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從家鄉一個縣城師范畢業，我和我的男友被分到一個縣城中學教書，我們很喜歡自己的工作，也很慶幸能分到同一個單位上班，我們相互鼓勵，相互幫助，很快得到了校領導的重視，分給我們一個潛力很大的畢業班，當年，我們兩個帶出的班級中考升學率分列全縣一二名，全縣前十名我們兩個班占了六名。當時剛剛辦起的縣報還專門給我們兩個做了專題，教育局對我們通報表揚。當年，我們事業豐收，心情舒暢，打算年底結婚，黃明軍的母親用珍藏了好多年的兩塊銀圓打造了兩條項鏈，一雄一雌，她說成對的項鏈是有靈性的。我們兩個商量好了如何辦一場浪漫而隆重的婚禮，商量好了婚禮上讓校長做我們的證婚人，以答謝到學校之后對我們的栽培，商量好了給自己的學生買什么樣的喜糖，我們甚至商量好了去哪家相館去怕結婚照，我的男友還自己設計了請柬，在給校長的請柬上自己特地寫了一首小詩，就在他剛剛畫完給校長請柬上的一朵百合花時，辦公室主任傳信說校長讓我的男友去校長辦公室一趟。他笑呵呵地跟著主任去了。從校長辦公室回來，他臉色蒼白，我問他發生什么事情，他一句話也沒說，收拾一下教案就離開了。那晚，我在家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奈不住就去明軍家去看他，他的母親坐在外面流淚，他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動也不動，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問他到底怎么了，問了好多遍，他才說明天不用去上班了，他已經被學校開除了。我問他為什么，他就用被子蒙了頭，不再理我。第二天到學校我直接去了校長辦公室，問校長為什么要開除我男友，校長說這要問問你自己了。我說我有什么錯和我難友有什么關系，我有問題可以開除我。校長說你們工作努力，并且成績突出，這可以肯定，但我們教師的職責不僅僅是教書，還要育人，你們沒看到我們辦公室上面的標語嗎，學高為師，德高為范，當教師的首先要德高，為學生做出表率，可你那個所謂的男友呢，在學校談戀愛，兩個人在一起眉來眼去的，會給學生照成什么樣的影響，所以學校領導研究決定，你們兩個要走一個。我說為什么不把他留下，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啊。校長說所以我就說嘛，要問問你自己，你要和他分手了，他能被開除嗎！我說我走還不行嗎，讓他留下，這個工作對他太重要了。校長沒有說話。我急出了眼淚，差點給他跪下了，我說校長我們到這個學校以來你對我們一直很關心，我們感激你，我們還商量好了結婚的時候讓您做證婚人，我們沒想到會這樣啊，我求您了校長，往開一面好嗎，我們的成績你是看得見的，我們沒給您丟人啊？校長嘆了口氣說孩子，事情很復雜你知道嗎，我也不想把好好的兩個孩子拆散，我也不想讓一個優秀的青年教師就這樣離開了，我也是愛莫能助啊，這是上面教育局局長的意思，錯就錯在你們太出名，被他盯上了。我說我們怎么得罪他了，我們沒和他打過交道啊。校長說這話不好說啊，委屈你們了孩子。那天我沒有給學生上課，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我直接去了教育局，局里傳達室的老先生說教育局長剛剛回家了，他說今天有客人，提前走會兒，我決心要為男友要回工作，至少要討個說法，我問清了局長家的地址，找到了局長的家里，我剛剛敲門他就迎了出來，一邊給我握手一邊得意地說我預感到今天有客人，果然有客人，看來我的第六感覺還是蠻準的哈。這是個子不高年有四十幾歲年紀的男人,樣子有點猥瑣,我見到他沒準備怎么客氣地說話,就只想劈頭問他為什么把我男友的工作給奪了,所以當時我的臉色很難看.可他好象并沒看到我滿臉的慍色一樣,依然滿臉和氣地把我往院子里讓,我說局長你不用客氣,我把事情弄清楚就走.他笑呵呵地說我知道你為什么事來的,咱們到屋里談,我知道你很激動,到屋里喝口茶好好聽我說,行吧!我跟著他進了屋里,他忙著倒茶,拿水果,顯得很殷勤.并不向我在來這里的路上想的那樣高高在上滿臉尊嚴。我的心情稍微平和了一點，但沒過一會他的虛偽讓我作嘔了，他說你的成績引人注目，已經成了全縣青年教師的典范，局里的領導對你的成績表示肯定，準備把你作為重點培養對象，我們還準備送你到省師范大學培訓哩。我說局長這些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我的男朋友黃明軍能回到學校，至于你們說的我們因為談戀愛給學生造成不良影響，我可以辭職，你們完全可以把他做為培養對象，無論升學率還是學生排名，他的成績都比我突出。局長抽了半支煙才說話，裝做很為難的樣子說我知道你來就是為了他的事，事情不像你們校長說的那樣簡單，黃明軍的情況很復雜，這關于到家庭成分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據調查他的父親是國民黨軍官，現在還在臺灣躲著，我們的孩子怎么能交給國民黨的后代來培養？我勸你給他劃清界限。我當時一聽就沒好氣了，我說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四人幫都打倒幾年了，你還在做階級斗爭，你們的借口找的很低級，真不行就算了，離了教師這行業我們就不活了？我馬上回去就辭職，和我男朋友回家種地去。我站起了就走，他叫住我說你不要激動，我也沒說一定沒有辦法嘛，只要動腦子什么事情都可以解決是不是？你們年輕人就容易沖動，回來，回來坐下談，我們好好研究一下，畢竟我也不想失去一個優秀教師，小黃的取得的成績還是值得肯定的嘛。我壓住火氣重新坐了回去。他朝樓上叫了一聲王兵下來一下。一個身體臃腫的青年從樓上搖晃下來，沖我傻笑，嘴角的口水把胸前的衣服打濕了很大一片。局長對他說給你姐姐添點茶水，客人來了躲在樓上也不下來。那弱智的青年嘿嘿笑了一聲又跑回樓上。局長說嘆了口氣說這孩子就是太怕人，見了陌生人就跑。局長給我添了本來就滿著的茶杯。他說只要你愿意，你的男朋友就能回到學校，并且，他也會得到去師范大學培訓的名額。我說我當然愿意，誰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在事業上一帆風順。他說只是他留在學校你們就要分開，這是前提。我說只要他答應，他覺得事業比我重要，我愿意。局長說不僅僅如此。我說還有什么條件，是不是我必須離開學校。他說沒那么嚴重。我說那我還需要做什么。他笑笑說你們年輕人總是太自負，總以為自己年輕有闖勁，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隨著自己的性子里，做一個成功的教師遠遠不止這些。我說那局長說我們該怎么做才好呢。局長抿了一下嘴唇說，和領導處好關系遠比教好書重要，說白了吧，就是要有靠山，當然，要有自家人是領導這就簡單的多了。我說我不懂。他說你很有前途，所以把你找來，以后我會為你撐傘的，放開膽子好好干吧。我說局長真的會平白無故地關照我？局長吭吱了好半天說以后麻煩來家照顧一下我兒子。我當時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就想看他夠不夠無恥把卑鄙的想法說出來。我想讓他激怒自己有勇氣照他臉上啐一口，摔門離開。我輕蔑地笑了笑。也許我沒能掩飾住自己的憤怒，被他看了出來，他沒了勇氣往下說。只說你那么聰明我的意思你肯定已經明白了，我那兒子就是腦子有點問題，但身板還可以。我冷笑了一聲說是的，你就等著找個公主做兒媳吧。我走出他家門很遠，他在后面說想好了還來，這扇門隨時為你開著。那天我是哭著回家的，我晚上又去了男友的家里，我想把滿心的委屈告訴他，我想看到他象一頭獅子一樣發怒，拿著家伙去找那無恥的局長算帳，然后我會拉著他，抱著他哭，告訴他我們不當教師了，在家做個農民，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可他沒有，他還在床上躺著，我說我見了校長，見了局長，我說我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開除你了，我說這只是他們的一個陰謀。他猛地坐起來沖我叫道你說這些有什么用，我不需要同情。我當時心里一下子涼了，我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問他你真的很在乎你那分工作嗎？他說在乎有用嗎，你知道我是怎樣努力的，我做到現在這份兒上容易嗎。我問他那份工作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我還重要是嗎？他沒有說話，我等他說不是。可他一直沒說話。那天我絕望地離開了。我流了一夜的淚，我對現實徹底絕望，第二天我又去了局長的家里，局長顯得比以前更熱情，那天我還見到了他的女兒，一個氣質高雅的女孩，她是局長的養女，但也有傳言說是他的私生女，她顯得很興奮，親自做了滿桌的菜，吃飯的時候她一直給我夾菜，我還聽見她叫了我一聲嫂子。那臃腫的青年坐在我的對面，我抬頭看到他臃腫而露著低級貪婪的臉，我差點吐出來。

后來，他，我曾經的男朋友，又回到了學校，我請了兩個星期的假，我懶得去上班，那些日子我在考慮是否還有必要活下去。我回到學校的時候，他已經主動申請調到了另一所重點中學去了。不久我被派到河南師范大學培訓，在那里我看到了他，我看到了他滿面春風，我馬上就走開了，一轉身我控制不住淚流滿面。我肯定他看到了我，我當時還幻想他會追上我，拉住我，開始，我走的不快，可我突然想到他那春風得意的臉，我罵自己好傻，我哭著跑開了。我放棄了那次培訓，第二天就回家了。不久我做了那個王局長的兒媳，婚禮上我看到我曾經的男友，他牽著局長女兒的手，滿臉幸福，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時我的頭顱里向灌了鉛，胸口像壓著一座山一樣，我精神處于崩潰的邊沿，我發現自己裸露著身體，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胸口蠕動，我分不清那是誰，也許是那個弱智的青年，也許是那個身為局長的衣冠禽獸，我懶于去看，我覺我的一切已經都不是我的了，肉體已經被剝離，我放棄了一切，所以我不想在做任何的掙扎，包括自殺，我當時覺得自殺已經是一種努力，我不想為任何東西負責，他們要就拿去吧。后來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地生活了好幾個月。那時我已經可以感覺到身體內部的萌動，其實那是我男友的孩子，我嫁到王家時我就已經知道，我突然想給局長開個玩笑，我告訴他我懷孕了，局長那張臉因興奮而扭曲了，很滑稽，我有種說不出的快感，我本來想把這個孩子毀了的，后來我決定留著他，我要一箭雙雕達到報復的目的，把他的兒子放到別人的家里，讓局長驕傲地養著別人的兒子。而自己，嘲笑他們的無知，他們的自以為是。有一天，聽說局長的女兒要帶著未婚夫回家，我坐在客廳等著他們，我想以局長兒媳的身份和局長的女婿——黃明軍聊天。但令我深感意外的是那個人不是黃明軍，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們說準備一周后結婚。后來我問局長的女兒，我說你不是和黃明軍好上了嗎，現在怎么。。。。。。。。還沒等我說完她就哧哧地笑起來，她說嫂子你真會開玩笑，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怎么能夠托付終身，他那時候因為蠅頭小利可以把你拋棄，將來肯定也會拋棄我，這是一個空腦殼的男人，沒有感情，沒有智慧，沒有膽量。我的心一陣抽搐，原來一切只是他們的一個圈套，一頭套著黃明軍，一頭套著我。多么陰險的心啊，自以為聰明的黃明軍也在別人的算計中算計著最愛他的人。我覺得真的生活在一個名副其實的魔窟當中，我打了個冷戰。沒多久，我去街上買菜，在菜市場遇到了黃明軍的母親，她形容枯槁，臉色昏黃，正埋頭收拾著一堆韭菜。我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大娘。她抬頭看到我，一把抱住我像孩子一樣哇哇地哭了起來，她說孩子，可看到你了，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我那小軍因為你都。。。。。。。我眼淚也禁不住往下滴，我說大娘你慢慢說。她說你走后小軍又去了學校，我以為你們和好了，可后來他領回家了一個洋氣的姑娘，他說是他新的女朋友，我問小軍蘭蘭呢，他說以后不要提蘭蘭了，蘭蘭不要你兒子了，蘭蘭和有錢人結婚了，我天天在他面前說這么好的閨女咋就說變就變呢，小軍沖我生氣說以后不要在提她了，我就沒在提過你。可有一天他從外面回來像傻了一樣，說胡話，還傻笑，連我都不認識了，一只到現在，像沒魂了一樣，天天叫你的名字。你有空去看看他吧，大娘求你了。我那天跟著黃明軍的母親去了他家，他瘋了，真的瘋了。他對我笑，他問我見沒見他的蘭蘭，他說他趕走了他的蘭蘭，他說他要把他的蘭蘭找回來。我心里像刀絞一樣，恨他嗎，恨，一直恨，現在也狠，但我當時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