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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相見

第三章再相見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村上春樹

看了《挪威的森林》后,之秋對這句話印象深刻地快要刻進每一滴血液里,如今,這句話更讓之秋熱愛無比了。

“人生多少會有些許戲劇化吧,我的戲劇化將是什么?對此,我很期待。看到很多人已對生活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可我不要那樣活下去,短短人生里,學會給自己希望,生命才能有所滋養。我會一直期待著生命中下一個驚喜的到來……”

接到艾維電話的第二天,之秋把自己的博客心情改為了以上的文字。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在那個有些飄渺的網絡空間里,之秋也有自己的,并且時常還會發泄一下心情。從這幾句心情里,也許很多人并看不出其中的欣喜有多么瘋狂,真正的瘋狂只在之秋一個人的心里。她總是不喜歡把什么都說出來,而且事實上,根本沒有說的必要。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身邊的那些極少數的人會真心希望你好外,大多少人都只不過是隨口應付一下而已。這些年來的來來去去,沒有人比之秋更了解這點人性。

這些深奧的人生哲學,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之秋也沒能探出個究竟來。

“Hello!”

“Hi!”

“我到了學校了。”

“什么時候到的?”

“今天下午,三點多。”

“哦,那你今天晚上好好睡覺。”

“好!你也是,好夢!”

“之秋……你什么……時候休息呢?”

“星期天,周日!”之秋,還是怕艾維不是很明白,每句話都盡量說得很慢,很清晰。雖然,她明顯地感覺到艾維的漢語已經比兩年前好了很多了。

“好,你若有時間,我們……見面,可以嗎?”艾維小心翼翼地說,好像生怕之秋會拒絕了他。

“好啊!”之秋,心里都甜甜的,臉上又浮現出久違的笑容,也許近些年來,只有和這個男人說話時,才會不自覺地眉開眼笑吧。

掛完電話,之秋,數著手指算著,今天星期五,明天星期六,后天……后天就能見到他了!可是,之秋,卻突然有些猶豫了。這兩三年來,之秋從來無心打扮,終日一副失魂落魄,不修邊幅的樣子,不曾買過衣服,不曾做過頭發,甚至連眉毛都不怎么修剪。但之秋,也絕不是那種很臟的人,她每天刷兩次牙,什么事都忘記做,這件從不落下;衣服,可能并不鮮艷,但是會很干凈,很清新;指甲也會定期修剪,從不會嘗過三毫米……總之,之秋雖然有些落魄,雖然有些不修邊幅,但之秋出門時還是盡量讓自己不至于影響市容。只是,到底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他呢?他們又怎能回到從前?有些人錯過了,就錯過了;有些事放下了,就放下了;有些情記住了,該怎么忘卻?可是,即使見了,又能怎樣?他這次來了,就會為她停留嗎?如果,他還會拋棄她,她又該怎么辦?這晚,之秋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覺得一切都是一團亂麻。

周日,很快到了,之秋和艾維約好上午九點老地方見,人民公園門口。出門前,之秋特意化了一下淡妝。最近,之秋的臉仿佛總是和她的作對,心情越差,皮膚也越壞,在一個大學同學百般的勸說下,買了兩瓶玫琳凱來用,但還是不怎么見效,估計是功夫還沒下到時候吧。當個女孩子真是難,處處都得顧及到這副臉,尤其,在這個有些膚淺的社會里,滿臉痘痘的女孩,仿佛是罪大惡極,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這個社會里男士們的認可,就算她有一顆多么善良的心,也是枉然。想想也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又想看一個“丑八怪”呢!更何況,誰又能一下子從看透一個人的內心呢?但是即便艾維不是一個膚淺的人,之秋還是不希望自己的臉嚇著艾維的,這或許可稱之為是之秋的些許虛榮心,但可以理解為是之秋出于對艾維的尊重。

周日很快就到了,早上八點,之秋從家出發了,乘公交車半個多小時就能到人民公園的門口。之秋,最討厭的坐公交車了,因為這個城市的公車與其它城市的好像不太一樣,每次都是擠得只有站腳的空。因此,很多時候都給扒手們留下了可乘之機。

艾維現在該是什么樣子了呢?胖些了,還是瘦些了?在家過得還好嗎?這次來是干嘛呢?他還愛著自己嗎?這次他還會再離開這里,丟下之秋一個人回國嗎?如果,他還是要離開的,之秋該怎么辦?

之秋,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雙眼凝視著窗外,腦子里都是這些問題。突然,之秋覺得見艾維是件很可怕的事。

很多時候,如果想見會成為傷害,相見還不如不見的好。但人往往又是不死心的,再能相見的時候,絕不會放棄任何機會的。之秋也不想再給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的遺憾。

到了人民公園了,還不到八點,之秋早來的二十分鐘,仿佛這是中國人常有的習慣,早到!而外國人是不會的,他會很準時。艾維就是這樣的人,他從不會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等人上,之秋記得很清楚,三年前那么多的約會里,艾維只等過她兩次,其余都是之秋在等他。不是艾維遲到了,是之秋總是會提前到。

之秋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盯著身邊的一個又一個的人看。天有些冷,雖然陽光還是很耀眼,因為有風,在冬天這樣的天氣里,無論陽光多么燦爛,都算不得是風和日麗。電話響了,是艾維打來的,問之秋在哪里,之秋還是沒有看到他,他說他是騎電動車來的。之秋才掉過眼來盯著電動車看,之前,之秋都在盯著公交車看,看了無數張得臉,還是沒有等到她想見的那張臉出現。終于,之秋看見了一個穿一身運動衣的男孩正在停放他的電動車。上衣是黃色加黑色,那種黃有點像之秋小時候玩的熒光棒的那種透明的黃,好耀眼。以至于多年后,之秋回憶起那天見面的情景時,總是念念不忘那鮮明的黃色。之秋走過去的時候,艾維正背對著之秋的,之秋踮起腳,輕輕地走到他身后,然后用手里的小包碰了一個艾維的左肩膀,艾維一回頭,之秋露出了一臉的燦爛笑容。艾維一臉的冷氣,之秋直視著艾維的眼睛,艾維扭了一下頭,然后又看著之秋,說:“你好嗎?”

“我很好,你呢?”之秋,收斂了笑容。

“我也很好。”

“你好像胖了。”

“胖了?我朋友都說我瘦了呢。”

“胖了!”之秋堅持地說,“是不是你在家里,你媽媽給你做好吃的了?”

“是的,Baby.”艾維有些微黑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笑著說。

這是之秋這次見面后,艾維第一次笑,幾年不見,有些生分了吧。之秋覺得艾維有些變了。從之秋看見艾維的背影那一刻起,之秋只覺得他像是一個男人了,寬寬的肩膀,厚實的脊背,讓自己更加迷戀。可是,除了這些外在的變化外,之秋一時也覺察不出艾維有哪些變化。

“我們去哪呢?”之秋問。

“你說呢?我不是中國人。”艾維又拿出這一句常用的話語。

“我也不常來這的。”之秋小聲地說。

“上車吧,我帶你。”艾維有些無奈地說。

之秋,笑著上了車,本想側著坐,艾維不允,只好也像個男人騎著坐了。艾維先帶之秋去學校門口的一家麥多餅屋買了兩個羊肉的餡餅,然后又帶之秋一直往西走。坐在電動車上,之秋雙手拿著餅,他們之間隔著兩個餅的距離。

“有點燙。”艾維抱怨說。

“哦。”這時才發現餅已經貼到艾維的后背上了,之秋笑了笑,然后趕快用左手拿著餅放在了側面,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就這樣,之秋和艾維之間始終隔著一點距離,直到下車。

“在這停,行不行?”

“嗯,好啊。”之秋回答說,下了車,艾維在停車,之秋抬頭看了看這個公園,門頭上黑漆的匾上寫著“XXX公園”五個黃漆大字。之秋笑了笑,這次終于換個地方了。艾維停好車,傻傻地問之秋:“這里能進嗎?”

之秋笑笑點了點頭,然后把一個餡餅遞了過去。然后,他們一起走到公園里。進去后,之秋發現,今天這里的人不是很多,可能天有點冷吧,即使有太陽也無法使人們感到溫暖。之秋和艾維在公園里走了一會,看到一顆高大的榕樹下靜靜躺著一個無人的雙人座椅,就過去坐下了。

“你這次來是為了讀研究生嗎?”

“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你真聰明。”

之秋笑了笑,知道這是艾維拿她取笑的方式,他知道之秋是很笨的。只是艾維打電話時說過他是要回學校了,之秋自然就猜對了。如果之秋真的很聰明,又怎么能會和一個外國人談戀愛呢?愛情是盲目的,莎翁的這句不休的真理真是讓之秋從心底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吃嗎?”

“好吃!”之秋拿著餅邊吃,邊笑著看著艾維。

艾維也看著之秋,然后,兩人同時轉過了頭。在這一刻,之秋好像又找回了原來的那種感覺。

“你電話里說,不讓我吻你了,是不是?”艾維轉過頭,在之秋的左耳邊輕輕地說。

“有禮物嗎?”之秋笑著看著艾維說。

“算了。”艾維轉過頭,一臉痛苦地嘆了口氣說。

之秋只是給艾維開了個玩笑而已,其實并沒有想要什么禮物,如果是想要個禮物,也是為了想留個紀念,以防艾維不在時,可以有個東西可以拿在手中,給之秋一些安全感。這幾年,之秋,日夜思念,可是,除了那些郵件和一些之秋抄在日記本里的一些艾維的短信外,就真的沒有什么可以拿來看看的了。之秋知道艾維生活不容易從來不要求他送她什么禮物的,之秋也只送給一條圍巾和一個棕色的小狗掛鏈給艾維。之秋心里其實很生氣,但不是因為艾維沒有送給她過什么禮物,而是因為他上次走的時候,說要她忘記他,既然他要她忘記他,那這次干嘛還要給她打電話呢。既然這次給她打電話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不會再離開她了?然而,之秋卻絲毫感覺不到艾維有和她一直走下去的意愿。之秋也從不去問他的意愿,因為之秋總是認為如果他愛她,他們就會一直走下去,如果不愛了,問了也沒有用。

這天,他們聊了整整一天,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艾維和之秋還沒有離開那個椅子。椅子是鐵做的,在這樣小冷的冬天里,總是有些冰涼的,可是,現在這椅子該被暖得熱熱的了吧。之秋和艾維同時面對同一片天空的夕陽,沉默著,各自沉思著。當夕陽漸漸落下,黑夜漸漸披上它的紗衣的時候,之秋想到明天還要上班,就對艾維說要回去了。然后,他們就走出了公園,艾維拿出了鑰匙,開了電動車,讓之秋坐在后面。之秋給艾維說了一下公交車站牌的位置,艾維就送之秋去了。之秋也不知道艾維把她帶到了哪條路上,只覺得轉過了一個路口又一個路口。之秋,喜歡這種感覺,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兜風,任風吹亂了頭發。

“我有點冷。”之秋說。

“抱著我!”艾維說。

之秋猶豫了一會兒,然后伸出了雙手,從后面抱著艾維的腰。艾維回過頭笑了笑。

“還冷嗎?”

“不冷了。”

“我能感覺到你的……”

之秋連忙收回了雙手。

“怎么了?”艾維無辜地問道。

之秋輕拍了一下艾維的脊背,艾維回頭沖她壞壞地笑了笑。當艾維又轉過頭好好開車時,之秋又緊緊抱著他,臉龐緊緊貼著艾維厚實的背膀。車子不停地前進著,他們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之秋臉上溢滿了笑容,還貪心地想著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該過好啊。從此,之秋喜歡上了抱著艾維。喜歡抱著他,喜歡他讓她抱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地抱著。多年以后,當之秋捫心自問喜歡艾維什么的時候,或許她會說喜歡抱著他吧。一路上,行人不少,有時還有紅燈,之秋竟然肆無忌憚地和艾維如此地親密!之秋靠著艾維的肩膀簡直快要睡著了,那厚實的肩膀像是之秋渴望已久的床,曾經的痛苦和眼淚都化為了烏有。女人,有時總喜歡走兩個極端:一是無論曾經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只要事后給予些許的關懷,就能把曾經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凈;而是如果她被傷得太深,那就會真的鐵了心,這就是很多人常說的“最毒不過婦人心”,但這也是被男人逼出來的吧。之秋,還是屬于前者,她太容易滿足,太容易被感動。

艾維把之秋送上了車,就走了,之秋在車上能看見他瀟灑的帥帥的背影,然后又是一陣的發呆。艾維下周去找她,之秋突然又覺得生命充滿了希望。

到站了,之秋在公司下面的公交站下了車,每次回到住的地方,這條南北的小道是之秋必經的路,步行大約十分鐘。每次,之秋走在這條路上,都是低頭沉思,尤其是下班的時候,不用急急忙忙地趕路。十分鐘的路,之秋可以把它走為二十分鐘。

從今天的聊天中,之秋得知艾維要在這里讀兩年的研究生,貸了五萬元的款。艾維的哥哥三十幾歲了,喜歡一個阿拉伯的女孩,可他的媽媽不同意,就一直沒有結婚。艾維說他的媽媽不同意他們找外國的女孩,之秋心里涼涼的,但只苦笑了一下,對艾維說:“你媽媽不好!”艾維的表情很復雜,那又是之秋猜不透的神情。夕陽照在艾維有點土色的皮膚上,那高挺的鼻子,濃黑的眉毛和深深的眼窩,讓之秋在心底又開始升騰起一種無名的依戀感。無論兩年后,他會在哪里,她會變成什么樣子,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今天能見面絕不拖到明天,明天能在一起絕不拖到后天。之秋,將是奔三的人了,很清楚自己的青春已所剩無幾,家人也催著自己早點找個人嫁了。來時,之秋還告訴自己,和艾維再也不可能了,他們只是朋友,再見一面了結一下三年前的心愿而已。可是,可是,之秋在抱著艾維的那一刻起,還是把這些勸告拋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的理智都全線崩潰,她可以為了他做任何事,就算將來落到無人能嫁的地步也在所不惜。

正在走著走著,一個高高帥帥,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男子從之秋的左肩膀擦過。

“喂!”之秋對著他的背影叫了一聲,正想罵他一頓,這么寬的人行道,偏要和自己擠著走。這才發現,自己已快撞到墻。之秋有個癖好,每次步行時,只要有一邊的馬路是有墻的,她絕對會沿著墻根走。因為,她總喜歡低著頭走路,邊走邊沉思些什么,這樣才能安全些。

那帥帥的臉龐回頭對之秋笑了一下,又快步向前走去,一會就消失在之秋的視線里。看著他一臉干凈的笑容,之秋,突然變得不再生氣了,真是莫名奇妙。之秋愣了一會,這才發現,他就是那天早上撞車的那個男子。看著他,之秋突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有塊石頭放下了:他還活著,獲得好好的,太好了!之秋在心里給自己說,臉上還露出了歡喜的笑容,然后大踏步地朝前走去,也不再沉思些什么了。

周六在期待中來臨了,下午下班時分,黑夜的序幕已經逐漸拉開,街上的霓虹燈已睜開迷醉的眼睛。之秋下了班就急急趕到公司樓下的公交車站牌下,因為艾維今晚要來。之秋和小步下了樓,正好小步的同學又來找她有事了。小幽已經暫時離開公司,準備考研去了。不然,之秋真不知道該和小步怎么解釋。說艾維是她的男朋友,可是現在情況還沒有到那一步,若不是,艾維又怎么會在晚上來看之秋呢?可是,無論別人怎么看,他們之間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可又復雜的不能再復雜。也許,從今晚開始,一切都會變得復雜起來吧,之秋想。

之秋,在站牌下,左肩挎上一個粉色的包,身穿水藍色的羽絨服,下身穿一條深藍色牛仔褲,鞋子是黑色的磨砂皮的那種,這種面料的鞋子是之秋的最愛。說起羽絨服,之秋穿的這件水藍色羽絨服還是去年在學校得了一千元獎學金才給自己買的。發獎學金的時候,正是冬天,之秋正在準備考研,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陽歷十一月份就開始下雪了,之秋又突然病倒,下了好大的決心,最后拿出了三百塊錢給自己買了個棉襖穿。身上穿的牛仔褲還是妹妹給的,只有鞋子是自己三十塊錢在地攤買的。當身邊的很多人都在批判地攤上的東西很假的時候,之秋卻很感謝有個便宜處可以讓自己買幾件衣服來穿。之秋不是一個很愛花錢的女孩子,對衣服也并不怎么感興趣,可是每個月發的工資到月底還是所剩無幾。這段時間,物價瘋狂上漲,只有工資依然原地不動。每個月的房租都要花去之秋工資的五分之一,再加上伙食費和日常開銷要花去剩下了一大半,每個月日子都是過得緊巴巴的。但是,之秋并不怎么難過,因為,至少她是靠自己的雙手來養活自己的。她的下一步目標就是攢些錢給爸媽。爸媽好容易把她養活大了,又讀完大學,花的錢不說,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和汗水啊!有時,想想上大學還真不是很劃算,尤其是像之秋上的這樣并不怎么出名的大學。可是,上大學又怎能是簡簡單單地學些知識呢?如果,不上大學,之秋也該像古代的女子早早出嫁后,然后生一堆孩子吧。

這北方的冬天,冷得要死,都快兩個月沒下一滴雨,一片雪。之秋跺著腳,雙手插在兜里,不時地探頭,盯著每一位下車的乘客。終于,快七點半了,那趟開往之秋公司樓下的公交車才緩緩開來。艾維下了車,就給之秋打電話。可是之秋怎么也找不到艾維,原來之秋在右邊等,艾維卻是在左邊下了車。當之秋跑到對面時,艾維拉住了之秋的手,握的那么緊,之秋覺得是那么的幸福。

記得,每次之秋和艾維一起過馬路的時候,總是不喜歡遵守交通規則,一看到車還有段距離才駛來,艾維總是拉著之秋的手就穿過馬路。每次,這都讓之秋覺得很刺激,很好玩。從此,之秋學會了闖紅燈。有一次和另個同學一起的時候,之秋也這樣做,簡直把那個男同學嚇壞了。當之秋剛穿過馬路的那邊,那輛馳得飛快的寶馬也迅速擦著之秋的腳跟飛去,那時,那個男同學還是馬路的對面朝之秋喊著:“等下再過!危險,小心!”之秋為此還在心里偷偷地嘲笑過他的怯弱和膽小。

當艾維拉著之秋過了馬路后,艾維拿出了一團報紙給之秋,之秋看了看艾維。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艾維說。

之秋一只手接過,另一手也從艾維的手里抽出來,打開了三層的報紙,發現里面是三個手鐲,一個大紅色的粗些,兩個細些的是七彩的。

“尼泊爾的很多女孩子都戴這個,喜歡嗎?”

“嗯,喜歡,謝謝!”

之秋高興得像個孩子,拿在手里仿佛像是拿著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其實,它們只不過是用玻璃做的,并且做工也比不上中國制造的。可是,它畢竟是艾維千里迢迢從那個遙遠的國度里帶來的,之秋珍惜無比。之秋想讓艾維幫她戴上,可是走在街頭,艾維死活不肯,之秋只好自己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戴上了。霓虹燈的照映下,之秋能看到那兩邊兩個七彩的手鐲在閃閃發光。之秋再一次有些迷醉在那光芒里。

由于艾維不吃牛肉和豬肉,他們選擇了一家穆斯林餐廳。之秋本不想去的,可是艾維堅持要讓她去,只好進了。這家餐廳,之秋和小步早上經常來吃早餐。吃早餐的時候,她們就會盯著玻璃桌面下面擺放的菜單看,研究每一道菜的價錢。最后,她們認為她們能付得起的也只有7元一碗的羊肉燴面而已。然后,她們還自我安慰說,這里的飯菜一定不怎么好吃,都是作料調的。

進了餐廳,餐廳里的服務生都熱情地過來問要點些什么菜,老板娘也親自過來推薦她這里的特色菜。可是,之秋知道艾維也不是很富有的,他們先點了一份涼調白菜和涼調松花蛋,外加兩瓶醒目雪碧。這么冷的天,吃些涼菜,喝些涼飲料,真是過癮。最后,他們又點了兩份羊肉燴面,之秋覺得飯菜味道的確不怎么樣,只是因為是艾維請的,也只好違心地說還可以。

吃完飯,艾維付了錢,他們就出了餐廳。他們誰也沒有說要去哪里,誰也沒有開口問要往哪個方向走。就這樣,隨意地走在街頭。突然,天空中一亮,五光十色的煙花裝飾了單調的夜空,也刺激了他們的耳膜。

“今天是不是什么節日?”艾維問。

“不知道。”之秋說。她哪里知道誰為什么要放煙花,在D市里,放煙花像是家常便飯,就在她住的那個小區里就經常有人放煙花。煙花美麗是美麗,只是離近了,感受到的全是噪音。

看著天空的煙花,之秋有些發呆了,她一直都覺得這煙花太美了,美得有些不真實。記得上初中時,之秋寫過一篇題為煙花的作文,語文老師還在全班面前讀了她寫的作文,記得結尾是這樣的:

生活有時候就像這煙花筒,美麗而易逝。但我的人生路還很長,無論怎樣,我要努力讓我的生命也開出一次絢麗的花朵,就像這煙花一樣,哪怕只是曇花一現。

想想那時,自己是多么的幼稚,那些雄心壯志早已被殘酷的現實磨滅了。長大了,能記起曾經的堅持和想法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只是那些年少的夢想還能依然堅持下去嗎?之秋,你還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嗎?

“我們去買點水果吧!哪有賣的?”艾維問。

之秋用手指了指那邊的一個水果攤,他們就走過去了。蘋果五塊錢一斤,香蕉三塊錢一斤,艾維口中說著很貴,可還是給之秋買了,之秋想拉著他走,可艾維已經在挑了。最后在之秋的堅持下只買了十塊錢的水果。然后,之秋帶路,朝著之秋住的地方出發了。

之秋住在一個社區里,這里的居民大都是靠出租房屋吃飯的。最近幾年這里成了D市的重點開發區,房價一路飆升,連租房都貴的可怕,可是附近又沒有什么單間啊,標準間啊之類可租給想之秋這樣一個女孩子可住的。即使有,房價比這里還貴。要在小幽或小步那里租吧,也便宜不少,還要擠公交,之秋最討厭擠公交了。D市和很多的城市有個最大的特征就是:人多!只要出了屋門,白天往街頭一站,你除了能看見遠處的高樓外,就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無數的攢動的人頭了。生活在這個城市里,永遠不用害怕孤單。只要你覺得孤單,無論你什么時候走出門,好像會有很多人在等待你的主動邀請來聊天。白天,菜市場上,小吃店里,公交車里;晚上,小吃店外,公交車站附近,甚至馬路上你會隨時看到有個女孩在路邊坐著,雙手抱膝,頭低著膝蓋,左肩還挎個包垂在地面上,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哭泣,還是在等待某個男人的挽救。又一次,之秋去一個同學那里取些東西,回來時已經9點多了,那時還是夏天,離之秋住的社區不遠的那條寬闊的馬路兩旁還開滿了紅色的月季花。之秋下了車,在往住的地方走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很多像是民工之類的男人們在馬路兩邊打了地鋪就睡在那里,很多男人竟只穿了一條內褲躺在那里。之秋真是嚇了一條,穿著高跟鞋,幾乎是翹著腳走路,生怕驚擾了那些熟睡了一排的男人們。從他們身邊經過時,之秋驚恐地盯著他們,突然前面有三個男人只穿著內褲坐在地鋪上竟然談笑風生,哈哈大笑。之秋繞到他們身后,快步走了去。走著,突然緊張的心一下松了下來,因為她看到對面正走來一個女人。當看到那個女人時,之秋稍微放慢了腳步,在離那個女人還有兩米的時候,之秋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著她。那女人穿著一身粉紅色到膝蓋的連衣裙,領口很大,一雙白色的高跟鞋,霓虹燈下,之秋看見那個女人的臉已經有些皺紋了,扎個馬尾辮。當那個女人仿佛覺得有人在看她時,突然走到一片月季花旁,隨意地彎下了腰,摘了一朵紅色月季花。這估計是之秋見過的最奇怪的事情了吧。后來走著走著,發現又有一個男人走過來,姿勢竟如那個女人一般隨意,沒有絲毫要趕路的樣子,好像是在愜意地散著步。當和那個男人匆匆擦肩而過后,之秋才又加快了腳步。之秋想,在她覺得剛才遇見的這些人很奇怪的時候,他們會不會也正覺得黑夜里一個女人穿著白色長T恤,瘦腿牛仔褲和一雙白色高跟涼鞋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在匆匆趕路也很奇怪呢?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在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感到奇怪,很多人只是奇怪,并不會去探個究竟;而有些人,卻喜歡刨根究地,了解了真相后,還想試著去同化那些與自己不同的行為或生活習慣。所以,前者可以成為學問家,而后者往往成為事端的挑起者吧。

一路的沉默,之秋都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艾維又在想些什么呢。自己這樣的沉默會不會讓艾維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冷呢,之秋想。可是,她實在還沒想好要說些什么,她甚至不想去想接下來要和艾維發生些什么事,但潛意識里好像已有了答案。既然都知道了答案,那何必還要說呢。

到了,之秋開了門,讓艾維進到樓道里,四樓。之秋報了樓層后又是沉默,就這樣,之秋走在前面帶路,艾維跟在后面,但右手一直拉著之秋的左手。之秋找了鑰匙,打開了那扇朝北的門,這里一共住了四戶,大家共用一個衛生間,條件算是很艱苦。但是對之秋來說,已經滿足了。開來門,順手按開了燈,然后請艾維進去后,又關上了門。關上那扇門,也關上了一扇通往熱鬧的門,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寂寞的世界里。這是之秋每天的一貫動作。艾維找了個一個角落的地面把水果放下,就開始環視這個八九平方米的小屋了,黃色的地板磚,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壞了一扇門的破柜子,還有一個破黑色椅子,簡簡單單,但還算整齊有序。床靠著東面的我墻,兩床被子疊得有些歪歪的,但還是并排放著的;桌子靠著南面的墻,桌面上放著書和一些化妝品,東西不多不少,但還算整齊;柜子放在西北角,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放著之秋的衣服,不多不少,應該夠穿;柜子旁邊放著之秋的電煲,通常之秋只用來煮些粥,燒些水之類。還有兩個黃色的小碗和兩雙白色的木質筷子。

“不錯,一個人住正好。”艾維說,然后把之秋拉到那個破柜子前,柜子雖然破,雖然壞了一扇門,另一扇門卻裝上了一面穿衣鏡。艾維把頭上戴的那頂白色的印著耐克牌子的帽子戴著之秋頭上,毛釗放在腦后,之秋看看了自己,笑說:“真難看!”艾維卻說:“不,好看,Baby!”然后,從后面抱住了之秋的不胖不瘦的腰。

那晚,艾維讓之秋永遠記住了他,她從此在心里再也無法稱自己為女孩了,她成為了女人。如此地不計后果為一個男人付出了自己,之秋也始料未及,只是一切都發生了,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個夢而已。

甜蜜的時刻總是那么短,天亮以后,什么都將成為無邊的痛苦的吧。

天亮了,艾維走了,他走的時候連一個親吻都沒有留下,之秋也不想強要索取,否則會讓自己看不起自己。之秋沒有送他,她還躺在暖暖的被窩里。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她寧愿從此一睡不醒。天亮了,只有女人才會留戀那個被窩吧,然后睜眼閉眼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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