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帶了多少錢？”趙曉凡問道。

這是她自出家門后和錢偉康說的第一句話，此刻二人正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前等紅綠燈，前面就是新商貿大街。

“大……大概一萬多吧！”錢偉康沒想到她會這么問。

“到底是多少？”趙曉凡轉過頭，有點不耐煩地。

“呃……連卡帶現金總共是一萬四……”錢偉康認真地想了想，幸而他的反應速度還不是太慢，“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趙曉凡別開臉來，這時候綠燈亮了，人們蜂擁而上，她也連忙起身走開，“不用擔心，我會量力而行的。”

“量力而行？”錢偉康難得地笑出聲，不過好在四周的環境比較噪雜，趙曉凡沒聽見，不然還真不知她會作何表示。

“準備花多少錢？”心不在焉地看著電動車城門前的巨幅廣告，趙曉凡伸手將耳邊垂落的一撮發絲給順到耳后去。

“自己用的，當然要買好一點的。”錢偉康實話實說地。

“那……進去吧！”趙曉凡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其實來之前她都已經想好了，不會買那種太貴的，這樣既便將來要和眼前的這位說拜拜，自己個人的經濟能力也還承受得起，不至于讓老媽再次暴跳如雷，但也不會買那種花里胡哨的雜牌子貨，自己用，當然要用好一點的，這句話他還是說得挺中聽的！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這也是有道理的。

要買就買那種既結實耐用又經濟實惠的，而且后座上一定要有扶手和靠背，少一個都不行，現在豆豆年齡還太小，可以先安個小座坐著，等他再大點，有這些東西更安全些，前一陣子學校有個老師買了一輛，挺符合她所想的這些條件的，聽說還附贈了一臺兒童腳踏車，正好可以送給豆豆玩。

至于手機嘛！也不用買太好的，因為哥哥用東西向來是丟來拉四的，這些年他換的手機都快趕上她相親的次數了，而且在他眼里，只要能用，一百塊的和一千塊的也都沒什么差別，可畢竟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給他買東西，怎么也得能拿出手吧？進口的一律不在考慮之列，對了，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聽音樂和拍照片了，那就給他買主打這兩種功能的吧！

好了，既然目標已經鎖定，那還等什么？

“這就……行了嗎？”看著趙曉凡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錢偉康不免有絲訝異地問，當然，他還得跟上她的腳步才行，他計算著，從進去到出來最多也不過才十分鐘的時間。

“嗯。”趙曉凡停下來，不以為意地點點頭。

辦好手續后，電動車暫時還放在店里，等他們逛完的時候再過來取，手機嘛！就簡單多了，現在就躺在她的小包里。

“就這么簡單？”錢偉康還是沒回過味來。

以往陪著姐姐一塊上街的時候，不逛到商場關門她可是決對不肯收手的，什么都感興趣，什么都想買，第一遍先挨個看，第二遍則是對中意的反復試來試去，并且不厭其煩地詢問錢偉康的意見如何，第三遍就開始逐一討價還價了，當她最終選定好了要買的東西，差不多人家也該打樣了，這樣久而久之，就讓錢偉康對購物產生了一種排斥感和恐懼感。

“嗯。”趙曉凡再次點頭，盡量禮貌地，怎么說剛才的錢也是人家付的，她還沒有不識時務到翻臉不認人的程度。

“那……接下來呢？”錢偉康忍不住再問。

“繼續逛嘍！”趙曉凡瀟灑地攤攤手，然后繼續前行。

錢偉康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和一個只見過三次面的男人逛街還真是讓人奇怪，趙曉凡仰頭看著一片大好的晴空，有點茫然，縱然之前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也并不代表她就能全然適應并投入。

不時地有一對對情侶從身旁走過，而他們的甜蜜則與她是完全格格不入的，本來今天還想著好好地折騰一下這個家伙，讓他知難而退的，可是現在卻好象沒了心情，一種沒著落的失重感從心底產生，讓她格外厭惡自己，甚至厭惡放假。

明明是兩個人，可是卻整得像她一個人在街頭流浪似的，夏天的熱情難當啊！難當！也總是那樣地永無止境……

“我們不進去嗎？”來到A市最大也最豪華的商場門前，看到趙曉凡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錢偉康開口問道。

“不了！”趙曉凡沒甚情緒地答道。

突然天下起了雨，開始還是一滴兩滴的，然后就慢慢地大起來，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的，竟然說變就變，路上的行人忙不迭地將大包小包舉起放在頭上，奔跑著各找各的去路，細雨漸漸成簾，四方突地空曠，霧朦朦的，像沒有邊際一樣。

“去里面避一下吧？”錢偉康用手遮著額頭建議道。

“嗯。”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趙曉凡點頭。

“有沒有怎么樣？”進了門，錢偉康發現自己的頭發幾乎快要完全濕透了，他一邊用手隨意地耙著，一邊問趙曉凡。

“還行。”趙曉凡的頭發也很濕，但她一點也不想動。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看到商場左側樓梯口有一家快餐廳，錢偉康這才覺得有點餓了，同時也感到了自己的失職。

“也好。”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偏偏肚子在咕咕叫，想裝也裝不了，何況趙曉凡也并不想裝，于是她跟了過去。

“本來是想請你吃大餐的，現在也只好將就一下……”由于正是吃飯的時間點兒，再加上和他們同樣是因為避雨才來的，所以餐廳里可謂是人滿為患，二人等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暫時和別人拼坐，好不容易東西來了，人都已經快餓扁了，看著趙曉凡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錢偉康心里非常地愧疚。

趙曉凡埋頭苦干，不一會兒就將面前一大盤炒面條吃得干干凈凈，連帶著一份蒜泥牛肉、涼拌木耳和一碗海帶湯，而她也不是沒有聽到錢偉康滿含歉意的話，只是因為吃得太專注太投入了，嘴里根本騰不出空來，再說了，誰讓他把自己餓成這樣？本來想狠狠宰他一頓的，可現在卻什么也顧不上了，以她現在空虛度而言，實在禁不起餓肚子這種活受罪。

唏哩呼嚕……此刻她只想大量的吃，撐死都情愿。

“要不要再來點什么？”錢偉康忍不住又開口。

“飽了！你結帳吧！”趙曉凡簡短地表示，然后有點飄飄然地站起來，邁著沉重的步子心滿意足地向休息處走去。

今天真是丟臉到了極點，這是趙曉凡最想對自己說的！

真想就這么走了算了，可是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還剩多少錢？”坐在椅子上休息時，趙曉凡突然開口。

“……不到一萬吧！”錢偉康如實地回答。

“我是說現金。”趙曉凡好象在找什么。

“還……還有三千不到吧！”錢偉康努力想了下。

“全部給我。”趙曉凡似乎有了目標。

“這……”錢偉康一時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不想給，是嗎？”趙曉凡側頭瞄了他一眼。

“不是的，只是……”錢偉康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只是什么？”趙曉凡皺起了眉。

“沒什么，”錢偉康抽出了皮夾，“給你。”

“我會量力而行的。”趙曉凡接過后匆匆奔向二樓。

咦！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錢偉康呆呆地杵在原地，他的皮夾被趙曉凡拿走了，而手卻還停在半空中納涼，待他回過神來，早已是不見了趙曉凡的蹤影，她會去哪里了呢？

外面的雨好象小了許多，個別耐不住性子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商場，錢偉康這時掏出手機看了看，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一刻，距離趙曉凡離開已有二個小時了。

“等急了吧！”正在他心急如焚時，趙曉凡出現了。

“你到底去哪兒了？”錢偉康強迫自己忍住性子。

“給你買衣服去了唄！”趙曉凡順手丟給他幾個紙袋。

“買衣服……”錢偉康深吸了口氣，跟著又吐出，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還有這二個小時的煎熬，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只能苦笑。

“是呀！”趙曉凡沒事人似的點點頭，“我媽來時交待我必須要給你買衣服，所以我就給你買了兩件襯衣、兩條褲子，都是在二樓的男士精品屋買的，今天剛好打八折，每件才599元，你看看號碼尺寸行不行？不合適的話我馬上拿去調換。”

“才599……”錢偉康簡直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每個月的工資是不少，但他是個相當節儉的人，從來沒做過這種把錢當垃圾一樣亂灑的行為，生活方面則由母親和姐姐一手包辦，而她們在過日子精打細算這方面也很是一把好手。

不過，幸虧她只拿走了現金，要是……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