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7
- 年華總在來回里凋謝
- 夏銘若依
- 3303字
- 2011-04-29 21:56:08
Chapter17
「a」
黃行打我電話的時候恰好吃完午飯,話筒里清晰地傳出他顯然剛睡醒的聲音;“安陽……”
“干嘛?”我把碗放下,從廚房里走出來。
“等下去吉之島,逛逛。”他無力地說著,像是夢囈一般。
我“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吉之島的性質(zhì)就如同于沃爾瑪,因為黃行家在它旁邊,我家則只需要橫穿一條馬路,久而久之這也便成了我們集合的地點。
人行道的地面磚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得很難辨清原有的色彩與圖案,整日被汽車尾氣熏染的行道樹,也做好了秋季來臨時的準(zhǔn)備,在沒有陽光的日子里顯得無精打采的樣子。
戴白口罩的大叔面無表情地?fù)]舞著手中的竹掃帚,似乎是在責(zé)備落滿人行道的枯黃樹葉。
他把它們堆積在一起,然后從垃圾車前面取出碩大的鐵制垃圾鏟。我經(jīng)過的時候恰巧與他的眼神接軌,整個臉頰削瘦得如同斧子削過一般,一個淺白色的口罩極不協(xié)調(diào)。一雙骷髏似的眼睛大大地睜著,仿佛在大白天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一樣,抑或是不可思議慣了。
我盡量走在沒有被樹葉遮住的路道上,他從米色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彎曲的煙,然后熟練地掏出火機(jī)點上。慵懶地目光從堆積的樹葉移動到吉之島上方的歐式大鐘上。
黃行是在吉之島側(cè)門出現(xiàn)的,隨意套上去的一件黑色T恤搭配著及膝的淺色牛仔褲。濃密的鬢發(fā)里冒出一個香煙的嘴。
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我,極力地?fù)]舞著右手;“安陽,這里,這里……”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稍微加快了腳步。
「b」
“等下去哪里?”我問。
“不能說的……”黃行露出一個奸險的笑意;“秘密。”
“那我回家了。”
“唉!別!”黃行一把拉住我,嗲聲嗲氣地說;“去里面逛一小下下嘛!”
我轉(zhuǎn)回身子,朝吉之島里面走去。
商場里面總是蟄伏著很舒適的冷氣,頭一秒還是頭頂三十度以上的高溫,下一秒便驟降到了20度左右,像股票一樣。
“啊!好爽……”黃行拉住衣角,上下來回扇著,露出堅硬的肌肉線條。
“昨天一天在家干嘛呢?”似乎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這種舒適的溫度,黃行轉(zhuǎn)過頭接著說;“今天又要去學(xué)校了……”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玩電腦,看書,寫作。”
黃行搖了搖頭,帶著一股歷經(jīng)滄桑般的老練口吻說;“你這樣下去,不行的啦……安陽啊……”
我用不解的目光望著他。
“昨晚我想了一晚上……”黃行深吸了口氣接著說;“最終我決定要追她”
“誰?”
“顏書!”
“你喜歡她么?”
“喜歡!”斬釘截鐵的語氣,沒有經(jīng)過一絲大腦的深思熟慮。
“什么是喜歡?”我接著問。
“……”黃行望著我,我望著他。中間不斷有人推著購物車經(jīng)過,車輪“轟隆隆”地駛過,像一輛被小化的火車車廂。
黃行把頭轉(zhuǎn)向賣煙酒的柜臺;“反正我就是喜歡!我也要追她!”
我“嗯”了一聲,指著電梯說;“上去走走吧。”
“跟季夢一樣的鞋子!”我突然失聲叫道,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似乎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這樣一驚一乍的。
“什么?”黃行沒聽清我說什么,可能是因為語速太快的原因。只是轉(zhuǎn)過頭望著耐克專賣店里最新上架的純白色跑步鞋;“那是女生穿的呀……”
我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開始尋找新的話題。
“你覺得顏書怎樣?”黃行突然問我,像是偶然想起的。
“還不錯啊!”我回答道;“很活潑可愛。”
“嗯……我也這么覺得。”黃行摸了摸剛長出幾根毛茸茸的胡須;“人又長得小小的,讓人忍不住去心疼她啊……”
“你真的很喜歡她?”我問。
“對啊!真的!”
“那就去追吧!”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我會支持他。
“不過安陽……”黃行轉(zhuǎn)過臉望著我說;“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你看!我明知道她應(yīng)該會有很多去追,但我還是去追。其實每個人的高中都會有這么一段的,不管結(jié)果好還是壞。”
“因為這就是青春啊!”黃行自顧自地說著。
因為這就是青春啊,我在心里重復(fù)著。突然想起與林威游走在街頭的那個夜晚,林威無力地蹲在馬路邊,歇斯底里的朝空蕩蕩的馬路喊“這就是青春啊!”的光景。
如今黃行居然說出與林威如出一轍的話,似乎這只是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似乎連呼吸都能歷歷在目。
“怎么了?安陽。”黃行拉了拉我手;“想什么呢?”
我定了定神,四周是琳瑯滿目的各類服飾與鞋子,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透射著店里五彩繽紛的燈光,亮得足以照出人影的地面磚上反射出斑駁陸離的色彩。
“沒……沒什么。”我說;“走吧……差不多該回家了。”
「c」
街道上零零碎碎躺著一些殘缺不全的樹葉尸體,回頭望了望黃行,他早已消失在擁擠的路口。穿制服的交通警察嘴里含著鐵哨子,似乎是在提醒那些橫穿馬路的人。我把手插進(jìn)口袋,耐心等待著紅燈變綠燈的一瞬間。
從一樓坐到十八樓,也只是十幾秒的是時間,前提是中提沒人出去或沒人的話。
電梯坐到三樓的時候突然停了,照常理來說三樓是物業(yè)中心,一般不會有人去的,即便去的話也只是在往下乘或一個時間段一起擁進(jìn)去的。門緩慢地向兩邊移開了,一個身穿沾滿灰塵的米色上衣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重刺鼻的煙味。他吸了吸鼻子,正準(zhǔn)備伸手的時候卻止住了,然后靜靜等待點題緩慢的向上移動。
“叮”的一聲,十八樓到了。幾乎是同時出去的,不由得對望了一下。干癟的臉上睜著骷髏似的眼睛,頭發(fā)亂蓬蓬地扭在一團(tuán),似乎是長久沒有洗過了。
他轉(zhuǎn)左,1810號房門大開著,里面?zhèn)鱽泶潭那懈畲纱u的尖銳聲響。我轉(zhuǎn)右,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來開門。
“我回來了。”這四個字仿佛是從小帶到大的,不過回答卻由最初的“去哪了?”漸漸演變成“回來啦。”。同樣是三個字,感受卻頗大。
俞遙從廚房里探出個腦袋;“回來啦?去收拾一下東西,吃完飯就該差不多去學(xué)校了。”
我“嗯”了一聲脫掉鞋子,廚房里傳出有節(jié)奏的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
爸爸彎著腰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茶幾上的一疊花花綠綠的紙,我拿起盛到一半的冷水,仰頭全喝掉了;“爸……”我說。
爸爸抬起頭望了望我;“回來啦?”,然后指著我房間說;“去收拾一下東西吧。等下要去學(xué)校。”
我點點頭,推開自己房間的門。
「d」
上次一家人一起吃飯的光景,似乎遙遠(yuǎn)到已經(jīng)記不清是哪月哪日了,只是給我留下了一個“的確在一起吃過”的模糊概念。飯桌上大家都刻意地去尋找些話題,如果說少了俞遙的話。
“安陽,來來……跟你爸爸說說,你進(jìn)文學(xué)社了!”俞遙驕傲地說,似乎進(jìn)文學(xué)社的人是她一樣。
“你不都說了嘛……”我瞥了俞遙一眼,轉(zhuǎn)過頭望著爸爸,期待著爸爸尚未說出口的話。一直以來,應(yīng)該說從小到大,爸爸一直很少夸獎過我,似乎是從沒認(rèn)真地夸獎過我。無論我做的事自以為足夠驚天動地。久而久之,爸爸的夸獎逐漸在我心里形成一道高不可攀的城墻。
“文學(xué)社?”爸爸喝了一小口酒說;“沒什么用的。”
“那可是GD省優(yōu)秀……”正當(dāng)我激動得想要補(bǔ)充的時候,卻被爸爸打斷。
“安陽。你現(xiàn)在駕馭文字的能力還遠(yuǎn)遠(yuǎn)不及。”爸爸語重心長地說;“我對你說的一些要求,你有堅持沒?”
“嗯”我望著爸爸,用小時候望著老師的那種目光。
“我也有堅持!”俞遙突然插上話;“我都有堅持督促安陽的!”
爸爸轉(zhuǎn)過頭,望了望俞遙;“好了,小遙,你先別鬧。”
俞遙嘟著嘴,夾了一大筷子青菜放進(jìn)碗里。
電話鈴似乎永遠(yuǎn)都是毫無預(yù)兆地響起,俞遙放下碗沖到電話旁邊。
“喂,喂……”俞遙拿起電話,朝話筒邊喊。
“嗯……”
“什么!”俞遙拿著手中的電話,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像是聽到了世界末日的消息一樣。
我望著反應(yīng)驟變的俞遙,突然想起之前俞遙也是這般,只見俞遙掛上電話有氣無力地拖著身子坐回飯桌。
俞遙小心地望著爸爸,爸爸面色沉穩(wěn)地喝著酒。
“安陽,差不多該去學(xué)校了。”俞遙捧著碗說,里面幾顆青菜依然安靜地躺在碗里,慢慢失去了原有的溫度。
我“嗯”了一聲,朝廚房走去。
背上背包,換好還殘留著洗衣粉香味的校服;“我上學(xué)去了。”
客廳里面“嗯”了一聲,并沒有意料中的“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等電梯只需要十幾秒鐘的時間,我掏出手機(jī)把模式調(diào)為了靜音。恍然大悟地想起居然沒帶充電器。
輕輕地推開虛掩著的門,客廳里面不安分地吵起來。
“啪”的一聲,類似于教官把手拍在門板上的巨大聲響,嚇得我差點把手機(jī)滑落。
“他媽的!早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個好東西!”似乎是爸爸的聲音,語氣前所未有的憤怒,居然還夾帶著從不說出口的臟話。
俞遙小聲地啜泣;“我……我怎么知道她回越……越來越膽……膽大……”
之后便是一片巨大的寂靜,似乎只能聽見空調(diào)冷漠運轉(zhuǎn)的聲音,和三個人節(jié)奏不一的心跳聲。
把充電器捏在手上,小心地掩上了門。電梯門恰好“叮”的一聲,沉重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