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素昔看過來的目光太過的清冷，仿佛是看穿了一切，顧云霄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當(dāng)明白素昔這話暗指的意思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眼中一閃而逝的慌亂。

“你......你知道我接下來想要說什么......是嗎？”

素昔只是看著他，不說話，顯然是默認(rèn)了。

見此，顧云霄反而放松了一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臉色，見她完全沒有一絲排斥，心中隱隱生出一股欣喜，完全沒有意識到，或者是不想去想，素昔之前的那句話，就已經(jīng)暗示了拒絕之意。

“那你可......”

“你我是兄妹，就算你自欺欺人，也不得不認(rèn)清楚，你我體內(nèi)留著一模一樣的血。”素昔伸出手指，虛空點(diǎn)了點(diǎn)他心臟的位置。“不要忘了，你如今身處的位置，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會影響整個青藤。”

顧云霄臉色一僵，看著素昔那指向自己心口的手指，緩緩的低下頭，如同困獸一般，喃喃自語著：

“兄妹又如何.......”

“是皇帝又能怎樣.......”

顧云霄猛地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血絲，目光偏執(zhí)，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和淡淡的悲戚。“若是我貴為九五之尊，卻連愛一個人的資格和身份都沒有的話，那我還不如做一個普通人！”

素昔看著他的眼，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在前世的時候，在自己的伙伴素安愛上那個男人，和自己起爭執(zhí)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而這一世，擁有和素安一樣容貌的安婉皇后的親子，同樣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

這世間，是否真的有因果循環(huán)這一說？

這么想的素昔，耳畔聽到自己的聲音，說著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樣的話。“即使這樣的愛會傷害到別人？即使這樣的愛是懸崖深淵？即使這樣的愛不被任何人祝福？”

“為了這樣的愛......值得嗎？”

然后，她聽到了和上一世一樣的答案。

素昔，人一輩子，總要沖動，恣意而為一次，不問對錯，不管結(jié)果，都是值得的。

“值得。”

素昔回過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顧云霄，似乎在他的身上，她真正的看到了素安的影子。那個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教會她一切，最后卻背叛她的，唯一的親人。

“若是你執(zhí)意如此的話，那么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永遠(yuǎn)都是......”素昔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清冷。“你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顧云霄臉色一白，手下意識地握住了素昔放在被子上的手。“為什么？！難道就是因?yàn)檠}？！”

“無關(guān)血脈。”素昔動了動手，見完全掙脫不開也就不再做無用功。抬頭看著隱隱有些失控的顧云霄，一字一頓道：“因?yàn)椋沂菢O月的妻。”

因?yàn)椤?

我是極月的妻。

顧云霄愣愣地看著素昔，在反應(yīng)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時，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妻？誰的妻子？！什么意思？！你什么時候成為別人的妻子了？！”什么時候的事情？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是誰擁有過她？！

“那個極月是誰？！那個男人是誰？！”

他要?dú)⒘怂?

素昔任由顧云霄失控地抓住自己的手，疼痛從手部蔓延到全身，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慘白一片。

“我答應(yīng)過他，我不會死，他在等我，所以，我會離開這里去找他，或者，等他來找我。”

聞言，顧云霄的臉色一瞬間扭曲了，抬頭直視著素昔的眼睛。想著當(dāng)初她墜崖之后的那一年，同她在一起的男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天下第一神醫(yī)司玉卿，然后在聽到素昔后面的話之后立刻將他排除。

司玉卿在三年前就死在了豐云城將軍府中。

那么在那一年還跟她有過關(guān)聯(lián)的就只有那個血洗了豐云城的妖孽。想到這個可能，顧云霄的瞳孔微微一縮。

“極月......是那只妖孽的名字。”

素昔沒有否認(rèn)，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三年了，他性子急躁，等了三年，該是已經(jīng)暴怒了吧。”

素昔這種帶著憂心和懷念，更透著一絲寵溺的話語，激發(fā)了顧云霄壓抑在心中的黑暗。顧云霄掰過素昔的頭，讓她面對自己，同時幾乎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另一面展露出來。

“他等你三年，但是......我等了你整整二十一年！”顧云霄盯著素昔的眼，看著她的瞳孔中倒映著自己此刻帶著偏執(zhí)而絲絲哀求的臉。“二十一年，難道還抵不過那個男人的一年嗎？”

這一次，素昔抬手，利用巧勁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挪開，一邊冷酷而絕情地宣判著他的死刑。

“對，抵不過。”

顧云霄愣愣地看著她，雙手無力地跌落在被子上，像是被抽光了渾身的力氣，渾身彌漫著一股死灰的氣息。隨后，在素昔以為他會受不了而離開的時候，卻見他忽然扶額大笑起來，一改以往的溫和，幾乎像是瘋癲了一般。

素昔的眉頭微微擰了擰，半響，顧云霄才止住笑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因?yàn)榇笮Φ脑颍丝趟碾p眼微紅，含著一絲淚光，不知道是笑還是在哭。也許是沒有任何顧慮，他眼中的偏執(zhí)與瘋狂完全不再壓抑，深沉的情感幾乎要將對方吞噬。

“你并不愛我，我知道了，但我不會放你走，因?yàn)?.....”

因?yàn)槭裁矗櫾葡鰶]有說，只是深深地看了素昔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沈沁馨進(jìn)來通知開始藥浴的時候，就看到素昔倚靠在床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

素昔抬頭，整理自己的衣袖，蓋住被捏出大片紅痕的手，借著沈沁馨的攙扶做到輪椅上，一步步離開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