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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詩詩

詩竹軒內(nèi)紅燭映照,佳人于妝鏡前端坐不動,淺黛彎眉中凝出使人心醉的凄遑。

不知過了多久,秦詩詩輕嘆了一聲,伸手取下頭簪放在臺上,起身欲往榻前就寢。在轉(zhuǎn)身之際,突然柔姿輕搖,一名黑衣人映入了她的眼簾。秦詩詩驚惶之中后退了半步,手指一觸妝臺,只聞物件落地的清晰聲響,玉簪為誰輕墜?

秦詩詩定眼看向來人。只見玄衣之上,俊秀的面容似覆著淡淡的風(fēng)霜,微蹙的冷眉透出憂傷,而鬢發(fā)間星星已然隱現(xiàn),只是那淺笑的臉龐最叫人思量。

燭火跳蕩,秦詩詩心中一緊正不知如何開口。

那黑衣人開口輕輕道:“深夜煩擾姑娘,還請見諒。”

秦詩詩聞言芳心一顫,低首屈身行了個萬福禮,柔聲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未曾歇息,所以并不算作打擾。”

“多謝姑娘!今夜冒昧前來是想向姑娘打聽一些事情,還望姑娘能夠不吝相告。”黑衣人輕聲說道。

“公子若相問,小女子知無不言!”

“姑娘可知這醉顏館的幕后主人,花殺是從何處而來?在這之前曾經(jīng)做過什么?”

秦詩詩心中一凜,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異常,開口回道:“公子所問,小女子實乃不知。雖蒙花城主抬愛,常來軒中做客,然而也僅限于討論琴棋書畫這等事情。公子所問之事小女子未曾問過城主他本人,也未曾從他處聽聞過。”

黑衣人凝視著秦詩詩,嘴角一翹又問道:“那姑娘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秦詩詩絳唇輕啟,徐徐言道:“這四年里,雖說城主他常來此間為賓,但卻從未逾越過一絲禮法。所以在品性這方面來講,小女子認為花城主應(yīng)該是一位磊落光明又頗具涵養(yǎng)之人。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小女子就無從判斷了”

“你可知有人暗中守衛(wèi)在詩竹軒外面?”黑衣人開口問道。

秦詩詩聞言不語,翠蛾眉微皺,伸手捋弄著胸前的一縷青絲,玉步緩緩移動自燭臺前,探指將黯淡下來的燭火撩撥得跳蕩不已。寢屋內(nèi)頓時一亮,那柔弱的身姿被映得韻致畢現(xiàn),低垂羅帳,一時景境迷離。

秦詩詩驀然轉(zhuǎn)過身注視著黑衣人,笑著說道:“公子不必側(cè)敲我,小女子既答應(yīng)了以實告之便不會做虛假之言。軒外暗藏的守衛(wèi)從兩年前的某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在了,是花城主吩派來的,因為曾經(jīng)有人深夜前來欲將我擄走。在守衛(wèi)被派來的當日,我便被告知了。”

黑衣人注視著秦詩詩,默不作聲地聽她把話說完,眼中莫名閃過一道柔光。言道:“在下姓白,是朝廷中人,來此只為查案。目前為止嫌犯還未得到確認,希望姑娘能夠配合并對此保密,我不想為難姑娘更不想傷害到姑娘。可能我還會再來,如果姑娘想到了什么,可以下次再告訴我。如此我就不打攪了,姑娘早點安歇。”

寂夜如水,黑衣人的身影已經(jīng)不在屋中。

秦詩詩呆呆著站立在那兒,方才就在他轉(zhuǎn)身離去的一剎那,她似乎很想開口說些什么,只是話到唇邊便止住了。

香屋變得清冷孤寂,軒外秋月斜照,夜?jié)馑忌ⅲ坏朗羌讶朔夹膩y。

一只夜鳥悄悄地從月下飛過,淡淡地影子從屋檐上無聲劃過。

白小黑靜坐在屋頂上,望著手中所持著的一根木簪,目光凝滯。半晌后,口中忽然低喚了一聲“若詩”,語似凝噎。

忽然,響起了輕微的動靜,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屋頂。白小黑瞬間騰立而起,黑衣帶起獵獵風(fēng)聲。白小黑的眼眸中激射出寒光,死死地盯著來人。

白影毫無一絲緊張之意,開口輕笑道:“沒想到逢人便笑的你也有如此黯然的一面!近來可好?朋友。”

“你是何人?又聽到了什么?不說便殺了你!”白小黑沒有理會來人的話,將木簪小心收入懷中,冷冷地開口說道。

似乎感到一絲意外,白影愣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說道:“雖說有點吃驚于你表現(xiàn)出的差異,不過還是先回答了你的問題。我可不希望自己性命被你惦記著。確切地說我只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游客!于誰都無害。我聽到了你口中所喊出的名字,不過我并不知道她是誰。我之所以站在這兒只是想和你打聲招呼,并無他意。半夜在屋頂都能遇見你,你說我倆豈不是很有緣?”

半晌之后,白小黑從白影身上收回了目光,開口說道:“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

說完,白小黑就躍下了屋頂,消失于月暮之中。

閣樓的小屋內(nèi)很干凈,東西也擺放的十分整齊,就是床上稍微有那么一絲凌亂。突兀地添放在房間內(nèi)的一張小方桌告訴了別人,住在此間屋中的女子絕非什么溫婉閨秀,桌子上的酒壇此刻正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

貂三娘一身素衣坐在桌前,正滿臉怒意地瞪著在桌對面喝著酒的人。

“喂!姓浪的!你喝酒偏要等到三更半夜才行么?我答應(yīng)免費供你酒喝,可沒有說你可以隨時隨意地把我吵醒了要酒喝。”

浪輕輕仿佛并未聽見耳邊的責(zé)斥聲,依舊淺嘗著碗中的佳釀,滿臉的享受之意。忽然,他抬頭瞅了一眼貂三娘,開口說道:“我要是不叫醒你,而自己跑去拿的話又會被你罵,現(xiàn)在讓你自己去拿你又不高興,女人是不是全都如你這般反復(fù)無常?”

貂三娘拍案罵道:“放你狗屁!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前些天酒窖中少了一壇酒,是你一聲不響地偷摸走的吧?”

“你可別胡亂說!既然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供我酒喝,我有那個必要再這么做嘛!”浪輕輕放下碗急忙辯道。

“在你出現(xiàn)之前,我的酒可是從來沒有少過的,不是你偷拿走的還會是誰?”貂三娘氣呼呼地哼道。

“這可不好說!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弄不好有人想栽贓陷害我也說不定。”浪輕輕一口飲盡碗中酒,又提起酒壇一邊往碗中倒酒一邊說道。

貂三娘突然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她被氣的有些發(fā)暈,努力克制住想要撲上去掐他嘴巴的沖動。過了一會,貂三娘緩緩噓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好吧!我承認了,上次少的那壇是我拿的。我看你那么忙,一邊做菜,另一邊還要同一個小丫頭談天說地,就沒有敢勞煩你,自己去拿了。”浪輕輕說著放下酒碗,接著又認真說道:“這次把你叫醒其實是想詳細問一些有關(guān)令尊的事情。”

聞聽此話,貂三娘面容頓時一肅,急切地問道:“是不是查到有關(guān)我爹的什么消息了?”

“還不確定,有些事情要問你想證實一下我的推測。”

“你問吧!”

夜越來越深了,秋意亦然。

午時已過,賞月樓的里面的酒食客逐漸少了下來。

白小黑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二樓,隨便挑了一張靠近樓欄的空桌坐了下來。伙計上前問明了需求便跑下了樓去。整個二樓只剩兩張相鄰的桌子上面還有人在飲酒高談著,白小黑移目望向樓外漠然不語。沒用多久,小二便將酒菜上了來,然后退至樓梯口侍立待喚。白小黑面帶著笑意,飲食了起來。

那兩桌人越喝談得越起勁,只聞其中一張桌上的一位髯須壯漢嚷道:“昨日你們可曾有誰去競技場觀賞那場比武?我可是去看了,就那情形,二兩銀子絕對花的值啊!至昨日為止,現(xiàn)如今那競技場中的擂主一共打敗了一十八名挑戰(zhàn)者。你們覺得他還能守著這個擂臺多久?”

“十八場算什么!最高紀錄可是四十七場,而且還是那人久不見有人來挑戰(zhàn)悄然離去,要不然說不定那人現(xiàn)在還站在臺上呢!”另外一張桌上一名年齡約有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大聲說道。

髯須壯漢怒聲喊道:“十八場不算什么,有本事你去啊!瞅你那那副模樣,連擂臺估計都沒有膽量爬上去!趁早回家抱母豬睡覺去吧!”兩桌上的其他人聞言發(fā)出一陣哄笑。笑聲未停,又聞一人揚聲說道:“比起競技場里面的比武,我倒是更喜歡那位說書人所講的江湖趣聞!”

“不錯!現(xiàn)今已是深秋時分,想他也快從外面回來了吧。”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接下來,那些人又七嘴八舌地談?wù)摿似饋怼?

白小黑只顧專心地喝酒吃菜,對那幫人的言談舉止絲毫沒有在意,雖說最喜歡吃的是面食,但是偶爾他還是會嘗試各種酒菜美食的。就這樣,因為差不多是背對著的緣故,白小黑并沒有注意到那兩桌人的一些異象舉動。

片刻后,那名髯須壯漢突然起身移開長凳,紅著臉邁步向白小黑走了過來,而剛才被壯漢怒罵的中年男子則是一臉看好戲地模樣。一會兒,髯須壯漢站到了白小黑的桌旁,看了他一眼說道:“喂!外鄉(xiāng)人,到我們那桌一起喝兩杯如何?”

白小黑不由詫異地轉(zhuǎn)過頭望向來人,微微笑道:“我快要吃完了,多謝好意!心領(lǐng)了!”

髯須壯漢略微一愣,隨即大聲喊道:“讓你去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快點起來過去,別給你臉面不要!”

說著便伸手欲拽他起來,不料手還未觸及對方的衣服便被對方隨意一揮手給擋了下來。感到自己的手被撞的隱隱作痛,原本就已經(jīng)半醉的髯須壯漢頓時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揍死你!”罵著便揮拳打向白小黑。

未及轉(zhuǎn)眼,粗壯的身影突然倒飛了起來!“嘭”的一聲之后便是盤碗羹瓢落地的“乒乓”響聲,緊接著又傳來慘烈的痛喊聲,只見那髯須壯漢躺坐在地板上不斷地撫背哼嚎著,而桌旁的那些人則目瞪口呆地傻站著。

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一位銀袍老者來到了二樓,身后緊跟著兩名伙計。老者掃了一眼面前所見,扭頭看向一直侍立在樓梯口的那名伙計,后者一怔之后趕忙上前湊到老者耳旁低訴了起來。聽完小二的訴說,銀袍老者用余光瞥了一眼如若無事般正飲著酒的黑衣人,然后走向滿臉痛楚的髯須壯漢。

老者停下了腳步,面容泛怒。掃視了幾眼面前的一幫人,冷冷地喝道:“你們應(yīng)該知道我賞月樓的規(guī)矩吧!是喝了一點酒便忘記了,還是說你們覺得觸犯本樓的規(guī)矩沒甚么大不了,不會像在那醉顏館里面一樣,有性命之憂?”

銀袍老者話一說完,那幫傻站著的人,連同那坐在地上的髯須壯漢頓時滿臉惶恐,爭先恐后地不住向老者低頭認錯,連聲保證不會再犯并且甘愿領(lǐng)罰。銀袍老者冷冷哼了一聲,開口說道:“這次便饒了你們,下去受罰吧!”聞言,那幫人如獲大赦般急忙向樓下走去,髯須壯漢也被兩人攙扶著跟在后面。

老者再次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黑衣人,隨后抬手示意身旁的三名伙計不要跟著自己,然后邁步走向黑衣人。

“老夫賞月樓掌柜,錢三。方才那幫宵小擾了客官,還望見諒!這桌飯錢便免了,權(quán)當是向客官賠罪。”老者走近桌旁略一欠身笑容滿面地歉聲說道。

白小黑抬頭沖老者微微一笑,道:“無妨!這種小事我還不至于會放在心上,至于我的飯錢就不必免了,我不喜歡吃白食。”

老者面容一喜,剛欲開口再說些什么,身旁忽然多出一名褚衣男子,只聽男

子說道:“錢掌柜,老板想要請這位朋友前往閣樓一見,你可還有什么話要說?”

“客官慢用,老朽就不叨擾了。”銀袍老者急忙說了兩句又褚衣男子一點頭,便向走下了樓去,那三名伙計也匆忙跟著走了下去。

“你認為我一定會去見你的那位老板?”白小黑往杯中斟滿了酒,舉杯飲了一口,忽然扭頭望向褚衣男子好奇地問道。

褚衣男子漠然地盯著白小黑手中的酒杯。

短暫的安靜之后,褚衣男子開口悠悠說道:“這世上有很多人因為過于自信而錯失了有益于自己的好機會。我并沒有去想,你會不會跟我去見老板,我只是替老板前來傳句話,此事對你來說究竟是好是壞,或許只有去了才能夠確切地知道。”

“走吧。”

白小黑笑了笑,忽然將杯中剩酒一口飲盡,站了起來。

賞月樓頂層閣樓未經(jīng)允許是嚴禁其他人踏足的,此間是賞月樓主人生活休眠之地。白小黑跟在后面褚衣男子身后,直到男子推開門,他就直接跨進了門內(nèi)。褚衣男子并沒有一同進去,而是關(guān)上門守在了外面。

這是一間寬敞整潔的屋子,除了幾盆花草和壁上的幾幅字畫,其他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必須用到的,由此可以大概想象出這間屋子主人的心性。進了屋子后,白小黑一扭頭便望見一名身形偏瘦的錦衣男子正臨窗而立,而那人想必也是聽見了動靜,一下子轉(zhuǎn)過身來同時也望向了白小黑。屋內(nèi)的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望了一會,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錦服男子年約四十開外,祥眉慈目不易使人見外,作為主人的他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向著白小黑展顏一笑,說道:“貿(mào)然請朋友前來相見還望見諒!”說著走至桌案旁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又道:“我們不妨邊喝邊談,喝茶總該比喝酒要好些。”

見此,白小黑含笑說道:“也好!正反我也是閑著無事,能得賞月樓風(fēng)老板邀請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錦衣男子道:“能夠邀請到像朋友你這樣的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于是,兩人分別入了坐。細品了幾口茶之后,錦服男子開口說道:“風(fēng)某為人處事向來不喜拐彎抹角,此次請朋友來的原因我就直說了。適才得知朋友身手不凡,希望朋友能夠跟在風(fēng)某身邊,至于聘金多少,朋友只管提。”說完后,男子雙目殷切地望著白小黑,期盼得到他的答復(fù)。

白小黑一時沒有開口出聲,似在思考著什么。錦服男子見著也不催促,臉上充滿了的期冀之色。白小黑咂了咂嘴,忽然張口自語道:“我原本很好奇風(fēng)老板會對說出一些什么樣的話來,沒想到竟是為這種事情。”

錦服男子面容一滯疑惑道:“那朋友覺得如何?若有什么要求盡管開口,萬事都好商量!”

白小黑轉(zhuǎn)首看向錦衣男子問道:“我有點好奇,如果只是開酒樓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樹立多少仇家,我想在外面那位足以應(yīng)付了。”

錦服男子先是一愣,隨后又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來,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確保自己有命去花掉所賺到的錢,否則銀兩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像朋友這樣身手不凡的人,在邊城這個地方可是極少能遇到的,我當然不想錯過了。”

白小黑淡淡一笑,低首稍作沉思。片刻之后,似乎做好了決定,認真說道:“風(fēng)老板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只是在下只能算是路過此地,并不會久留,所以閣下還是另請高人。茶是好茶!多謝款待。告辭!”說完起身便欲離去。

錦服男子見狀,連忙起身追道:“朋友在城中留多久風(fēng)某便雇傭朋友多久如何?”

“實際上我并不喜歡受約束。”白小黑沒有回頭,直接推門而去。

不久,屋內(nèi)傳來一聲低微地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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