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共飲

1

如雪一大早就起一床，去看冰兒。葉就還睡得很沉，渾然不知。凌崆跟了出來，如雪示意他不要說話，又拉著他回房了。“還早，你再睡會。”如雪說。“你不睡了嗎？昨晚睡得挺晚的。”凌崆說。“我不困，睡不著。我去做些吃的，做好了叫你們。”如雪說。凌崆點了點頭。

如雪來到廚房時，郗彥已經在里面了。“早啊。”如雪笑著說。郗彥有些驚訝，說：“的確早。你們一連累了幾天，你不好好休息一下嗎？大小姐也來下廚嗎？”如雪知道他既不是關心也沒有諷刺，只是心平氣和地說出自己的不解，于是說：“都是你做的飯嗎？你真能干。”郗彥笑笑，說：“當然。有時候只有我和師傅在宮里，師傅什么事都讓我做，師叔這里以前都是師叔做的，后來就是我做的。葉冰那笨蛋除了吃什么也不會！”如雪一笑，接過郗彥手中的東西，說：“我來做，你幫忙怎么樣？我也不怎么會，但比冰兒強一點，做得不好的你教我。”郗彥說：“好。”

“師姐愛吃甜的，所以我在她的粥中加了些棗泥桂花之類，又香又甜。師兄愛咸的一點又不要甜的，所以要撒一點鹽，有時加一勺酒。本來是故意耍他的，沒想到他真的吃了。葉冰的什么也不用給，給她粥喝就不錯了……”郗彥說。如雪盛完粥，說:“有菜嗎？我想抄幾個小菜，這兩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有，我幫你洗。”郗彥說。

忙了近一個時辰，所有的東西都上了桌。葉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桌邊了，說：“好香啊。”姚麗兒也走了出來，說：“這么多吃的，郗彥不錯啊。”郗彥指了指如雪說：“她做的。”“果然是賢妻，‘入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歐陽度嘆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姚麗兒說。“還是算了吧，不是沒熟就是糊了，不然就燒了廚房。你還是安心帶好杰兒比較好。”歐陽度說。凌崆看著如雪，感覺有些隱隱不忍。如雪笑著說：“大家一起坐吧。很久沒有下廚了，不知做得好不好，做得不好也不要見怪。”如雪說。

2

歐陽度和姚麗兒坐一方，凌崆如雪一方，葉冰和郗彥各坐一方。剛坐定，姚麗兒就動筷子，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來嘗嘗。”姚麗兒的筷子剛至，葉冰就搶先夾走，還說：“有粥有飯，有酒有菜，而且色香味俱佳，這么多東西能做出來就是本事。”“冰兒，不得無禮！”如雪說了句。“東西嘛，搶著吃熱熱鬧鬧的才有趣，一個人即使是吃御膳也沒有味道。”歐陽度一邊夾菜給姚麗兒一邊笑著說。郗彥也說：“師姐，你不用生氣。她做的菜確實不錯，氣也沒用。”“我也是第一次吃雪兒做的菜。”凌崆說。姚麗兒轉怒為喜，冷言說：“看來你是沾我們的光了，當她的丈夫也不見得能享什么福！”如雪笑笑，對凌崆說：“我以后做給你一個人吃。”姚麗兒的臉又沉了下來。

“我好想喝酒”，如雪笑著舉杯，說：“第一杯，多謝各位陪我們一起去天靈宮。”凌崆拿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說：“這一杯該由我來喝。”如雪又倒了一杯，說：“第二杯，多謝照顧我妹妹葉冰。”凌崆又搶過，說：“我幫你喝。”如雪望著他，用力砸了酒杯，說：“我說我想喝酒，為什么不讓我喝？”“你醉了！”凌崆說。歐陽度將自己的酒遞給如雪，說：“我還沒喝，就當你的第三杯好了。”如雪接過，一飲而盡，說：“第三杯，敬我最尊敬的人，希望她長命百歲！”姚麗兒詫異地看著，什么話也沒說。郗彥只是低頭慢慢吃著東西，也沒說話。“姐姐”，葉冰問：“你還好吧？”如雪沖她一笑，繼而昏了過去。凌崆失措地抱住了她。

在一陣慌亂之中，郗彥平靜地說：“是累的，不吃不睡，不倒才怪。”“那你怎么不阻止她做飯？”葉冰質問道。“我阻止過，她不聽。”郗彥又說：“你跟她一直都在一起，難道看不出她難過擔憂嗎？不是笑就代表開心，不是表面上和往常一樣就真的一樣。”“別說了，讓她好好休息吧。”凌崆說。“我在酒里下了藥，可以讓她睡一頭，抱她回房吧。”歐陽度說。

3

“姐夫”，葉冰焦急地問：“只有你們兩個進過房間，房間里到底有什么？”凌崆平復了一下心情，說：“我只看見一個坐在木椅上的男人和躺在床上的女人。”“椅子上的肯定就是師傅，另一個就是二師叔了。”姚麗兒說。“還有什么特別的嗎？”歐陽度問。“特別的？”凌崆想了想，說：“椅子上的人很凝重，眼睛從未離開過床上的人，也沒有看我。床上的老婦人……”“老婦人？”歐陽度說：“不可能。二師叔比師傅年輕，再怎么也只有四十歲，怎么可能是老婦人呢？二師叔當年是出了名的美人，素喜胭脂水粉，應該駐顏有術的，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也覺得奇怪。她的頭發全白了，我一見覺得有至少有六七十歲，根本不可能是我娘。”凌崆說。“難道那根本就不是你們所謂的‘二師叔’，會不會是你師傅的娘？”葉冰問道。“我也覺得不像二師叔。二師叔一直行蹤不定，師傅找過的卻怎么也找不到。她怎么會在天靈宮呢？”姚麗兒問。“一定是二師叔”，歐陽度說：“記不記得尤如雪的那把扇子？是二師叔的沒錯。尤如雪一直叫她哥哥，更不會錯了。”“把我給弄糊涂了，到底是不是呢？”葉冰問。郗彥想了好一會，說：“果然都是真的，會不會是這樣：二師叔身染惡疾，回到天靈宮，因為二師叔不想見外人，師傅讓我們都出宮，而二師叔所染的惡疾就是變得又老又丑。”“說得通，可世上有這種病嗎？”歐陽度問。“逍遙派的弟子大多都會醫術，師傅一向博學，深不可測。三師叔更是以行醫為生，如果他們也無能為力，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郗彥說。“那種可能？”凌崆問。“是‘千奇百幻’。師傅說過這種毒千奇百怪變幻莫測，無藥可醫。師傅不能行走也是因為這種毒。”郗彥答。“也只能這么解釋了。”歐陽度說。“一切等姐姐醒了再說吧。”葉冰說。

4

凌崆守在如雪床前，看著她的熟睡的樣子，不禁回想起這幾日的點點滴滴。

出門之前，如雪坐在馬上，笑著說：“凌崆，我好激動，就像馬上要見到姑姑似的，也許她不是你娘，我們也有可能找不到她，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不管怎么樣，她都是我姑姑。我已經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情了，只想快馬加鞭了……”

如雪指著前方，說：“前面就是草堂。懸濟真人應該就在里面，他人很和善，就是不怎么說話，待會由我來說。”

“歐陽度和姚麗兒在里面”，如雪拉住凌崆，說：“小心點，我和他們見過幾面，他們不會隨便傷人的，不過你還是少說話為妙，免得他們傷了你，他們有些不講理，但不會為難女人。”

“之前說了一些假話，對不起。”等到只剩下兩人時，如雪說。“是假的才好。若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凌崆說。“我從未想過要跟你分開，賭氣多說的也都不是實話。你要相信我做的事都有我的理由，我并不想傷害你。我寧愿受傷的是我。”如雪說。“不，讓我和你承擔所有的一切，好的壞的都一起！”

如雪看著已經合上的石門，一動不動。“雪兒，雪兒，你怎么了？不是說要走嗎？”凌崆問。如雪回過神，說：“沒什么，走吧。”

“雪兒”，凌崆親吻她的額頭，問：“我們也要一個孩子好嗎？”如雪推他卻沒有推動，于是說：“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來日方長。”凌崆輕撫她的臉，說：“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不急。”如雪擁住他，閉上了眼。他卻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如雪突然睜開眼，看到他看著自己，便用手擋住他的眼睛，說：“睡覺！”

如雪輾轉難眠，披了件衣裳走了出去。她看到院內有一個和姑姑住處相近的石桌，似乎天靈宮里也有一個。她坐到石凳上，微微地笑著。“怎么出來了？”凌崆走過來，問。“還以為你睡著了，原來也沒有睡。我只是出來走走……”如雪答。“睡了一覺，醒了見你不在就出來找了。夜里涼，還是進屋吧。”凌崆說。“好。”如雪應。

“起這么早，你昨晚沒怎么睡。”凌崆睡眼惺忪十分困倦地說。“我想做頓飯，吃了飯就走。這里終歸不是家，不宜久留。”如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