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8
- 年華總在來回里凋謝
- 夏銘若依
- 2913字
- 2011-05-01 02:02:48
Chapter18
「a」
開往學校的29路公交車只是在路口停站,這就意味著我要跟黃行走過一段筆直而又漫長的馬路。干燥的時候通常會被幾輛摩托車呼嘯過而卷起大量塵埃,混合著周邊永遠都完不了工的建筑所散發出的混泥土的味道,瀟灑地飏在風中。
照黃行的說法,走這一段路,新鞋變舊鞋。后來想想確有幾分道理。
有時候四周的空氣里會很張揚地彌漫著從附近農場飄出的牛屎味,似乎在學校尤為強烈。我跟黃行并肩走的路上,這揮之不去的臭味幾乎占據了我整個嗅覺范圍,不過黃行似乎不為所動,嘴唇微微嘟著,哼著最新的流行歌旋律。
“黃行……”我把手掌捂在嘴和鼻子上;“臭嗎?”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旋律中,以至于沒聽見我說話。
我用身子撞了撞他;“好臭啊!”
“什么東西?”黃行隨口問了一句。
我轉頭看了看樹外無限延伸開來的農地;“牛屎味道啊……”
“還好啊……”黃行漫不經心地說,帶著一股毫不在意的語氣。
“這么臭的牛屎味你覺得不臭啊?”我驚訝地望著黃行,仿佛一呼吸,惡心的味道就會在身體里會迅速地彌漫開來。
“噢……這樣……”黃行抓了抓頭,望著語氣平淡地說;“我鼻塞。”
“……”
「b」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六點四十了,匆忙地趕回宿舍把東西放下,劉鑫跟郭偉明目張膽的把抽煙地點直接從陽臺搬遷到了宿舍。
我皺了皺眉,看著黃行不緊不慢的從褲腳里抖出一包紅色包裝的煙,然后把外面的一層包裝紙撕開,敲出一根叼在嘴上。
“原來你也抽煙啊?”劉鑫從床上站起來激動地說,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感覺。郭偉走去陽臺,用水把煙蒂澆滅后扔進廁所。
黃行簡單地“嗯”了一聲,自顧自的從鼻腔里濃重地噴出兩道青煙。像是動畫片里受到挑釁而憤怒的公牛一樣。
“那個……安陽。”黃行小聲地附在我耳邊說;“以后我把煙放你那里好么?這兩個人以后肯定會找我拿煙的。”
我望了望正在陽臺上刷牙的劉鑫,沉重地點了點頭,郭偉穿好鞋子走出宿舍。從校道邊的喇叭里清晰地傳來晚修的鈴聲,宿管裝模作樣的來回拉動著鐵門,以此制造出關門的刺耳聲,希望嚇得我們以為要被鎖而飛奔下來。
黃行彈掉自己手上吸到一半的香煙,用毛巾擦了擦臉跟我說;“走吧。該上晚修了。”
「c」
區運會是在下周六的早上進行,當班主任在晚修上提起的時候,我看見黃行迅速抬起頭來望向講臺的一瞬間。
代表學校參加區運會的人數定在二十人左右,其中高二高三就占了五分之四的名額,給我們唯一留下來的只有個三千米,一個跳高,剩下的都是些女生的項目。參加跳高的人基本已經定下來了,全班也都沒有意義,像是默默間相互溝通好了一樣。全因黃易容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籃球重重地砸進籃球筐,當時發出地“砰”一聲巨響,現在似乎都能感覺到。黃易容一手抓著籃筐一手朝向我們做出YE的手勢。所以選這樣一個彈跳驚人的家伙去參加跳高,顯然是在合適不過了。
如今擺在眼前的問題是由誰去跑這三千米。班主任把表格交到高胖子手里,并揚言三天內要選一個最合適的人去參加。
說完恰好打起下課鈴聲,班上一瞬間議論開來。
“安陽,你去不去?”黃行轉過身問我。
我擺了擺手;“我是短跑的,長跑不行……”
“那我去。”黃行堅定地說,瞳孔里像是燃燒出一團燎原的火焰一樣。
我點了點頭,拍了拍一下他肩膀。
我深知這個班內臥虎藏龍的有很多,似乎每個人都有一項頂尖的技術。就好比才1米7的黃易容居然在初三就能扣籃,于是中考體育報考項目—籃球,順順利利的成為了特招生。當然其間也不乏花兩萬多塊買進來的普通生,學習、體育一無是處,卻偏偏陰差陽錯地買進了體育班。高胖子就是一個。其實我早已知道了他的名字,不過還是固執地稱呼他為高胖子,因為我覺得那樣會比較形象一點。
報名三千米的人一天后進行測試,第一名則代表學校參加區運會。我所認識的人里除了黃行要測試外,另一個便是我身邊正看著漫畫書的蘭浩。
「d」
第三節課似乎是注定好了適合逃課。黃行并沒有如往常一樣陪我逛校園,而是為了明天的三千米測試而養精蓄銳補充睡眠。
二樓去一樓的轉彎處的空地上擺著一面可以同時容得下四個人的鏡子,鏡子的上方用紅色正楷整齊地貼著“儀容儀表”幾個字,似乎每個經過的男生或者女生都會稍作停留整理整理。到了一樓大廳左右都是老師的辦公室,再往前走些是美術班的畫室。墻壁上貼著凌亂的黑色線條,或干凈簡單的立體幾何。
看到夏銘的時候他正側對著門安靜地作畫,慘白的白熾燈重重地打在他臉上,旁邊放著的是一部唱著好聽旋律的手機,似乎依舊是海頓的《驚愕》。
“夏銘?”我扶著門框朝里面輕聲喊道。
夏銘微微轉過頭來,露出微笑;“安陽啊……沒上課么?”
我笑了笑;“出來走走,老師沒在。”
“嗯……”夏銘把白色的手機拿起來,停止音樂說;“我被老師罰在這里畫畫。”
“為什么會被罰的?”我好奇地問。
夏銘擺了擺手,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老師說我在亂畫,叫我重新畫。”
我笑著說;“你不按要求畫吧?”
“才沒呢!我是按老師要求畫的呀,可是……”夏銘望了望立在他面前冷漠的畫板說;“反正每一幅畫我都有很認真的去完成!”
“出去走走么?”我把話題扯開。
“好的呀。”
“安陽,能跟我說說的你的故事么?”夏銘望著夜空中微弱地閃著光的星星,溫柔地像水一樣說;“我能看得出來你是個從里到外都透露著故事的孩子。”
“去那坐坐吧。”我指著一處被月光覆蓋的臺階上說。
潑墨般的黑夜濃重地渲染除了這所百年老校寂寥冷清的面容,旁邊生長得葳葳蕤蕤的小葉榕都“沙沙沙”地揮舞著自己的手臂,類似一種骨頭輕微裂開的聲響。來歷不明的流浪貓的私語此起彼伏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夏銘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放在膝蓋上,一臉寧靜地聽我說著。
風從校外荒涼的路段吹來,夾帶著淡淡瀝青的味道,輕輕薄薄地飏在風里。
夏銘靠在華羅庚銅像下邊,目光呆呆地盯著前面空曠的升旗臺。
“安陽……”他輕聲說,月光從他微微蓋住眼睛的劉海上滑下,美得足以讓路過的女生失聲尖叫。
我把頭轉向他,他突然把放在膝蓋上的手放在我手背上,嚇得我猛地一縮手。
“安陽,不要離開我。”
「e」
空蕩蕩的校園彌漫著寂寥的味道,它們以勢如破竹的姿態直逼每個逃課出來,或者游蕩在校園里的人青春的心臟。
“我從小就是一個很奇怪的孩子……”夏銘把手放回去,安靜地說;“小伙伴們不肯跟我玩,同學聯合起來欺負我,說我是個怪物……”
我靜靜地他說著,仿佛是安靜地傾聽寂寞時段那細微的風聲一樣。
“從我出生起就沒見過我爸爸,或者說當我對這個世界還完全沒有認知的時候,爸爸也許抱過我,也許親過我……”夏銘自嘲地笑了笑;“盡管這只是我樂觀的想象而已。媽媽也沒有對我說起這件事,她只是說我的爸爸是個了不起的音樂家。而媽媽卻只是一個白領。小時候放學回家就會經常聽到鄰居們在我背后指指點點地說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話。”
夏銘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白色的背景桌面有一個男人的背影,肩膀寬闊厚實,似乎可以撐起整個天地;“我總幻想著爸爸的模樣,以至于……”夏銘望著我,眼神不禁令我起了一絲側影之心。
“所以你才會對男生有感覺?”我急切地問他;“所以很多人都以為你是個變態,或者是個怪人而不接近你?”
夏銘低下頭溫柔地說;“安陽。你是第一個肯聽我述說的人,也是第一個我所喜歡的……”
我雙手撐在臺階上,望著黑色的天空;“放心。夏銘,我會是你最好的朋友的。”
夏銘重重地點了點頭,粲然綻開出一個小王子般迷人的可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