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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經過了前些日子的混亂,特監病房這幾天反倒平靜了下來。好丫頭沒有得到夸獎、老者沒有大笑,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也沒有整日念叨著丈夫和女兒。胖精靈的腿還沒好利索,依舊在太陽下整日蠕動。除了冷漠少女偶爾會呵斥丁梁柱“滾開”,整個特監病房被神秘力量包裹的就像是一間普通的養老院。

丁梁柱這幾日過的很是清閑,每天早睡早起,倒是再沒有被胖精靈偷吃過一點飯菜。在他挑選的那個充滿陽光的墻沿,丁梁柱每天都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日子倒也顯得不那么寂寞了。值得一提的是這幾****每天晚上都會去大廳轉轉,或許是想為那天的觀眾姿態做一些解釋,以便緩解一下與冷漠少女日漸僵化的關系。但冷漠少女看起來已經沒有了賞月的雅興,每日隨著一眾瘋子日落而息,沒給丁梁柱留半點機會。

幾日清閑過后,丁梁柱覺得他已經開始習慣并適應了特監病房枯燥無味的生活,心情居然也好了不少。直到小南市精神病院的復查結果出來后,他才認識到自己仍然是一個被他人所不齒的罪犯和瘋子。院長宣布結果的那一刻,丁梁柱的心也“轟”的一聲墜入谷底。而在大廳的角落,常年卷縮在那里的冷漠少女也在顫抖著,她甚至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孤獨感正從大廳的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涌過來,就像黑夜一般嚴密的透不出一絲光亮,寂寞的讓人窒息。

結果出來的時候,老者盡情的大笑著,笑的很是得意,仿佛是在用自己悲哀的人生來提醒別些人他們也一樣悲哀。這一次冷漠少女沒有喝罵,她只是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然后又躲回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沒有半分留戀。而好丫頭則出神的望著窗外那群玩耍的孩子,看的累了又玩起自己的手指。這時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讓人覺得那么心酸。

花甲老太與長臉婦女仍然在懷念死去的丈夫和女兒,她們和胖精靈一樣用一種瘋的方式來懷念自己的曾經,只有丁梁柱在心里不停的吶喊,喊著“自由,自由。”同時丁梁柱還應該為自己可以喊出這些話而感到高興,在他的身邊,還有這樣兩個從不知“自由”為何物的人,一生都在悲鳴。譬如花甲老太,也如長臉婦女。

在這樣一間充滿悲劇的病房里,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以一種真正的知己身份盡情****自己的傷口,懷念自己曾經如夢如幻的愛情。她們從不為自己的發瘋而感到傷心,真正的瘋子是快樂的,瘋只是一種快樂的表情而已。

也許直到現在她們還愛著彼此心中的那個人,正如那種愛著對方生命的獨特存在的愛的方式,無論結果有多心酸,她們始終是快樂的。

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的位置緊挨著,也許這也是命運對她們可悲愛情的一種作弄,兩個為了愛情發瘋的人日夜相伴,從不覺得寂寞。這也是為什么復查結果公布的時候,整個屋子的人只有她們兩個看起來和往常一樣的原因。

“回來吧,我們一起回家。”花甲老太朝不知名的方向笑著,歲月將皺紋刻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像是一段生動的笑話。而她旁邊的長臉婦女正默默的數著玲兒死了幾年,或許只是借著玲兒的死來懷念她的丈夫,總之沒人在意。

“回來吧,回來吧。”在整個屋子都在為自己是瘋子的而沉默的時候,只有花甲老太一個人迎合著老者的笑聲。到這時,就連丁梁柱也不得不驚嘆于愛情的力量,在老者驚濤駭浪的狂笑聲中,花甲老太斷斷續續的召喚依舊蕩漾在這大廳之中。這樣的合奏不知持續了多久,老者終于被花甲老太的召喚所吸引,停止了笑聲。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在聆聽。

“回來吧。”花甲老太仍然這樣說,這一刻,她持續了半個世紀的愛終于感動了所有人,除了那個和她一樣可悲的長臉婦女。

也許是花甲老太的聲音打擾了專心數年份的長臉婦女,又或許是她夢囈一般的召喚擾亂了長臉婦女那顆懷念家庭的心。在這個原本平靜如一灘死水的地方,長臉婦女帶著她對愛的執著爆發了。

“玲兒,我的玲兒!”長臉婦女站起身,口水順著下巴流了滿身,針鋒相對似的沖著花甲老太大喊。而花甲老太卻對她挑釁似的叫喊沒有任何回應,任她聲嘶力竭、手舞足蹈也毫不在意。

這是一場怎樣的對峙?既不同于老者與冷漠少女,也不同于冷漠少女與梁柱。她們就像是對著鏡子發怒的瘋子,互相朝著對方怒吼,受傷的卻只有自己。

“啊!我的玲兒,我的丈夫!”長臉婦女終于提起她的丈夫,只是沒人明白長臉婦女每日掛念的玲兒其實也只是對丈夫、對家庭的一種變相懷念而已。

長臉婦女下意識的提起丈夫讓她的怒火瞬間消退,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望著前方。但花甲老太卻被長臉婦女突然間的記憶驚醒,她慢慢轉過頭,滿是皺紋的臉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啊!。”花甲老太用不太符合年齡的怒吼回應著,本是躺在地上的她奮力向長臉婦女撲了過去,隨后兩人瘋狂的廝打在一起,聲音甚至驚醒了卷縮在角落的冷漠少女。

其實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只是像往常一樣簡單的發個瘋而已,她們之所以會相互遷怒只是因為對方擾亂了她們一貫維持的單方面懷念過去的平靜內心。心亂了快樂也就沒了,瘋子不會調節自己的心情,只能以互相攻擊來維持原本的樣子,其原理與好丫頭是一樣的。

事實上在這特監病房中,沒人會理會花甲老太與長臉婦女的廝打,所有人都是看客。沒人知道她們會鬧到什么時候,除非她們的聲音驚動了病房外的工作人員。

隨著花甲老太與長臉婦女的廝打越來越激烈,身上傷口不斷多了起來。兩個女人,一個本該安享晚年、一個已經到了為女兒嫁人而操心的歲數,但現在卻都為了早已失去的東西廝打起來,何其可悲。到這時,冷漠少女終于不忍心再看下去,她下意識的偏過頭,卻發現丁梁柱早就在看她,兩人在這個奇怪的病房中再一次對視起來。那一刻,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彼此那份旁觀者的冷漠。也許冷漠少女和丁梁柱是想上前勸解的,但現實卻摧毀了他們向前邁一步的勇氣,同時也擊垮了作為一個正常人所該有的道德與尊嚴。擔心被戳穿的兩人只能拼命忍住心頭那一份強烈的自責,一個重新埋頭,一個“嘿嘿”傻笑,任由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的廝打越來越激烈。

這個時候,離她們最近的胖精靈為了免受牽連早已逃離了他原來的位置,而早就停止笑聲的老者并沒有絲毫勸架的意思,全然一副看戲的姿態。然而就在每個人都在猜測這場混亂將如何收場的時候,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開口了。

“奶奶,阿姨,你們別打了,都流血了。”剛剛還在窗邊玩手指的好丫頭不知何時跑到了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的身邊,唯唯諾諾的說著。但兩人都沒有理會她的話,仍然拼命的廝打。好丫頭見自己的話沒起作用,干脆伸出小手拉起二人的衣服,企圖將她們分開,但仍然沒有絲毫效果。

或許好丫頭的阻攔對于這場斗爭來講是微不足道的,但卻在冷漠少女和丁梁柱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這二人在踏進特監病房后第一次感覺到了自身人格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人格發出了質疑。在兩個可憐女人失去理智的廝打中,自己竟然因為怕被揭穿而不敢出手阻攔,丁梁柱甚至覺得自己不如一個瘋了的小丫頭。

最終丁梁柱再也禁不住良心的拷問,一個人放聲的大笑起來。這笑聲沒有老者那直入靈魂的穿透力,卻震耳欲聾,經久不息。不久,在丁梁柱忘情的傻笑之下,病房外的工作人員終于受不了這種噪音,進房查看了屋內的情況。值班的依然是那兩個工作人員,但這一次在看見滿臉是血的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后也顯然緊張了起來。他們迅速跑到二人身前,全力將兩人拉開。奇怪的是被拉開后,花甲老太和長臉婦女并沒有再攻擊對方的意圖,順從的任由工作人員一前一后將她們拖出病房。走在后面的工作人員突然想起來什么,放下了滿臉是血的長臉婦女,走到仍然裝蒜傻笑的丁梁柱身邊,狠狠的踹了兩腳,以報復剛才驚醒了他們午睡罪魁禍首。

冷漠少女在確定了兩人都走出病房后慢慢抬起頭,但入目的卻是花甲老太與長臉婦女被拖走時留下的血痕。她呆滯的望著地上的血跡,直到丁梁柱的呻吟將她驚醒。

其實丁梁柱與冷漠少女并沒有錯,在這種走錯一步都有可能萬劫不復的地方,一切自我的保護都無可厚非,更何況還有一張復查結果時刻敲擊著兩顆本就脆弱的內心。冷漠少女之所以冷漠,只是因為她更了解特監病房,也更愛護她寂寞的生命。

被踹后的丁梁柱轉頭看向冷漠少女,正巧冷漠少女被他的呻吟所吸引,兩人默契的對視起來。善良的丁梁柱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也沒有傻笑。初來乍到的他覺得冷漠少女太過無情,面對這樣的廝打竟然熟視無睹,卻忘記了前些日子自己也做了一次無情的看客。冷漠少女逃避似的將頭埋入雙腿,匆匆結束了這次對視。好丫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回到了窗邊,胖精靈也開始向原來的地方爬去。寂寞的丁梁柱一個人四下張望,對著更無情的老者“呸”了一聲,后者沒有反應。

鬧劇結束后的特監病房更加的無聲、凄涼,丁梁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在荒野中張望,冷漠與無情在這里被他看的那么清楚。這是丁梁柱進入特監病房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絕望,就好像一朵凋謝了的花,即使可以重新開放,也要等上很久很久,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再開。或許每個人的心都是一顆種子,它們隨著歲月的流淌生根、發芽,但偏偏有人結出的是短暫美麗的花,有人卻是生機盎然地樹,沿著不同的生命軌跡,人生便有了不同。也有少數人是奇美的罌粟,美麗的就像一場夢,但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早已跌入了萬丈深淵。花甲老太是這樣,長臉婦女也是,她們人生的意義就在于有過那樣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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