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31)
- 北緯三十度游記
- 張弘
- 5497字
- 2009-12-08 10:40:40
第三部
尋蹤世界屋脊
第七章
總部西遷東泊逾回尋蹤
分隊南下北上遇險驚魂
第一節(231)
車過通麥帕龍318國道遇險
勇闖死亡路段102道班驚魂
總部自5月25日三路齊發尋蹤世界屋脊后,也同時離開巴塘,率三個工作部和三分隊全部隊員,西渡金沙江,歷經XZ的MK縣、ZG縣、BS縣的然烏鎮才停車休息。大家下車后,向西南望去,南迦巴瓦峰頂天立地,在夕陽照耀下金碧輝煌。
長庚副局長問趙睿:“趙總,想寶貝女兒了吧?”他說:“她們正在南下的路上,張翰東分隊照顧得挺好,我擔什么心呀?我是想讓于渙生到三分隊,派他們去雅魯藏布大峽谷,同張翰東分隊南北兩邊共同考察南迦巴瓦峰,怎么樣?”長庚說:“您是團總,業務又熟,您就說了算吧?!壁w睿就趁著休息,把他倆找來說:“今晚咱們到BM縣的扎木鎮住下,明早你們就脫離總部,沿318國道,到排龍鎮,再深入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大拐彎處,去考察南迦巴瓦峰。一分隊在南部,你們負責北部。我最擔心的是318國道的‘死亡路段’,即通麥一帶,地質結構復雜,自然災害太多,一定要保證安全??偛肯乱徊揭M駐LS,有事隨時同總部聯系?!?
于渙生,年輕的中科院院士,清華大學生物學博士,現任武漢大學生物系教授。今年45歲,在校期間曾帶領學生先后去過西雙版納、神農架等地實習考察;曾研究過達爾文的進化論,去過亞馬遜熱帶雨林,馬達加斯加島等地考察。是科考團到峨眉山后新增加的隊員,為人膽大心細,勇于實踐,是棵好苗子。
伊頓三分隊這次整編,讓他擔任副分隊長,他義不容辭,其原因首先是他對伊頓有好印象,早就認識這位能說一口流利漢語的、朝氣蓬勃的中國通;另外,法國著名的地理學家萊.讓,也是全球頂級的科學家;隨行記者秦乃正,人們早已領略了他的文筆。所以他覺得三分隊人員配備整齊,能出成績。因此,聽到總部的命令后,就準備好了明天一早出發,去近距離接觸南迦巴瓦峰。
26日清晨,BM縣派來了藏族向導扎西彭措,并早已駕駛著縣里準備的越野車等候在門前。車上裝備了進大峽谷的食品和一些必備物資,旁邊還坐著一名門巴族背夫格桑。大家上車后,扎西因為對這里的路熟,便上前開著三分隊的車,秦乃正駕駛著縣政府的車出發了。一開始車下還是柏油路段,可沒走十幾公里柏油路就不見了。再往前走到30公里路時,萊.讓喊著:“快停車!”大家問:“怎么了?”他說:“就是這里。”扎西把車停下來。
隊員們紛紛走下車來。只見這里的風景異常秀美。群山環抱的古鄉湖,湖面開闊碧波蕩漾。南北兩岸均為四季常青的松杉林樹,高聳入云的雪山,姹紫嫣紅的山花,成群結隊的牛馬羊在湖邊吃草棲息;成群的水鳥在湖面上捕魚戲水。這富有民族和地域特色的田園村莊,都映照在風平如鏡的湖面上。舉目環望,好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躍入眼簾,使人們頓生一種‘人在畫中游’之感。
于渙生說:“您就是讓我們看看這里的風景啊?”
萊.讓說:“因為上個世紀末,這里發生了特大泥石流!”
于渙生隊長說:“扎西知道這場災害,請他給講講吧?!?
1953年9月底,在BM縣易貢鄉發生了世界罕見的山體崩塌和滑坡特大災害。在故鄉村后山的“雄陸給尼”冰川爆發,以高出溝床40米至90米的‘龍頭’,攜帶27萬余頓沙石量,傾瀉于波斗藏布江谷地,一路上毀滅了大片森林和農田,造成140人死亡。由于這股巨大的泥石流,堵塞帕龍藏布江而形成了藏東南著名的淡水湖——古鄉湖。而后又造成易貢湖暴瀉,使公路和橋梁被沖得一干二凈,至今很難恢復柏油路。這一帶山體疏松,附近遍布雪山河流,一遇風雨或雪山融化,極易發生塌方、滑坡和泥石流。
1991年6月,因山體快速滑動,而形成世界級罕見的滑坡群,影響公路達550公里。在雨中滑坡表面形成泥石流,山上飛石滾滾,阻車斷道,公路殘缺不全。從波密到通麥大橋不到200公里的路,順利時還得一天才能走到。”
于渙生插話說:“要說這里的災害年年都有,事故天天發生,說起來沒個完。我看不如做好準備,養足精神,闖過通麥就好了?!币令D說:“那就先上車吧,勇敢地穿過‘死亡路段’吧?!痹趦蓚€隊長勸導下,大家才上了車。
車行駛在一段亂石嶙峋的路上,于渙生駕駛著方向盤,想起了五年前乘車路過這里的遭遇。當時天上下著淅瀝的小雨,正要經過通麥天險時,司機告訴我們,通麥天險最怕的就是下雨。一下雨山上就有塌方、墜石,車子在僅有一車寬的路上折騰。路上泥濘不堪,大坑小坑不斷,走個十米八米就有死彎。好不容易到了通麥,又傳來前方70米處,又發生60米長的塌方,從路基到路面全都不見了,司機說待雨停了之后才能通車。過了通麥更是不堪設想,折騰了三天才到林芝。
他說:“通麥死亡路段是個統稱,在帕龍藏布江到拉月曲這幾十公里的路段上,大小塌方、滑坡不計其數。尤其以102道班最為兇險,來往司機‘談路色變’,視為危途。多年來通麥天險,把兩千多米長的川藏線截為東西兩段。有的寧可繞道北走甘肅、青海也要避開通麥;實在有要人必得通過或有重要物資來往,只能把102道班作為交接站,兩邊連接帶送?!币令D說:“通麥之所以成為‘死亡路段’其原因正是座落在北緯三十度線上,也可以說是公路上的‘百慕大’,來往人們無不怨聲載道,都在望路興嘆啊!”
于渙生握緊方向盤,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前方。坐在身旁的向導勸他還沒到通麥,不用太緊張。他說:“馬上要上通麥大橋了。”說著轉過一片茂密的樹林,路邊出現了一簇簇修路的工棚,還有寫著‘XZ天路’等多樣的牌樓。萊.讓說:“于隊長您休息一會,我來開吧?”于渙生說:“今非昔比,大難當前,方向盤給誰都不放心。”
車體在大幅度顛簸、傾斜。車窗外那盤山小道緊貼山崖邊,連續不斷地左彎右拐,路面沙石土層非常疏松,四處都是新近塌方、滑坡的痕跡。后車只能順著前車的車轍,在‘邯鄲學步’地模仿著。建在陡崖壁上那窄溜溜的棧道,是用如腿粗的大木楞層層迭起后,再填土而成。車走在上面,人人提心吊膽,鴉雀無聲。
于渙生屏息凝神謹慎駕駛,車剛抬起頭來,又扎進另一條棧道,所有的車無不保持在一檔低速狀態下前進。于渙生嫌車速太慢,便停車同車外兩名道班民工搭訕起來:“請問剛才這一塊叫什么地方?”民工回答:“連這地方都不認識,不知這條路你是怎么過來的?”于渙生認真地說:“我深知這地方非常危險,打聽一下到底叫什么地方?”民工說:“這里是大102和小102!”于渙生一聽,腦袋里“嗡”的一聲。
這102就是赫赫又名的‘死亡路段’啊!連從未走過川藏線的人,也都知道以這里道班命名的‘死亡路段’。人們無不驚魂未定地回頭張望著102路段。秦乃正說:“真是不堪回首啊!”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倏然而生。后面的車提前鳴笛叫道,于渙生又問:“這么險的天路,怎么還有這么多的車呢?”民工笑著說:“誰趁著這陣子安全還不趕緊趕路呢?你們是福大命大,神仙保佑造化大呀。這里是世界頂級的山體滑坡群,國家投資五千萬元搶修這個路段。你看山上的助板墻、樁板墻、排水設施等,昨天才通過驗收交付使用,又是一天沒下大雨,路面上不濕不滑,山上又沒有飛落滾石。所以,這里可不是好玩兒的??熠s路吧!”
為了抓緊時間,于渙生還是把住方向盤在謹慎駕駛。只見車頭一仰,前面不見了路;接著下面又是一個陡坡,旁邊是無底的深淵。車上的人們抬眼望去,由滑坡和泥石流剝蝕的地面,大幅大幅慘烈地掛在山崖間。一片片滑坡痕跡,從山坡上百米的高度向下延伸著直襲公路,使其路面連同路基蕩然無存。緊貼山崖開出的便道,在半山腰盤旋,一排排汽車像螞蟻般地爬行著。
伊頓問扎西:“這里是進藏的第一條川藏線路,怎能總是這樣修修補補的,什么時候能夠按公路標準做到長治久安呢?”扎西說:“通麥遠看也是一片青山,但山體極不穩定,過個三五天塌方、滑坡就來關顧一次。連部隊的工程兵、國家中鐵二局都有為此奮斗50多年的歷史了,至今不是也在心灰意冷嗎?據說國家目前正籌劃著修一座高架橋,像跨海大橋那樣。意思是‘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們都相信這一天很快就要來到了。”
萊.讓問:“前面的路還是這么險嗎?”扎西說:“這里是赫赫有名的102道班,固然是最險處。但所謂真正的通麥‘死亡路段’,是指從通麥到排龍那長15公里的路上。前面過了易貢藏布江大橋,再往左拐才算進入漫長的通麥天險路段。有道是:‘車過帕龍道,險處不勝看’。這15公里由于路不好走,車開不起來,最順利也得三個鐘頭到排龍鎮?!币令D一算,到排龍鄉得晚上八點,就告訴于渙生加大油門,力爭到排龍休息。車隊來到了易貢藏布江的通麥大橋,于渙生把緊方向盤,沿著易貢藏布江在前面踽踽而行,這里距江面很近,視線也不錯,可看到對岸江畔的情況。帕龍藏布江會合拉月曲后,卻折頭向西南,繼續咆哮奔向排龍鄉。
拉月曲的河床亂石嶙峋,河水濁浪喧天,呼嘯著與車隊背道而馳。隊員們望著窗外,臨江伴崖,地表極為疏松。沿途的山上很少有像樣的植被,仍然是塌方、滑坡、泥石流在肆虐,到處裸露著斷崖,路面上更是瘡痍滿目。而且這一險地奇長,只聽濁浪滔滔的帕龍藏布江和拉月曲一路高歌猛進。其氣勢仿佛隨時要收留任何失足者似的,真是險處不勝看啊!隊員們默默無語地瞅著車窗外,天漸漸黑了下來。烏云也像湊趣地向這里匯攏過來,只有江河水濤聲依舊。
突然,一個閃電,緊接著“轟隆隆隆”一連串悶雷似的巨響,從地下很遠處傳來。法國地理學家萊.讓十分敏感地喊叫著“是地震!”他又說:“快停車,開車時感覺不到地震,這樣太危險!”于渙生握住方向盤像攥出了水似的,回答說:“抓緊時間,沖出危險區!”這里一面是滔滔奔騰的江水,一面是懸崖斷壁,能快速離開才是上策。于渙生又讓扎西給后車打電話,讓他們打開車燈,緊緊跟上不要拉下。就這樣堅持十多分鐘,總算拐出了山崖,這場地震災害躲過去了,視野也頓時開闊了許多。
扎西發現前方好像有燈光,十多分鐘后他說:“我看好像是車燈。”驅車走到近處一看,果然是一輛大貨車的車燈亮著,大貨車早已停在土坡上。于渙生把車開到土坡前,便踩了剎車,隊員們紛紛下車。前面根本就沒有路了,大貨車司機在喊叫著:“怎么回事?”原來剛才這里出現了塌方,雖然不嚴重,但眼下300米的路基和路面全部被毀。大貨車司機說:“方才20多輛軍車剛開過去,就開始塌方。我們兩臺大貨車,前面的車當即被推下土坡,直接掉進江里。我是后車看的清楚,便突然踩下剎車,被埋在這個土坡上,已經半個小時了。本想趁亮摸索著前進,但人怎么也出不來,車又不能動,只得在這里等待救援。”
伊頓把隊員們召集起來,首先是搶救大貨車里的司機,其次是選擇我們要通過的路,迅速逃出危險區。天是徹底黑了下來,好在臨行時總部為他們準備了進入大峽谷的裝備,如手電、頭燈照明用具齊全。燈光亮了之后,首先發現了掉進江里的大貨車,翻扣在江邊,司機早已爬出駕駛樓,大家放心不少。山坡上的大貨車已被山上的飛石砸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了。好歹把司機抬了出來,經與其協商,司機同意放棄大貨車,逃命為主。
隊員們把他抬進了首車上。大家開始贊美起越野車了,什么底盤高、車況好了,能靈活快速地逃離危險區了。討厭的是,這時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雨,給人們帶來了更多的麻煩。伊頓同大家商議起來,現在是晚上21時,距排龍鄉還剩下5公里。車下沒有路可走。在此宿營吧,地方又不合適,重要的是山上地震、塌方,飛石滾滾,瞬息萬變,無法保證人們的安全。大家決定連拖帶拽,就算是抬,也要讓車隊逃離危險區。
按伊頓選擇的路線,先把車往上坡拽,沙土過于松軟,就要減負荷,除了于渙生掌握方向外,其余的人先下車,再全力推拉拖抬。這樣,總算把車拖到原來的公路上,大家都在為首車的脫險而高興。又返回到第二輛車時,伊頓覺得開車的吳昊有些膽怯,根本就沒上駕駛樓。于渙生也細心地觀察到了,便一腳跨上車,李大剛一把將他拽住,挑戰地說:“你是否認為我們車沒人開了?”說著就去拽方向盤。于渙生說:“我走過一趟了,心中有數,也算是輕車熟路吧。”笑著抓住了方向盤。大家在同樣的拖拉抬拽中,都看得出于渙生確實比上次開的還順,僅15分鐘就開出了沙土堆。下坡時當人們都在撒手之際,山上一塊飛石墜落下來,雖然未直接砸到車上,但墜石順坡往下一滾,恰巧一下子墊高了右面的車輪,使原本傾斜的車體,失去了平衡,車在公路上翻滾了兩個個兒。更為可怕的是再往前邊就是拉月曲岸邊,車頭前兩輪已探出公路,全車的三分之一在那里懸空著。隊員中幾個長得身高馬大的如伊頓、李大剛包括扎西等人,都奮不顧身地沖到公路的斜坡上,干脆用肩頭扛起了車頭,阻止了車的下滑。
于渙生是個非常認真的人,車在翻筋斗之時,他感覺不對,就抓住方向盤,踩著腳下的閘,任憑你怎么翻滾,也要堅持一個信念——不讓車輪轉。事也湊巧,車在土坡上翻了兩個個兒,正好原樣落了下來,若是再翻個個兒,就進河里了。千鈞一發之際,大個子隊員立下功勞。其余人立即跑上去看分隊長怎么樣了?只見他臉上淌著血,也不知從那流出來的。于渙生說:“大家先動手把車抬出來!”在抬車過程中,伊頓說:“還多虧這里石頭多,要不是這塊絆腳石,于隊長早就進河喂魚了!”
車被大家抬出來后一看,下邊就是原來的公路,距離首車只有兩米多遠。內疚的吳昊,帶著搶救包急忙為于渙生擦干被劃傷的血跡。于渙生說:“俗語說得好,‘急行無好步’哇!”
天亮了,隊員們站在排龍門巴民族鄉招待所門前,這全鎮唯一的一條小街,用往日一樣寧靜的特有方式,迎接著奮戰一夜的科考隊員們。伊頓說:“昨晚我們經受了一場進入大峽谷前的實戰演練,大家都得了滿分。干脆,今天上午休息,下午3點出發,深入雅魯藏布大峽谷,走近南迦巴瓦峰?!?
(第三部第七章第一節結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