事，關于你的婚禮。那是我最大的遺憾。抱歉蘇揚，我沒有說實話，在你婚禮的當天我昏倒在去的路上，多虧好心的司機把我送去醫院。醫生告訴我最多活不過半年。當我看到你變成美麗的新娘站在我面前，我不忍心告訴你這件事。你跟我生活的這些年，我沒有給過你什么好，看見你也能幸福起來，是多好的事。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笑起來，由衷的笑起來。所以即使你誤會我恨我，我都可以承受，因為我放棄自己了，只要你能夠幸福，我還奢求什么呢？你要相信，無論我做什么，都是一心對你好，你可以恨我瞧不起我，這些都無所謂，你好就足夠了。愛情死了，家庭散了，女兒已經做了新娘，還有什么辦法更好過讓我安靜的死去呢？而我只想在活著的時候，完成最后一件事——帶你的姥姥去墨脫，完成她的遺愿。是你告訴我，她最想去的地方是那里，她在的時候，我沒能為她做什么，現在終于可以了。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三件事。

我本打算七月走的，但是那天我在家門口意外的看見了你，你回了C城，一定也發現姥姥的骨灰不見了。我只有在你找到我之前把這件事做完。抱歉蘇揚，我沒有辦法面對你。我甚至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簡直像鬼一樣，我真的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每一次疼痛對我來說都是極刑，頭發大把大把的掉，身體一天天垮下去。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不能再給你增加負擔。每一天我都做同一個夢，夢見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霧里，周圍很冷，呼吸困難。我聽到遠處有一個聲音在叫我，它說：到我這里來吧，到我這里來吧，洗凈你的罪孽，還你潔凈的靈魂。然后我看見你的姥姥，她站在水霧中，對我招招手說，你怎么還不過來啊。然后周圍的水霧突然間變成驚濤駭浪，一口吞噬了我。每次醒來之后我都是一身冷汗，我很怕，怕死，怕死了以后再也沒有知覺，怕那個永恒靜止的，死的世界。那段時間我在想，我死了以后要到哪兒去呢？每一天，每時每刻我都忍不住要想，我就要死了，說不定明天，說不定明年，也說不定，就在下一秒。真的蘇揚，我甚至跑去看心理醫生，我覺得自己簡直要精神分裂了。像活在沙堆里的蠕蟲，見不得光，怕周圍的人恥笑我，罵我活該，我整天整天呆在房間里，不說話，不走動，真的就和已經死了一樣。

多虧你爸爸照顧我。對，是你爸爸沒錯。他一直知道我的病，幾次去醫院都是他陪著我。我知道你不理解，你最恨我這一點。但是蘇揚，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不是不論他的好與不好，愚蠢的愛他的一切，而是很清楚他的不好，甚至比他自己還要清楚的時候，都不放棄他，寬仁的對待他，寬恕他的過錯，這樣他才會悔悟，才能變得更好。愛是救贖的最佳良藥，任何有錯的人都需要它，最需要它，如果我放棄了，就等于放任了他的過錯，那幾近于謀殺。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嗎？我曾經愛過的男人，我不能看著他頹廢的活著，為人所不齒，茍且偷生。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他，我也不能放棄他，因為我是他的家人。你也一樣的蘇揚，即使你恨他，瞧不起他，但他是你的父親，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你唯一能夠改變的，只有自己。放下仇恨，拉他回家。他有過錯，不可原諒，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是你以后的人生里，唯一的親人了。難道你要等到他也死去的時候才說原諒么？還有有意義嗎？

記得你姥姥的話么？善惡終有報。世事都是講因果的，我就是因為心中的怨恨太多，才有了今天的業報，但悔已無用，破裂的已經破裂，不是輕易可以彌補的。你看到我的結果，應該有所會悟，不要變成我這樣的人。恨會使人變得鼠目寸光，當生活失去了樂趣，活也成了一種苦。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到墨脫后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以為不能見你最后一面，所以寫下這封信。媽媽一生里，感受到的快樂無多，都是自尋煩惱，自結惡果。不過這些年，你父親是真心悔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可以原諒他的過錯，再怎么說，一家人還是一家人，你身上流著他的血，這是無可非議的事實。

蘇揚，無論我們之間曾經帶給彼此多少痛苦，請你相信，媽媽始終是愛你的。蘇揚，每個人的人生遠不是看上去那樣輕松快活，人，都是踩著刀刃走過來的。你要勇敢的，堅韌的走好自己的路，要學著懂得別人的苦，學會寬忍和原諒。媽媽不是一個好母親，沒能成為你好的榜樣，那么作為失敗的例子，你千萬不要像我一樣。接你父親回家吧，學著用心去愛你周圍所有的人，善良的人終會得到善報的。要和臣好好的生活下去，世上好事無多，遇見臣是你的幸運，他是值得托付的男子，你們在一起很好，我很放心。蘇揚，無論如何，不要有輕生的念頭，要活下去，笑著活下去。

墨脫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