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極月卻沒有理會她的話，反而小心翼翼地擦拭掉素昔嘴角邊上的血跡，皺著眉，以其說是不高興，還不如說是害怕。

“昔，你吐血了。”就算此刻的記憶還是混亂，但是司徒極月也知道素昔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這也是為什么他如此害怕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人，絕對不能再失去她。

素昔伸手摸了摸司徒極月的發頂，露出一絲笑容。

“極月，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吧。”

司徒極月疑惑地抬起頭。“什么約定？”

“約定......”

素昔頓了頓，輕撫著司徒極月的臉。“不管我們誰會先離開這個世界，剩下的那人都不準自殺，要帶著另一個人的份好好活著，瀟瀟灑灑，自由不羈，幸福的過一生。而運氣不好先死的那人要在三途河邊等著，等活著的人快樂的過完一生之后來找她，手拉著手一起渡河，為她講述生前遇到的他沒有機會見到的人和事，就像她也是如此活了一遍，行么？”

司徒極月眉頭一皺，雖然智力還未恢復，但是不代表他聽不到這話的意思，幾乎是在瞬間，整個人彈跳起來，將素昔整個人緊緊地抱在懷中。

“你不許離開我！”

有那么一瞬間，素昔紅了眼眶，伸手環抱住對方，輕輕的安撫。“不會的，我答應過你，你我之間不再生離。”

只有死別。

就算如此，司徒極月依然本能的感覺到不安。顯然，素昔不會讓他多想太久，直接喚人進來。

在門外還未離開的國主等人，見里面有了動靜，忙走了進來。就看到司徒極月像是一個大孩子一樣，死死的抱住一位女子，因為他的不依不饒，女子臉上帶著的面具掉落，露出那半張布滿燒傷的猙獰的臉，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國主夫人下意識的尖叫一聲。本只是吃驚的國主被這一聲尖叫給嚇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時，直接捂住了妻子的嘴。看著看過來的素昔，還有十分戒備的兒子，頓時有些尷尬。

倒是素昔完全沒有一絲的不自在，拍了拍戒備的司徒極月。“無礙，我這張臉，著實有些恐怖些，沒有準備的人，會嚇到也是情理之中。”

見素昔沒有半點的怒意，反而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國主不由笑了笑，放開捂住妻子的手，暗中瞪了她一眼之后，才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女子。

第一感覺就是，這女太委實太清冷。

而完好的那張臉，不難看出沒有受傷之前的傾城，此刻一半傾城一半猙獰，糅雜在一起，卻是說不出的鬼魅，這就是被天下之人傳的沸沸揚揚的人。

說實話，這樣的人，國主還是很佩服的，但是讓她做自己的兒媳，他卻不喜。因為此人太清冷，太過冷靜，這代表自己的那個傻兒子，在兩人相處之間一直是主動的。

他并不看好。

但是想到傻兒子此刻的情況，他就算不喜，也不得不認下。

同樣的想法，在國主夫人的腦中浮現，再加上那張臉，作為隨便一抓都是俊男美女的塔拉族，素昔那張修羅鬼魅的臉，完全配不上她高貴的兒子。

國主和國主夫人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對于氣息十分敏感的素昔自然能感覺出他們的不喜，不過沒有多說，反倒是司徒極月，直接將素昔給護在了身后，沖著站在面前的兩人，發出低低的嘶吼。

“出去！”

見兒子如此維護身后的人，還對著自己咆哮，國主夫人氣得一口氣差點兒沒有緩過來。

“夫人，少主還未恢復完全，只認得少主夫人，不可操之過急。”站在一旁的司徒曼忙開口。“此刻少主的情況已經比之前還要好上許多，切勿輕舉妄動。”

這個時候國主夫婦才注意到司徒極月的眼神，雖然兇悍不減，但是明顯是恢復了神智，兩人正覺欣喜，忽然又想到是因為誰，心中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不待兩人說什么，司徒極月再度出聲，為了不刺激幾人只能先離開。

“你老實告訴我，她.....能活多久？”一出門，國主立刻轉頭問司徒曼。

司徒曼抿了抿唇。

“可能.......寥寥幾個月......吧。”在不顧勸阻，從京城長途跋涉來到這里之后。

也不知道素昔是如何說服司徒極月的，原本以為司徒極月在知道素昔的狀況之后一定會鬧起來，卻不料十分老實，只不過自此之后，司徒極月親自照顧素昔的生活起居，從不假借人手。

三個月之后，素昔的身體素質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急速下降，司徒極月依然每日雷打不動地照顧著她，國主夫人初時還很看不慣，派了幾名侍女，卻不了司徒極月完全不買賬，直接把那些侍女給趕了出去。

而同時，在這段時間，司徒極月的恢復速度十分驚人，在第二個月的時候，記憶基本已經恢復，完全就是沒有獸化的樣子。然而或者是因為素昔的情況亦或是經歷了這些變數，性格卻沒有想從前那么恣意。

變成沉穩了，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然而，這種沉穩，無端讓人心酸。

國主夫人從一開始的不滿，漸漸變成心疼，每日親自送過養身的吃食，然而破損的身體，吃的再多也只是杯水車薪。

在深秋的某一天的清晨，素昔在猛然吐出一口血之后，徹底垮了下來。

端著早點進來的司徒極月一抬頭就看到白色的被子上那一大片刺目的血跡。頓時臉色大變，直接摔了手中的托盤跑過來。

“昔，怎么了？！”一邊小心地扶起素昔，一邊準備讓人叫司徒曼。

然而，素昔卻阻止了他。

“不用了。”素昔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抬頭往窗外望去。“我想和你再看一次日出。”

司徒極月低頭看著素昔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眼中酸澀，眼前的一切似乎帶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胸口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壓住一樣，又痛又難受。

司徒極月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就這之前剛打進來的熱水給素昔洗漱，換上干凈的衣服，打橫將她抱起，來到了他們每日都會來的塔拉族圣石上。

司徒極月小心地抱著素昔坐下，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素昔微微動了動，調整一下姿勢后，就感覺一陣排山倒海的疲憊涌上來。素昔心中一緊，低頭抓住司徒極月的手把玩，讓自己清醒一點。

“你要走了么？”

這一次，素昔還未開口，就感覺到身后的人將頭埋在自己的頸窩間，聲音悶悶的，帶著某一種極致的壓抑還有小心翼翼。

本就準備平靜的迎接死亡的素昔聽到這話，紅了眼眶，差點兒落淚。

“恩，要走了。”

話音一落，素昔就感覺到埋首在頸窩的那顆腦袋的僵硬。素昔伸手揉了揉頸窩上的腦袋，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不起......”

司徒極月依然沒有出聲，只是抱著素昔的雙手不禁用力了幾分，似乎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里，這樣就再也不會分離。

“我聽司徒曼說過，完全繼承了圣貓血脈，并且蘇醒不被吞噬的人，壽命會比一般人來的長。”素昔看了一眼已經泛白的天際，笑道：“極月，你能活多久？”

“若是很久的話，那么......你就乖乖地待在這里，這一次......”素昔偏頭，輕輕抬起他的臉，額頭上的紋路依然不變，但是那雙眼早已褪去了獸瞳，恢復曾經的一金一銀。此刻那雙異瞳周邊泛著紅痕，隱隱帶著水光。素昔笑了笑，幾近溫柔，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換我來找你。”

所以，別亂跑，不然我會找不著你。

.......

司徒極月緊緊地抱著懷中仿佛安詳睡去的人，兩橫清淚從他的臉頰滑落，沒入懷中之人的衣襟。

“說好了，我等你來找我。”

不管多久.......

今生何辜，來生何遠?

流年沉夢，惟愿君逢。

來不及的時候才知道，如此深愛一個人。

從此，每一日的日出日落，塔拉族的人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圣石上蹲坐著的白色身影，日復一日，從未缺席。

還有一章就大結局了，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