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既然無論如何也得不到，那我不如......不如毀了你，”顧云霄緩緩向前走著，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看著素昔，臉色扭曲而瘋狂，雖然他連嘴唇也沒了血色，但那眼底的危險卻分毫不減，甚至帶著些瘋狂的意味，“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你離開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另一個男人過完余生，所以要么我死，要么你死，要么我們一起......”顧云霄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猛地揮下，頃刻間，利箭完全敵我不分，如暴雨般從城墻上飛射下來。

素昔微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看著他眼底那危險的瘋狂，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也沒說。而范維更是震驚于顧云霄對素昔的偏執，為他眼中瘋狂的感情而心驚，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

“殺了你！”

然而，素昔不動，不代表司徒極月不動，只見司徒極月的利爪直接貫穿最后兩名禁衛軍的胸膛，看也不看那些傾瀉而下的利箭，長袖一揮，一掌往上空拍去，同時另一邊一道灼熱的氣流也在另一邊席卷而起。那些利箭在半空中瞬間就被震碎，噼里啪啦地掉落。

做完這一切的司徒極月完全不帶停歇，一腳猛地踢向顧云霄的胸口，瞬間，顧云霄整個人都騰空飛了出去。然而還未落地，司徒極月緊追而上，直接扣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另一只手震開了想要上前營救的范維，五指收緊，居然想生生掐死他。

“極月，住手！”素昔看著被司徒極月抓在手中的顧云霄，淡淡道：“不要殺了他。”

“他要殺你。”司徒極月皺著眉，明顯不打算放手，反而又用力了幾分，瞬間，顧云霄的臉漲成紫紅色。

“極月。”

很淡的話，讓司徒極月的動作不自覺地僵了一下，明明手中的人，只要自己再用力一分，就會命喪九泉，自己被折磨的仇也就報了，但是此刻卻完全下不去手。

司徒極月轉過頭不甘地看著素昔，明顯不樂意放手，然而在看到后者用那種平靜又透著一絲無奈的神色看著自己時，就算心中有滔天的憤怒，也無處發泄。司徒極月咬了咬牙，最后才十分不甘愿地手中的顧云霄給甩了出去，方向正好在素昔的方向。而他也迅速地跑了回去，站在素昔的身邊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樂意。

“他到底是救過我一命，我算是還他一命而已。”

司徒極月聽了這話，想了想，又哼了一聲，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多少不樂意。

而此刻，被甩落趴在地上的顧云霄激烈咳嗽著，等眼前的畫面終于一點點清晰之后，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的素昔正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清冷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柔情，那是他祈求了一生都未得到過的。

修長的五指用力地扣著身下的石板，似乎要埋進那石板中，血色從五指指尖染開。

他不甘心！

不甘心——！

他們之間身上留著相同的血，明明才是羈絆最深，最親近的存在！明明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你不多看我一眼？！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卻只得到一句“比不過”，若是如此，這二十多年來，他到底算什么？！

顧云霄以手撐地，一點點地朝坐在不遠處的素昔爬去，身下頓時蔓延出一條血路，加重了他身上的傷勢，就算如此，他依然偏執地想要接近她，每爬行一步，素昔臉上的表情就清晰一份，腦海中與素昔之間的相處的畫面也一點點的翻滾著。

在她任命監軍，前往北錘邊防的前夜，面對自己的焦慮和疑惑，冷漠地說：“與你無關。”

在她殺戮皇宮時，將作為保命符的自己狠狠地推開，寧愿身損，也不愿接受他的幫助。

在她受寒高燒時，第一次對自己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溫柔的輕撫著他的臉、他的發。

在她重回朝陽宮后，面對自己的情意，殘酷地說：“我是極月的妻。”

.......

每爬行一步，他臉上的偏執就刻骨一分，悲傷也銘心一寸。

那是求而不得的痛楚。

素昔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抬手阻止了司徒極月還想出手的打算，靜靜地看著顧云霄一步步地爬過來，看著他那偏執又悲傷的眼神，素昔眼中的光芒微微閃爍，最后歸于平靜。

終于兩人之間只有一步的距離，顧云霄喘息著，抬頭依然靜靜地沒有任何作為的素昔，咬著牙，沾滿鮮血，混合著泥土的手抓住了輪椅的手把，一口氣爬到了素昔的身邊。也不管素昔會是什么反應，抓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顧云霄緊緊地抓住素昔的手，攥得死緊，幾乎要捏碎了她的手骨。看著低頭看著自己的素昔，看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條鏈子，當看清楚那鏈子的樣式時，顧云霄的臉上迸發出狂喜的神色。

那是，他送給她的東西。

然而，不待他開口，就聽見素昔緩緩道：“我曾跟你說過，佛家有云，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你是告訴我，不要太過執著嗎？”狂喜的神色微微一頓，顧云霄抿著唇，生生地咽下再度涌上喉間的腥甜。直視著素昔的眼，眼中的偏執讓人不寒而懼。“可是你我不是佛......做不到那么灑脫，是不是空花......是不是虛幻，對于我來說，那不重要。”

“至少......我對你的愛，不是虛幻的！”

“這是虛幻的。”素昔淡淡地說道，將手中的鏈子放在顧云霄的眼前，精致雕刻的鏤空小球因為素昔有意的動作，在他的面前一左一右既有規律的搖擺著。

顧云霄的注意力無意識地被眼前左右不停擺動的小球給吸引了過去，目光跟隨小球的方向，眼中的偏執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去，露出一抹淡淡的恍惚，那雙眼中，只剩下擺動的小球。

素昔一貫清冷的聲音似染上了空靈，仿佛從遠方飄來，恍恍惚惚。

“明天開始，過往的一切都會成為虛幻。”

顧云霄神色恍然，抓住素昔的手漸漸松開，雙眼疲憊地慢慢合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又傳來一聲炸響，顧云霄眼中的恍惚一閃而逝，猛地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在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詭異時，再度加大了抓住素昔的力道。

“你——”

“你是安的孩子，我不會殺你，但是......”素昔反手回握住顧云霄的手，從輪椅上走下來，半跪在他的面前，平靜又冷酷道：“我不允許有任何威脅到極月的存在，我答應過他，從今以后，我與他之間，不再生離，只有死別，所以你必須忘記這一切，包括我的存在。”

顧云霄此刻也知道那小球的作用，想到當初自己送給她小球時候，最后所說的話，忽然明白，從當初她開口要這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打算怎么對付他了。心中一陣悲涼絕望。此刻耳邊聽著她殘酷的話，注意力盡量不被那顆完全沒有停歇下來的小球吸引，死死地看著素昔，眼中盡是凄涼和痛楚，極盡自嘲道：“所以，你把生離留給我，是嗎？”

“這是你我之間，最好的結果。”

素昔沒有理會那瞬間攥緊自己的手的力道刺破了自己的皮膚，繼續手中的動作，就算顧云霄有心防備，到底還是再度陷了進去。

“忘了這一切，你會是一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