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青青河畔草5
- 光塵:晉世神俠錄
- 孤名釣魚
- 3239字
- 2024-10-03 14:28:50
趙士晟正欲與那粗魯車夫理論,卻望見對面馬車上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掀開簾布,揮起肥碩的手掌,啪的一聲就糊在車夫臉上,“渾蛋東西!你怎么趕車的?”車夫當即被扇趴到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少主,來者不善?!壁w安吉急忙提醒趙士晟,趙士晟心領神會,將龍安世招到近前。
大漢走下馬車,瞅見衣冠整齊的趙士晟,罵道:“媽的,你就是這腌臜馬車的主子?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沖撞本侯的車駕?”
趙士晟心中惱怒而面不改色,“此是我的馬車無誤,但是卻不是磕絆了你家馬車,而是你家馬車來沖撞的?!?
大漢高聲怒罵:“你還敢狡辯?本侯被你可驚得不輕!識相的話,就速速跪下道歉!”
趙士晟冷笑一聲,蔑視著看向對方,“敢問足下尊姓大名,封何爵位?看如此氣勢,莫非是皇族?”
大漢愣了一下,得意道:“老子也不怕告與你知,本侯姓熊,封關內侯,領節義都尉,官居七品。你這不長眼的豎子,還不跪下謝罪?”
“哈哈哈。”趙士晟忍不住大笑,伸出兩指指著對方,“姓熊的,且不論你只是個關內侯,看你這副德性,必是花錢買來的冗官虛爵,焉敢在本使面前造次!”他心里清楚,這廝這般做派,絕對不是真正的顯貴之人,所謂爵位也同自家的奉忠亭侯爵位一般,不用當真。
熊某大怒,大喝一聲“放肆!”說罷便舉拳要打來,孰料被身后一人扯住了臂肱,“熊五兄何必動武,區區小事罷了,有話好說嘛?!?
趙士晟看向那人,只見其一副公子打扮,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皮膚白皙,貌容俊美,加之衣衫雅麗,冠冕堂皇,飄飄然若出塵之人,心下驚異,問道:“在下太原趙士晟,敢問公子姓字?”
那公子道:“在下雍州京兆郡人士,姓杜名乂,表字弘治,趙兄,這廂有禮了?!边呎f邊恭敬作揖,甚是禮貌。
趙士晟見狀心忖:“京兆杜氏,這個才是正宗的高門士子,不可冒犯。”于是也相對行禮道:“原來是京兆杜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杜乂微笑著致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趙兄是趙記珠玩店的東家吧?現在卻打著并州刺史的旗號,可是為并州而來?”
趙士晟聽對方這么說,便知道這位杜公子曾是自家店鋪的顧客,但實在沒甚印象,只客氣回應道:“原來足下認得我,真是幸會!在下也不敢相瞞,如今受東嬴公殿下差遣,奉命入京進貢朝賀,不想在這里遇上無妄之災,公子足下是明白事理之人,望點撥點撥某些人,讓我等好順利行路?!?
一旁的熊五哼了一聲道:“杜公子莫要跟他廢話,讓我一拳打飛他!”
杜乂依然攔著他,“熊五兄且賣我個面子,大家不打不相識,到此為止,彼此交個朋友,江湖上走動也方便?!?
趙士晟心知杜乂有意解圍,也不想惹事,“看在杜公子面上,我也不想與你計較,趕緊走罷。”
熊五卻毫不搭理趙士晟,對杜乂道:“你與這豎子又無甚交情,何必要為他說話?這廝如此囂張,今日若不向本大爺道歉,絕不輕饒!”
趙士晟見這惡人無理至甚,再也無法按捺心頭怒火,喝道:“只怕是你今天走不得脫!”他一揮手,身后的龍安世、趙安吉等人立即帶領著一群軍士擁了上來,幾十支長戈齊齊指向熊五,將他的馬車和隨從圍了個水泄不通。
杜乂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勸道:“大家有事好商量,以免驚動了津口的官兵,還有這么多路人看著,切莫鑄成大錯啊!”
熊五仍然不為所動,傲然道:“杜公子你且退下,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擔!”又對趙士晟道:“豎子,你以為你人多就可以奈何得我了嗎?立刻求饒,否則要了你小命!”
趙士晟冷笑,仿佛在看一個白癡,“今日不宰一頭肥豬祭奠河神,恐怕是過不得黃河了!”
熊五暴怒,突然伸出右手掌,踏前兩步向趙士晟沖來!
龍安世反應迅捷,當即搶前迎上,硬接熊五一掌,孰料對方這一擊勢大力沉。龍安世力量不及,竟被直接震開,直彈出幾丈之遠!
擊退龍安世之后,熊五稍作停頓,又大步朝趙士晟襲來,眼見其已提起手掌,而龍元炳卻還未及反應,此時趙士晟身邊已無人保護!
趙士晟心知不妙,然已來不及躲閃。熊五鐵掌當胸拍來,那一剎那間,趙士晟只聽得掌風呼嘯,頓時心中無比恐懼,不由得全身僵硬,只本能地用雙手交叉護住胸膛,被這一掌結結實實拍在手臂上!
龍安世驚駭大叫,他已經能想象到這一掌的威力。
可是,接下來卻發生了驚人一幕!眾人只見趙士晟紋絲不動,反倒是熊五被彈飛開來!
趙士晟此刻渾身戰栗,然而卻感覺臂肌膨脹,如有千鈞之力蘊藏其中。體內肺腑仿若鼎爐,有烈火燃燒一般,激起血氣如江河奔流于周身。
龍安世和龍元炳父子急急湊到趙士晟身邊保護,龍安世焦急問道:“少主!少主!可有恙乎?”
趙士晟不作回答,只搖頭,龍安世見他神情只是有些驚恐,但并無受傷之虞,大喜道:“少主真乃天佑之人也!”
再看那肇事的熊五,卻發現這胖子竟然從橋邊跌落到了滔滔河水之中,抓住浮橋下的船只邊緣狼狽掙扎,奈何體重過重,竟一時爬不上來!
短短一瞬間,形勢猝變。熊五的奴才們見狀都慌得不得了,只顧得搭救主子。杜乂也是驚得面無人色,半晌才回過神來,朝趙士晟豎起拇指贊道:“趙兄神通,杜乂佩服!”
趙士晟自己也是愣了許久,一直按住胸口強忍著疼痛,直到杜乂對他說話時才意識到方才發生的奇跡。
“這是怎么回事?”趙士晟心中詫異,隨著疼痛感的消散,終于反應過來,“是因為情急之下發動了內功的緣故嗎?這真是太奇妙了,御氣道真沒有白練!”
杜乂一把抓住趙士晟的手,激動道:“趙兄,今日能與足下相逢相識,乃是上天賜予之幸運,在下請求你賞光,一起來飲上幾杯好茶?!?
“那廝到底是何來頭?”趙士晟知道與熊五結了仇,當然要問個明白。
杜乂鄙夷道:“那人是四海幫的頭目,姓熊名通,乃熊幫主的五弟,人稱‘肥熊五郎’。今番我受長輩之命前去鄴城,路上怕不安全,所以才順便與他同路,除此之外,與熊五并無私交,請趙公子放心?!?
“好,愿與杜公子坐飲?!壁w士晟無法拒絕杜乂的善意,便令趙安吉率車隊渡河后休整,自己則隨杜乂一起來到不遠處一處涼亭。進入亭中,他回顧橋頭,發現那熊五及其一幫隨從已消失不見,該是狼狽逃竄了。
“時值春日,又逢晴空萬里,正是臨河觀景的良辰?!倍艁V輕輕地端起茶杯,小心地吹了吹,微抿一口,又輕輕地放下,風雅至極,“趙兄你看這兩岸山花,鮮艷奪目,五彩繽紛,是否愿化為蝴蝶,于叢中起舞耶?”
趙士晟聞言不明所以,但以他對洛陽豪門的認識,眼前的貴公子應是一位喜好談玄的士人,若不想掃人家的雅興,就得說些清虛玄妙的話應景。
“春華秋實,四時變幻,生生不息,然終歸于寂滅,此所謂‘空’。故百花顏色雖然鮮艷,亦只足為一時之悅目。不過若是與美好之人、美好之事相聯系,成就美好記憶,可悅長久?!壁w士晟沒有研究過老莊周易,不懂他們說的那套,只好拿所知曉的一些佛家哲理來應付他,這些都是母親曾經傳授給他的一些話,他依稀記得是來自于一本名叫《金剛經》的佛經。
杜乂應和道:“善哉!此所謂“萬物有形道無形”,萬物悉以有形歸于無形,又于無形之中蘊育有形,周而復始,無窮無盡。趙公子深諳此理,故能以有形之物取無形之意,以得人生之大樂也?!?
“杜公子妙言?!?
“呼我弘治便可?!?
“在下字季昀。”
“季昀兄,高才也?!?
“弘治兄,妙人也。”
二人就這么虛虛實實地交談,趙士晟提起《金剛經》的要義,并講給杜乂聽。雖然很多經句連他自己都不甚明白,只能模模糊糊地表達??墒嵌艁V卻聽得津津有味,豁然開朗,仿佛日光罩頂,為他打開了一條通向真理的明曠大道。
兩人一邊飲茶,一邊談論,半個時辰后杜乂方才盡興,對趙士晟贊道:“今日聽君一言,勝讀十年經書,其中奧妙,引人深思?!彼浩痤^來,望著亭外的天空回憶,“大約三年前,我曾到過季昀兄的店里,彼時就留意到足下身被浩然之氣,非尋常商賈可比。只可惜當年少不更事,未敢與季昀兄相交。然今時你我重逢于此地,豈非天意哉!愿與足下結為好友,常相往來!”
趙士晟心想對方是出身望族的世家子弟,竟提出與自己這般寒門結交,以世俗而論,簡直是咄咄怪事?!昂胫涡拄骠嬗袢?,風華絕代,今日竟肯屈身結交士晟,這乃是莫大之幸。士晟受寵若驚,怎敢不識抬舉?若弘治不棄,我愿意與弘治互贈玉佩,結金蘭之好?!?
“善!乂求之不得!”
說罷二人都各自解下腰間的玉佩,慷慨相贈。
趙士晟道:“今以黃河為證,不忘今日之誼!”
杜乂道:“同不敢忘也!”
二人相視大笑,遂成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