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7▄
- 萬始朝元
- 高振耘
- 3633字
- 2025-01-08 09:50:42
魏國春、夏兩季大旱,代地尤其嚴重,加上牛染疾疫,百姓餓死的很多,魏國于是下詔內外群臣盡心進言,不要有所忌諱,齊州刺史韓麒麟上表說:“古時圣智的君王,儲存九年的糧食。到了漢代,也尊重農業,進獻糧食的和斬殺敵人的同樣封爵,努力耕田的與孝敬友愛的都有賞賜。如今京師眾多的人民不種田的居多,閑游混飯吃的占三分之二,相承太平日子久了,又連年豐收,大家就相互爭著夸耀,于是就形成了奢侈的習俗。顯貴富有的人家,僮仆、側室都穿著華美的衣服,工匠、商人的家族,奴仆也吃上珍美的食物,而種田的農夫連酒槽米糠都吃不飽,養蠶的農婦連狹小的粗布衣裳都穿不全。所以能夠弄到耕田的越來越少,田園就有荒蕪的現象,那么五谷、絲帛,官府的倉庫就已無儲存了,而珍寶貨物充滿市井鄉里,卻很多的家里沒有衣服和食物,道路上倒是擠滿了華麗服飾的人們,致使饑餓凍死的原因就在這里。我認為舉凡珍奇特異的物品都該禁止,吉慶兇災的禮儀要規范嚴格。勸導督求人們要致力農耕養蠶,嚴格加以獎賞處罰,那么幾年以后,一定能有盈余。往年校核戶籍,租賦既輕稅收很少,臣所統轄的齊州,租粟剛好供應給官吏的俸祿,沒有多余可以存入倉庫的,盡管說是對百姓有好處,卻不是長久之計,要是有什么軍事行動,或者是遭逢天然的災殃,只怕連供應的米糧都沒有辦法。所以可以減收絲絹粗布,增加五谷的租稅,年歲豐饒就多積存一些,收成不如普遍年歲就發放救濟。所謂百姓私人的谷物,可以寄存在官府,官府有多余的存糧,那么人民就不會出現有荒年的災殃了。”
朝廷于是下詔主事官吏打開官倉救濟貸賑,聽任人們出關謀生。只派使者編造冊子,分別安排離去或住宿,路過的都供給糧米,停留的一律由黨、鄰、里三長供養。并詔令廢除起部無所收益的工程、職位,遣散宮廷里不專事機杼紡織宮人。又下詔刪除尚方執掌制作錦繡、綾羅的工匠,民間的士、農、工、商等若想自制,也聽任自由不加禁止。
這時候,魏國長久太平無事,官府庫藏充盈堆積,拓跋宏詔令把宮中庫房的衣服、珍寶、膳食雜器、輿馬乘駕的用具、內庫弓箭刀刃的十分之七八全部拿出來,還有外藩官署的衣物、絲綢布匹、絲絮等,只要不是供應國家用度的,把一大半頒賜百姓,下至工人、商人、衙役,至于武川、撫冥、懷朔、懷荒、柔遠、御夷六鎮邊疆戍守據點,帝王管區內鰥夫、寡婦、孤兒、無子嗣的人、窮人、駝子等,都按照等差有所賜予。
拓跋宏因為京師同外藩各地五谷絲帛價錢都很低,就采納尚書右丞江夏人李珪的建議,撥出上庫的錢五千萬,以及撥到各州的錢,命令都買進五谷及絲帛。西陵戍主杜元懿說:“吳興沒有收成,會稽豐收,商旅往來比以前多一倍。西陵、牛埭的關稅,官家規定每天三千五百錢,照臣下的看法,每天可以增加一倍,連帶浦陽的南、北渡口,柳浦的四個水壩,我要求替官家領管一年,在規定之外可以增加四百多萬。西陵戍前檢查稅收,并不妨礙戍守的事,其它三個關口,可以自己推舉得力可靠之人。”
拓跋宏于是把這個建議吩咐下去給會稽,會稽行事吳郡人顧憲之考慮后認為:“最初設置牛埭的用意,不是單在于逼迫百姓收取稅款,而是因為風浪湍急兇險可以救急,便利物品暢通罷了。后代監理統領牛埭的人,不知道本來的用意,各自講述自己的功勞,有的禁止其它道路的通行,讓商旅非經過牛埭不可,以便增收關稅。甚至有的規定,只要由江中航行,雖沒有貨物也要征收關稅。吳興近年都歉收,今年更嚴重,老百姓離開家鄉流落到豐收的地方,實是由于饑餓的苦境所逼迫。而主管關口收稅的官吏責求起稅款,照規定分毫不肯減少。舊規定新近有所減少,卻還沒有研究商議公布,如今卻要在規定之外再加倍增收,這將是什么計略?皇上慈愛關懷,體恤人民的苦痛,發放倉庫的米糧,免除賦稅。而杜元懿幸災樂禍,只知道衡量利益,加重人民的困苦,一個人不存仁愛的心胸,不分古今,都是要被憎恨的。倘若事情不如所料,課征的稅款不如預算的多,他怕被譴責,一定用盡方法騷擾百姓,為官家招惹人民的怨恨。杜元懿本姓苛刻,過去的事已是明顯證據,若是把統轄一地的責任交托給他,讓他管理人民,那就像是讓狼去帶領羊群。他所想要推舉的得力可靠之人,也不過是老虎戴了帽子罷了,還是不離殘暴之性。古書上說:與其有專事搜刮的家臣,不如有盜竊公家財物的家臣。這是說盜竊公家財物,國家的損失還算是微小的,搜刮人民的財物,遺留的禍害才真是大啊!我個人認為,所謂方便適宜之意,可以說是對公家方便,對人民適宜。我看近來談方便適宜的人,并不能在善用民力之外,善用天道分享地利,大抵都是眼前就對人民不適宜,將來對公家也沒有便利之處,弄到民與實相反,乖違政體,大凡這樣的情形,實在該認真考察的。”
拓跋宏聽了這些話,就沒有施行杜元懿的建議。拓跋弘后來又問高祐說:“怎么樣可以消戢盜竊?”
高祐回答說:“漢明帝時宋均講究德化,猛虎渡河遠離,漢平帝時卓茂施行教化,蝗蟲不進他的轄區。何況盜賊同樣是人,只要鎮守主宰的官吏是好人選,治理教化有法則,要戢止盜賊就容易了。現在的選舉人才,不看重見識治才的好壞,專顧慮年資的多少深淺,這不是人盡其才的作法,應該終止這種微薄的技藝,拋棄那種所謂的資歷,單看有才能的就選舉,那么為官的路途自然清和。另外,有功勛的舊臣,盡管說多年辛勤值得登錄,但才能并不適合撫恤治理人民的,可以加賜爵位獎賞,不適宜把某地行政大任交付給他。這就是所謂稱王天下的人,可以用財富私下贈送人,不要拿官位私下做人情啊!”
拓跋宏很贊賞高祐,于是派高祐出任兗州刺史鎮守滑臺,認為郡國雖有學校,縣、黨也應該有學校,于是命令縣設立講學,黨設立小學。拓跋宏又把安定民心的方術去征求群臣的意見,秘書丞李彪呈上密封的奏書,他認為:“有錢有勢的顯貴人家奢華過度,他們的住宅、車輿、服飾應該給他們區分等第加以限制。另外,國家的興亡,關鍵在于皇位繼承人的好壞。而皇位繼承人的好壞,在于教育啟示的成敗。高宗文成皇帝曾經對群臣說:‘朕初學的時候年紀還小,心思未能專一,等到即位處理萬機以后,又沒有多少空閑可以學習。現在想起來,哪里只是朕個人的過失?也是由于教師、輔相教導不夠的緣故。’于是尚書李欣脫下帽子謝罪,這是可以用以鑒戒的小事啊!臣下認為應該依照古法設置教師、輔相之官位來教育訓導太子。
再者,漢代設置常平倉來救濟匱乏,去年京師收成不好,官府遷徙人民轉往豐收的地方,這種做法,一方面荒廢了人民營生的農田,另一方面,人民經過艱苦之后,平白無故享受亨通,這對于國家體制實際上有所損害。莫如預先在倉庫里儲備米糧,必要時給人民發放供應,豈不比驅趕督責年老體弱的百姓老遠到千里之外糊口要好得多?應當把州郡常年稅收的九分之二提出來分發。京師每年支出用度有盈余的也提出來,各自設官專管。遇到年景豐收,就買米儲存在倉庫里,遇到年景歉收,就加二分利出賣給人。這樣一來,人民一定努力耕田,以便取得官家的絲絹,儲蓄錢財以便購買官家的米糧。年景豐收就能常年儲積糧食,年歲荒歉就可以直接供應。不到幾年功夫,就可做到糧食存積而人民吃用充足,即使有災害,也不會成為禍患了。
另外,應該在大河之外七州:荊、兗、豫、洛、青、徐、齊等州的人民當中選拔人才,根據門第評議才能引領到都城,照中州任官之例,按才能安排官職。一來可以推廣圣朝對新舊百姓同等待遇的意思,二來可以安定長江、漢水一帶人民歸附有道圣君的情緒。再者,父子兄弟軀體不同血脈相同,犯罪不相牽累,這是皇上隆厚的恩典。至于憂愁恐懼,害怕互相連坐,本來是自然永恒的道理。無情的人,往往父兄拘囚監獄里,做子弟的毫無哀痛戒懼之情。子弟逃避刑罰,做父弟的毫無慚愧羞赧的樣子。安享顯榮的地位,帶著隨從悠游自在,乘載的車子,穿戴的衣帽,也不改變一向豪華的裝飾。按照骨肉親情的恩義關系來說,怎么應當這個樣子?臣愚見,認為父兄要是犯了罪,應該叫令做子弟的穿素服,裸露上半身到朝廷負荊請罪。子弟要是觸犯了法律,應該命令做父兄的公開奏表,引咎自責要求免除官職。若是職務上需要,不適宜答應辭職的,便安慰勉勵加以挽留。這樣足以激勵凡俗之人,使冷漠的風尚轉為敦厚,讓人們知道哪些是真正可恥的事情。
還有,朝臣中遇雙親病故的,喪假期滿赴任所擔當的職務,穿戴錦繡衣服,乘著有篷簾的車子,參與君主祭天祭祖的大祭祀,響著玉佩,垂著帽帶,與其他朝臣一起參加慶賀賞賜的小宴飲,這樣真是損傷了為人子的德行,虧負了天地間的常理。愚以為,大凡遭逢祖父母、父母喪事的臣子,都任憑他們把喪服服完,如果沒有適當人選,職務沒人能以代替的,就下旨勸慰起用他辦事,但只執掌公事來往,陳事上奏而已,有關國家的吉慶喜樂之事,一概準許不必參預。至于軍事上有警戒緊急的情況,則染黑喪服參與戰事,雖與禮不合,就事論事倒是應該這樣辦的。”
拓跋宏都同意照做了,從此公私都豐裕充足,即使常有水災、旱災,人民都并不窮困。這年夏天,拓跋宏下詔說:“過去建高樓來散放物品以賞賜老百姓,使得人馬來往爭相踐踏,有很多受傷損毀。如今可以取消老式做法,把原來花費的物品拿去給予年老、有病、貧窮、無子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