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jié)見或不見

1

如雪整理妥當，走出了房門。守在旁邊的凌崆夠著頭往里看，問著“里面怎么樣”便往里闖。如雪關(guān)上門攔住他，說：“姑姑說她不是你娘，所以不會見你?！绷栳求@愕地望著如雪，說：“雪兒，我們說過彼此不會欺騙的，你不要騙我！她明明就是我娘！”如雪被突然提高聲音的最后一句話嚇到了，卻依舊鎮(zhèn)定地說：“姑姑說了，不是！相公，你冷靜點，你之前不也說不確定嗎？既然不確定就有弄錯的可能?！薄澳泸_我！”凌崆指著如雪，失望地說。他一把推開如雪，拼命想要闖進去。如雪一下子沒有穩(wěn)，摔倒在地上，手肘先觸地，頓時疼得她睜不開眼。葉冰忙過去扶起如雪，本想教訓凌崆兩句卻又不知說什么。歐陽度在一旁看著，也不知做什么好。

門沒有關(guān)上，凌崆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還走進了兩步。他只看到床的側(cè)面，和床邊坐在木椅上的尹浩天。他還想想走近些，可郁清風已經(jīng)攔住了他的路。郁清風和氣地說：“我?guī)熃悴幌矚g受人打擾?！绷栳且粫r急切，使出了武功，而且一出手就是少林的擒拿手。郁清風有些措手不及，卻仍是輕巧避過，說：“看來你的確不簡單?！绷栳怯质沽藥渍?，均是大派里的絕學，可惜都未學到家。郁清風只是躲閃，待他露出空隙才一掌將他打到門外，說：“該說的都說了，請回！”

凌崆還想進去，卻被歐陽度拉住。歐陽度說：“你打不過我?guī)熓宓?，你娘子被你一推，傷得不輕?！绷栳沁@才注意到如雪，忙過去看她的傷勢。如雪右手托著左手手肘，一步閃到冰兒后面，冷笑著說：“一直欺騙的人是你！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了，我還是走好了?！绷栳歉糁鶅海瑢θ缪┱f：“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你讓我給你看看到底傷了哪里。”“我死了也不關(guān)你的事！冰兒，我們走！”如雪生氣地說，歐陽度一把把葉冰拉開，說：“傻冰兒，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還是不管得好。”葉冰也正有此意，這回倒慶幸歐陽度幫了一把。

2

凌崆輕托起如雪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捋起寬袖，看著又紅雙腫的一大塊，又后悔又心疼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雪強忍著疼痛，猛的收回手，說：“沒事！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反正我是看清楚了?！睔W陽度在一旁學著凌崆的樣子，深情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比~冰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歐陽度恢復常態(tài)，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責說：“笨蛋啊！凈說些廢話！現(xiàn)在可好，搞得娘也找不到，還把妻子給弄丟了，還是趁早走比較好！”“雪兒，”凌崆說：“你先回去，我既然來了，不管怎樣都要見一面的。等我回去了一定讓你解氣。”如雪流下淚來，對他說：“好！我終于明白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了。我們從未互相坦白，也是無奈中結(jié)合，之后更是牽強地生活，就到此為止吧?！薄拔?，”歐陽度急了，說：“你亂說什么？當初不相當于我做的媒嗎？現(xiàn)在這樣是說我多管閑事了？你們明明一個有情一個有意，瞎子都看得出來，為何要說這種傷人傷已的話呢？你瘋了嗎？”“你就這么希望我離開？里面有的有不可告人的事嗎？”凌崆問如雪道。

門在此刻打開了，郁清風走出來，他看了看如雪的手，說：“不礙事，沒有傷筋動骨，敷兩塊藥就好了。”凌崆趁機跑了進去，走到了床前。尹浩天說：“不要吵鬧！”凌崆看著床上的蒼老婦人，轉(zhuǎn)身就要離開?！霸趺?，”凌靈笑著說：“讓你進來，這么快就要走了？”凌崆咽了一口唾沫，轉(zhuǎn)過來面向老婦，說：“失禮了，不想多加打擾，本想先行告退的。”“雪兒要強，實則脆弱，不要負她。”凌靈說。“是我不好?！绷栳钦f。“她既愿意嫁給你，便說明她喜歡你，去哄哄她，會沒事的?！绷桁`說?！扒拜叡Ｖ?，我先出去了。”凌崆作了一揖，走了出去。凌靈干澀的雙眼中流下兩行清淚。

3

歐陽度小聲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二師叔不肯見他？還是你借幫想與他分開？”“你覺得呢？”如雪問?！安还苁鞘裁丛?，你都做得太笨了。誰都看得出你想掩蓋些什么，反而更要一探究竟?！睔W陽度說?！翱刹贿@么做，凌崆進得去嗎？不進去又怎么會死心呢？”如雪說?！澳恪睔W陽度笑笑，沒說下去。

葉冰取來膏藥，替如雪敷上，說：“他也真是的，推也推得太用力了……”如雪想想，若不是自己故意讓肘部先觸地，而是用手掌緩一下，應該不會這么疼也不會有明顯的瘀傷。她對冰兒說：“不疼，他的確不是故意的?！比~冰撅著嘴不說話。

凌崆聽了郁清風的指點，好不容易才找到如雪所在的房間?！把﹥?，”凌崆還沒進門便說：“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歐陽度拉葉冰坐在一旁，看戲。如雪把臉轉(zhuǎn)向一邊，一言不發(fā)?！拔乙膊慌屡匀诵υ捔?。”凌崆走到跟前，說：“雪兒，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我們說過要‘執(zhí)子之手，與子攜老’的，你不能半途而廢，我們還要子孫滿堂的，你……”如雪捂住他的嘴，說：“不要說了。”她回頭看見歐陽度強忍著沒笑出聲，表情卻異常夸張。凌崆抓住如雪的手，說：“娘子，你原諒我了？”“休想！”如雪說：“你有一身的武功卻沒說過，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還把我推倒在地。憑幾句話就原諒你豈不太便宜你？”“我習武只為防身，又不強勇斗狠，所以沒有多說的必要。說她是我娘的是你，說她不是我娘的也是你，你要我相信哪一句？我承認我當時心急了些，用力也大了些，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摔倒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寧愿替你摔倒你疼。”凌崆真誠地解釋道。

“合情合理，說得好！”歐陽度拍著手走過來，說：“如雪，你就不用假裝了。沒有生氣就沒有生氣，為何要為難他呢？愣小子，還不快謝謝你娘子，要不是她鬧騰，你進得去嗎？不管二師叔是不是你娘，終歸是見上了?！绷栳腔腥淮笪颍f：“原來你故意那樣說是想讓我進去！”“姑姑疼我，一定不希望我們不和。既見了，就走吧！”如雪說：“那她是不是我娘？她看起來至少也有六十好幾了，會是我娘嗎？”凌崆問?！肮霉谜f不是就是不是。相公，你不用多想。”如雪說。歐陽度本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葉冰說：“師傅剛才也跟我說讓我們早些回去。若大師伯發(fā)起脾氣來，誰也擋不住的?！睔W陽度說：“是啊。師傅若動起手來，我也攔不住。”凌崆說：“讓你們和我一起涉險，實在是對不住了。還是先走吧。”

4

“終究還是見了，”凌靈的淚不住地流，說：“當年丟下他們兄妹，不管不問，連他被逐時都沒有去看一眼，我真的不配做娘。他恐怕也不想有我這樣的娘……”“你也有你的苦衷，你帶不走他們，甚至見也見不到?！币铺煺f，郁清風回來，關(guān)上門，說：“孩子們應該快要走了。”“清風，”凌靈示意郁清風過來，說：“我知道你一直關(guān)注著崆兒，希望以后你能照顧好崆兒雪兒?！庇羟屣L點點頭，說：“我會的。”“還有一件事，”凌靈說：“他一直沒有另立太子。崆兒雖然被逐，但沒有失去太子的身份。也許崆兒還會回到皇宮去，會繼承皇位。”郁清風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誰，說：“這種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他要做的事又豈是我們可以阻止的。”“靈兒，你也不用多想?！畠簩O自有兒孫?！??！币铺煺f。

“清風，”過了許久，凌靈終于又開始說話了，她問：“我還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郁清風又給她把了一次脈，說：“時好時壞的，好的時候覺得你可以活很久，壞的時候仿佛馬上就會……”“靈兒，你就讓我?guī)湍闳ザ景?！”尹浩天說。凌靈一笑，說：“錯犯了一次還好。同樣的錯我從來不會犯第二次。你敢那樣做的話，我馬上死在你面前！師兄，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是最疼我，從來不會不聽我的……”“我聽你的，我聽你的！”尹浩天皺著眉頭，無可奈何地說?！靶r候，我要懸崖上的花，要別人頭上的釵，要皇宮里的夜明珠，你都會拿給我。現(xiàn)在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凌靈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也漸漸閉上。尹浩天握住她垂下的手，什么也沒說，郁清風試了試氣息，說：“睡了，可能是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