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卿好奇地將紙張攤開，看到紙上畫的人之后，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隨著一張張翻下去，發現還是同一個人，不同的，畫上的人，或坐或站，傾城的容顏盡是疏離的冷漠。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以為畫中一身男裝，渾身淡漠的人是男子，但是自從半年多錢得知真相的徐慧卿卻知道，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女人。

徐慧卿抖著手，一張張的看起來，努力不去想，為什么她的畫像會出現在這里，還是如此隱晦的地方。然而，當看到最后幾張，恢復女裝，冷艷的人她心中那種恐慌越來越濃重，在看到最后一張的時候，徐慧卿的臉色煞白。

畫中的那人終于不是形單影只，在她的身邊還有一位男子，然而，徐慧卿寧愿她繼續形單影只下去。因為，此刻畫中兩人的衣裳都略微凌亂，女子也褪去了冷漠，眼眸半垂，披撒的黑發，露出精致漂亮的鎖骨，單一眼就足以讓全天下的男人發狂。而在她身上的男子，正是這寢宮的主人，青藤王朝的皇帝。

已為人婦的徐慧卿自是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在知道畫中兩人的身份，關系，又看到這畫的時候，徐慧卿的臉色慘白一片，身體抽搐的弧度越漸越重。

心中的不可置信，震驚，恐懼還有這半年來所受的遭遇，讓徐慧卿再也控制不住地爆發出來，嘶吼著掃落了那一張張的圖紙還有那木盒！

她不相信！

她絕對不相信——

然而，情緒太過激動的徐慧卿，本就即將臨盆，笨重的身體因為過大的力道，一時收勢不及，直接把自己給甩落在龍床上，肚子直接壓在了床上。

徐慧卿只感覺腹中一陣絞痛，控制不住的慘叫出聲。同時，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腿間流了出來。

守在寢宮外的小太監聽到動靜，忙跑了進來。入眼的就是滿床的畫紙，徐慧卿躺在床上抱著肚子痛苦的呻吟，在她身下，一抹血色漸漸蔓延開來。

“不好了，貴妃娘娘要生了！”

朝陽宮。

顧云霄獨自一人坐在朝陽宮庭院的那棵樹下，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壺酒，一個杯子還有一盤精致的小點心。剛入秋的清朝皇宮，看起來比想象中更加的蕭瑟。顧云霄一身淡薄的黃色便服，若是朝陽宮的宮人們在，一眼就能認出，這便服的樣式和太子之前穿得幾乎沒有任何差別。

顧云霄倒了一杯酒，自飲自斟。偶爾看著那盤精致的點心出神，那是他吩咐御膳房做的，他記得也是在這種秋季，那人總是喜歡躺在樹下假寐，身邊擺著的，就是這種點心，在她睡醒的時候，吃上幾塊，一臉的享受。

想到她假寐時的飄渺安靜，睡醒之時的茫然，清醒之后的冷漠疏離，面對安婉皇后時隱露的柔和，離京那日，一身黃色盔甲坐在馬背上的煞氣，殺戮皇宮時的尖銳......越想，從素昔墜崖生死不知開始就沒有間斷過尋找的顧云霄越發不能忍受這種找不到人的無措恐慌和憤怒。

一道黑影無聲息地落在了顧云霄的面前，拉回了他的思緒。

“參見皇上。”

顧云霄看著被自己派去大莫的暗衛首領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心中一跳，隱隱想到某一種可能。“有消息了？”

“是的。”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顧云霄放下手中的酒杯，勉強壓下心中一瞬間爆發起來的躁動，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道：“說。”

“在半個月前，天下第一神醫趕往莫都，一路上被一方的殺手窮追不舍，不過因為他身邊忽然出現一位神秘的女子而保了平安。但是兩人在到達莫都后走散。那神秘女子被大莫的翼王爺收留入府中。自始至終女子都以面紗示人，屬下根本就不知其容貌。”男子就算沒有抬頭也知自己這番話聽到心急的顧云霄的耳中完全是徒增不耐，忙長話短說。“但是就在幾日前，一名白衣男子闖入翼王府，屬下在暗中觀察，發現那女子的容貌與前太子殿下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顧云霄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縮，掩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地攥著，指尖刺破掌心的刺痛讓他知道，這并不是他的幻覺。攤開手，看到掌心中的點點血跡，顧云霄不覺恍然。“司玉卿的護衛嗎？那時墜崖是被那人救了才會充當護衛保護他一路的吧？”冷漠如她，會主動卷入這紛爭也只有這一個可能。

心中的狂喜柔和了顧云霄那越漸陰翳的臉，往日的溫文笑意重新回到臉上，此刻的顧云霄才是當初溫和有禮的二皇子。

“加派人手，不計一切代價都要護她的安全。”

“是。還有.......”男子微抬眸，余光瞥了一眼顧云霄的臉色，斟酌著要不要開口。

“什么事？”見他神色有異，顧云霄臉色一凝。

“屬下潛入翼王府時，發現殿下的雙眼已受傷，似乎已經失明了。”

啪——

“失明——？！怎么回事？！”聽到這個消息的顧云霄心中瞬間涌出一股殺意，手中的酒杯眨眼間化成粉末。

“應該是在護送司玉卿的途中被沿途追殺的殺手暗算的。”雖然知道顧云霄聽到這個消息會暴怒，但是卻還是有些吃不消，男子低著頭，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過因為追殺的殺手無一活口，司玉卿被送入大莫皇宮，一時之間還不能確定。”

顧云霄閉上眼，暗暗做了一個呼吸才壓下心中的殺意。“盯緊莫宸爵和莫宸翼的一舉一動，特別是莫宸爵。”當初在北垂邊防吃了那么大一個虧，人盡皆知，依他對他的了解，在得知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做任何的動作？

“安排下去，明日一早隨朕前往莫都。”

“是。”男子剛應聲，拱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身影瞬間隱入黑暗中。

高世年從門外快步走來，行了行禮。

得知心中的那個人還活著，心情甚好的顧云霄也不去計較這些小細節。“何事如此驚慌？”

“皇上，貴妃娘娘臨盆了。”

顧云霄看了高世年一眼，并沒有因為要生為人父的喜悅，拿起一塊糕點。“不是還要半個月？”

“據宮人們來報，貴妃娘娘想要給皇上您送參湯，因您不在寢宮，貴妃娘娘又甚想念皇上，所以孤身一人硬闖寢宮，想要等候皇上您回宮。”高世年小心翼翼地答對著，余光瞥見那拿著糕點的手微微一頓，渾身一冷，聲音不自覺地又低了幾分。“至于在寢宮內發生了什么導致貴妃娘娘突然臨盆，宮人們也不知道。”

“她闖進了朕的寢宮？”顧云霄端詳著手中精致的糕點，輕輕地咬了一口，含在口中細細品味蔓延開來的味道。“然后就忽然臨盆了？”

“是的。”

“朕記得下過任何人都不得擅闖的命令？”顧云霄朝高世年瞥了一眼，這一眼讓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據宮人們說，已將皇上您的命令告知貴妃娘娘，但娘娘經不起日夜思念皇上的煎熬，加上貴妃娘娘身懷龍種，宮人們也不敢硬是阻攔。”

“朕是青藤的皇帝，朕要的是任何情況都只聽從朕的命令的人，你該明白朕的意思。”將最后一口糕點放入口中，顧云霄終于轉過頭正視高世年，后者在他的目光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奴才不敢。”

顧云霄沒有應聲，，喝了一口酒，咽下口中最后的糕點，才起身往外走去。“全部杖斃。換一批更聽話的。”那人即將回來，可不能讓她因此認為自己這個皇帝無用。

“是。”高世年伏地，直到顧云霄走出拱門才起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一邊平復一下后怕的心緒一邊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