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人們還貪戀于夢境的囈語，新的一天卻已經悄然而至，太陽露出圓圓的臉，微笑著把它的慷慨灑滿了力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慢慢地，這城市的心開始一點點活躍起來。

時針正好指著早晨七點整。

唔……睡得正好，一點也不想起床，可是門外母親的輪番轟炸還在不斷升級，這讓趙曉凡不得不告別迷人的甜夢，誘人的被窩，慢慢地睜開了疲澀的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微張著眼，輕吐出口氣，或許她應該去發明一種藥，讓母親吃了后不再催她起床，更不會逼她結婚，當然，這只是她個人的一點胡思亂想，而她也不過是想求得份安慰而已。

再過幾天就是夏至了，這就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夏天就要開始了，夏天的魅力所在是它的熱情，而夏天的可怕之處也是它的熱情，想擁有烤地瓜的濃香，但拒絕烤地瓜的溫度。

“早！”趙曉凡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出現在飯桌上。

“你怎么還沒梳洗呀？”趙母不覺皺起了眉頭。

“先吃飯再說，餓死了！”趙曉凡毫無形象地大吃起來。

“也好，”趙母點了下頭，今天要哄她出門，因此也不準備和她生氣，“吃完了，讓你嫂子再給你好好地收拾收拾。”

“有什么可收拾的，”趙曉凡嘴里塞滿了油條，口齒不清地道，“您把我生得一點基礎也沒有，收不收拾都一個樣。”

“你這孩子……”趙母的嘴立刻抿成了一條直線。

“媽，其實咱們家曉凡長得挺漂亮的，”王海玲和丈夫趙曉海對視了一眼，“就是不打扮，那回頭率也是很高的。”

“那當然，我的女兒嘛！”趙母的唇角微微勾起。

“曉凡，你也是快結婚的人了，”趙父清清嗓門，努力擺出為人父的威嚴，覺得此時應該給女兒講些做人的必要道理，“家里你最小，我和你媽難免把你給寵壞了，這以后要是到了婆家，說話也這么沒上沒下的，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爸，誰說要結婚了，我都還沒點頭呢！”趙曉凡吞下最后一口豆漿，“還給我講道理，最離譜的就是你跟我媽了，連人家真人的面都還沒見過，就要把女兒給跳樓大甩賣了。”

“什么沒見過？”趙母不同意了，“我和你爸可是在未來親家那兒看過照片的，人家小伙子長得不知道有多精神。”

“照片有個屁用！”趙曉凡小聲地嘟囔道。

“再說了，萬一反差真要是特別大的話，”趙母進一步地向女兒說明，“我和你爸也是會適當地考慮你的意見的。”

“我的意見……”趙曉凡覺得這句話最諷刺。

真想不到那個家伙竟然成了父母眼中優良的女婿人選，趙曉凡不覺抿緊了唇，苦苦地思索他到底有何吸引人之處。

“對了，曉凡，”趙母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你在學校根本用不著電動車，放著也是浪費，再說你又不會騎，不如買了先讓你嫂子騎一陣兒，她工作的地方遠，而且豆豆下半年就要上幼兒園了，這樣接送孩子也方便些。”

“哦。”趙曉凡漫不經心聽著，待反應過來后，不禁稍稍怔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怎么有一種瓜分殖民地的味道？

“還有，你的手機不是上個月剛換了嗎？我看這次也沒必要再買新的，可是不買又不行，我看不如這樣，”趙母繼續言道，“反正你哥的手機也該淘汰了，上面的數字鍵一個都看不清，還老是出問題，你就買一個暫時先讓他用用吧！”

“哦。”趙曉凡再度怔愣了數秒。

“媽，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買……”王海玲和趙曉海不安地看了看趙曉凡，也覺得趙母的話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

“只是讓你們先用用，東西還是曉凡的，”趙母不悅地打斷了他們，然后看向趙曉凡，“你要是有意見的話就直說。”

“我無所謂呀！”趙曉凡抿嘴一笑，不當一回事地聳聳肩，心里卻在想，原來這就是女兒一詞的民間解釋，無論到了什么年月，“女”始終還是要為“兒”服務的，不過也好，等我今天大顯身手，讓那個姓錢的知難而退后，這一切恐怕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不知道老媽到時又會是什么表情？

看來婚姻的全部意義，就是在創造他人之不幸以茲自身之樂趣，無聊的生活因此而變得充實和盲目，所謂冷眼看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所以最可憐的不是我，而是婚姻本身。

“嫂子，你快去上班吧！我不想化妝，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被母親硬拖進了嫂子的房間，趙曉凡一邊無聊地玩著侄子的玩具一邊道，“就是你給我化了妝，我也會想辦法洗掉的，再說既使我不洗，這么熱的天，老天爺也會幫忙的。”

“也對，”聽了她的話，王海玲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有青春穿在身上，本身就已經很漂亮了，任何修飾都是多余。”

“你也還很年輕呀！”趙曉凡露齒一笑。

“是嗎？”王海玲回給她以不確定的笑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改口道，“剛才媽說的那些話，你不用當真。”

“那怎么辦？”趙曉凡佯裝苦惱地，“我已經當真了。”

“別開玩笑，我是說真的。”王海玲拍了下她的肩頭。

“我也是說真的！其實媽說得一點也不差呀！”趙曉凡眨了下眼，非常認真地道，這件事說起來話長，大概是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吧！那會兒剛開始流行電動車，哥哥就馬上花錢給嫂子買了一輛，而對任何新鮮事物都特別感興趣的她二話不說就以試車為理由折騰起來，折騰的最終結果是撞到了墻上，幸虧當時她的反應還算快，只蹭破了胳膊上的一小塊油皮，可那輛新車就慘了，車筐、車燈、儀表、擋泥板等等零碎的小部件當場就摔了個七零八落，事后嫂子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光是父母和姐姐的數落就很夠她消化一陣子的了。

“真是孩子氣，”王海玲略略遲疑了一會兒，又道，“對了，曉凡，別再生媽的氣了，其實她這么做也都是為了你好。”

“你還幫她說話……”趙曉凡有點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不是我在幫她說話，我只是說出一個事實而已，”王海玲拉著她坐下，慢慢地道，“媽一來退休后是有點無聊，你又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樁心事，二來因為前幾次相親你讓她很丟面子，所以這次她會這樣做完全只是為了要給你一個教訓，如果到最后你還是不愿意，我想她也是不會再逼你的。”

“你比我還了解我媽。”把王海玲的話前前后后地細想了一遍，趙曉凡下了最后的結論，這時客廳里傳來趙母哄豆豆的聲音，“媽也真是的，豆豆都三歲了還不讓他上幼兒園。”

“媽也只是想多疼會嘛！”王海玲向外看了看，微微笑了笑，“其實豆豆說是三歲了，可因為生得月份小，所以現在最多也不過才二歲半多點，讓他下半年上幼兒園正合適。”

“有你這樣子的兒媳婦在身邊幫襯著，我媽她真是太有福氣了，”趙曉凡仰面倒在床上大大嘆息了一番，然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來了這么一問，“嫂子，你愛過我哥嗎？”

“……”王海玲先是一怔，很快道，“沒有想過。”

“人家都說男人是理性的，而女人則是感性的，所做的一切全是以感情作為出發點，”趙曉凡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如果你不愛他的話，那為什么又要和他結婚生孩子呢？”

“那是因為你還不懂，愛是一回事，過日子又是另一回事，”王海玲眼中閃過一絲傷感，很平靜地道，“或許當你有一天真正明白過來的時候，這二者之間已經是密不可分了。”

“你的話好深刻呀！我還真是不懂。”趙曉凡茫然坐起。

“好了，別說我了，說說你吧！”王海玲把話題又轉到了她身上，“那個人……難道就沒有一點讓你動心的地方？”

“有啊！”趙曉凡捧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仔細想了一會兒才道，“他是唯一沒有被我嚇跑了的一個，說起來……”

“那不就結了！”王海玲挨著她坐下。

難道我真得動心了嗎？趙曉凡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不管她怎樣努力，卻還是連個模糊的概念也沒有，算了，她才不愿浪費時間去做這種無聊的事呢？只要夠自信就OK了。

如果說愛情是一杯沸水，那婚姻就應該是一杯溫開水，二者之間的過渡從時間上或許只有五分鐘，但要實現質的飛躍就有可能會是五年，甚至更多，我們需要熱情，但生活卻永遠只能是一杯溫開水，它不會燙到你，盡管有時會很乏味。

不是誰都有夏天的熱情的，因為我們最終要回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