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變，賈錫驚駭地不能動彈，呆若木雞。

“令使小心！”好在他還有一名護衛，是天道盟黃綬直隸武士。

“放箭！”關上傳來命令，一名將領模樣的人出現在城頭。

一輪箭雨當即傾下，而忠心的護衛使出渾身解數，擋在賈錫身前。剎那之后，抱頭蹲下的賈錫安然無恙，擋在他身前的護衛竟然也毫發無損，依然持刀佇立，氣勢昂揚，渾然不把這些弓箭手放在眼里。

“呵！功夫不錯！”守將拊掌贊嘆，“只可惜，此處可不止你一個高手。”

話音未落，賈錫忽然感到背后刮來一陣迅風。轉瞬之間，一個人影閃到那護衛身側，寒光一閃，一柄利劍便插入了護衛肋間。

“你……”護衛沒料到這來自身后的突然襲擊，頃刻間便失去了戰力，倒地昏死。

“這是怎么回事？”賈錫顫抖著問道，他自知已陷入絕境，定是難逃一死了！

“賈令使，沒想到吧？呵呵呵呵……”蕭凜轉過頭來，發出可怖的笑聲，“恐怕此處便是你葬身之地了?！?

賈錫看見蕭凜，害怕得連連后退，“是你……你們竟敢……如此大膽！”

“是令使太囂張了才對！”蕭凜也不急著動手，緩步向賈錫趨近?！拔胰塘四銕讉€月了，今日終于輪到你倒霉了?！?

“襲擊圣盟總壇使者！你可知是何后果？”

“令使心里也很清楚，對于圣盟來說，你不過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小沙子，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人真正在乎。圣盟也許會派幾個人隨意查一查，不過查個幾日還沒結果，那只能不了了之了。令使你說對嗎？”蕭凜一步步逼近，獰笑著欣賞賈錫那副可憐樣?！翱赡阋腔厝チ?，對我父親才是個禍患。”

賈錫絕望地癱倒在地，常年與武人為伍，他清楚逃跑是沒用的?；蛟S坦然赴死，才是自己作為一個江湖人的真正歸宿。

“慢著！光天化日之下，守關軍士竟然劫殺客商，這還有王法嗎？”不料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喝問，蕭凜大驚回頭，看見兩個戴著斗笠蒙著臉的持械武士。

“郭都尉！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閑人給放過來了？”蕭凜當即變色質問關城上。

“這天都快黑了，怎么還會有人來過關？鬼知道他們是來作甚的！”姓郭的守將回應道。

來者正是秦毅和羅羽二人。在酒樓時，何深推斷，蕭世謀的手下應該正是為追蹤“客商”三人而來，或圖謀行刺。秦毅不知其中究竟牽涉了什么詭秘之事，好奇之下，便同羅羽悄悄尾隨蕭凜，欲一探究竟。直來到關城腳下，藏在不遠處觀望。當看到關內守軍竟然也參與陰謀時，秦毅不禁驚訝：這些朝廷的爪牙怎么也干起打打殺殺的江湖勾當了？等到賈錫自曝身份是“圣盟總壇使者”，秦毅腦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既然是天道盟總壇的人，何不保全他一條性命，利用其身份，為自己潛入天恩道開一扇方便之門？”

在賈錫即將喪命的緊要關頭，秦毅沒有時間多想，隨即出手干涉。為防止被認出，他還特地用黑面巾蒙了臉。

“你們是什么人？”蕭凜氣急敗壞，他本不想節外生枝，但為了保密，這兩個人必須死，只是最好先搞清對方的身份來歷。

“我們也是給商幫保路護行的俠客，見不得你們這些狗東西圖財害命！”秦毅隨口一謅，以掩飾目的。

蕭凜見問不出什么所以然，也不多廢話，“真是自尋死路！射死他們！”

郭都尉手一揮，一群弓箭手又對準了秦毅和羅羽。

秦毅這種陣勢也見得多了，立時橫劍身前，作出防御飛箭的架勢。不過，他有點害怕羅羽沒有這個本事，便想提醒他躲到自己身后去。不料他眼光往旁一瞥，卻看見羅羽三五步就飛奔到關城底下，再一眨眼，羅羽已經像個猴子一般爬上了三丈高的關城！

原來這家伙的輕功已經這么厲害了！

站在城頭的郭都尉注意到羅羽的行動，正欲下令射殺，才出口一個“射”字，羅羽已經越過關城的女墻，將刀抵在了郭都尉的脖頸上。

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郭都尉必須要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價。

“令他們全部住手！”羅羽厲聲命令。

一時間關樓上的軍士們手足無措，都轉頭將箭對準羅羽。但是沒人敢不管長官的性命，貿然出手。

“都不要動！義士，一切好說?！惫嘉井斎徊粫_羽魚死網破，不管他是出于何種目的謀殺賈錫，但肯定不至于愿意為此搭上性命。

蕭凜都看在眼里，心中大怒，嘲諷道：“郭陽你就這點出息嗎？虧你以前還是太原幫的棟梁！”

“行了，我對你父親的承諾，已經履行了。只是事已至此，恕我無能為力了！”郭都尉倒是很看得清局面，“打開關門，放他們過去！”

“放賈錫走？你就不怕后果？”蕭凜可氣壞了，“你是要尋死嗎？”

“尋死？我只是作為直隸武士，聽從并州壇執事之命行事，怎么說也罪不至死吧？”

“好，這是你選的?？晌也粫饝！笔拕C揮起手中錚亮的直刀，首先撲向賈錫。

秦毅正要上前迎戰，那名負傷的護衛突然掙扎著站起來，大叫一聲，舉刀殺向蕭凜。蕭凜稍稍一愣，揮刀只一合，便將護衛攔腰斬為兩段，噴灑出一陣血雨！

“呵！”秦毅見到這駭人場面，嚇了一跳，“看來這次是要真打一場了?！?

蕭凜沒有領會到秦毅的語中深意，只覺得眼前這個蒙面劍客有點太張狂。

甫一交鋒，二人都感到這將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井陘關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等到徹底敞開之時，二人已交手數十回合，彼此沒有占得任何便宜。

“瞬破斬*虎撲！”秦毅退后幾步，將劍伏在背后，張開兩臂，上身大幅前傾，作猛虎之狀撲向蕭凜！

蕭凜拔刀迎來，死死盯住秦毅的劍，刀鋒飛轉，意在防住之后向對手的喉嚨發出致命一擊。

秦毅的瞬破斬，灌注了渾身勁道，這股猛虎之力幾乎要摧垮蕭凜的刀威。麟鳴劍長嘶一聲，尖利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伴隨著狂烈的熱風擴散開來。周圍震起一片揚塵，完全湮沒了二人的身影。

直到片刻后揚塵散去，在場圍觀者們發現二人正隔著刀劍對峙，而蕭凜站立的位置已發生了變動，腳下出現了一道兩步長的類似車轍的滑痕，這是他承受秦毅斬擊時不由滑出的步跡。

“師兄，不用與他戀戰，我們走吧！”羅羽著急地在關樓上呼道。

“也是，不陪你們玩了?！鼻匾憬K止了用勁推開蕭凜的刀。

“蕭少俠，住手退開！否則便射死你！”關城上的郭都尉看得明白，蕭凜奈何不了秦毅，自己若再不要果斷行動，恐怕馬上就得死。

一眾弓箭手遵他命令，箭頭又對準了蕭凜。這下蕭凜面前是秦毅，背后是一群弓手，若再動手，腹背受敵，必死無疑。

蕭凜回頭望了一眼，知道大勢已去，只得嘆了口氣，“好，好，都與我作對是吧？你們別太得意了，今日這筆賬，日后還得好好算呢！”說罷便施展輕功，繞過秦毅向來路狂奔而去，迅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內。

這下子秦毅就沒顧慮了，一把挾起全身癱軟的賈錫，放到馬車上，自己則坐在駕車位子上，驅趕馬車向關門馳入，無人敢攔。

羅羽繼續刀架著郭都尉，逼退一眾守關軍士，下了關城，挾持郭都尉一同坐上秦毅駕駛的馬車，一路經過守軍的營地，直到馬車從關城的另一端城門駛出。

關內一眾守軍跟在馬車后面遙遙追趕，離開關城一里遠之后，秦毅才停下車來，對郭都尉道：“今日之事，本與我等無關。我二人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俠義之舉。你作為一方守將，竟勾結宵小，行盜賊之事，你可知罪？”

郭都尉忙辯解道：“我不是行什么盜賊之事！俠士也是江湖人，該知道天道盟的名號吧？”

“知道，你不會說是天道盟要你這么干的吧？”秦毅大概已猜出幾分因果，繼續試探郭都尉。

“當然是，不過這是我們盟內之事，與外人無干。其中內情，我不能告訴俠士，俠士也沒必要知曉，惹禍上身。今日事敗，是我活該，我自會承擔后果。俠士既已脫身，也不需害我，我必遵守承諾，不會來追?！?

“哦？你就這么罷了？”

“當然，賈錫今日不死，實乃天意，我郭陽不敢逆天而行！足下盡可放我回去，絕不會再來尋仇！”

“郭陽？好，我記住你的姓名了?！鼻匾阕屑毝嗽敼柕哪槪瑫r記住相貌，“另外，那兩個忠心護主的衛士，亦是義士，你且安排厚葬。至于之后的事，便與我無關了。”

“一言為定?！惫栢嵵氐攸c點頭。

秦毅便把郭陽就地放走，然后迅即駕著馬車沿逶迤的山中道路前行，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方才駐車。而后他吩咐羅羽爬到高處瞭望西邊，確定沒有追兵之后，才將馬車停在路邊。

這時賈錫方從驚惶中稍微鎮定，對著秦毅和羅羽就是一頓磕頭叩拜，連聲道謝，涕淚橫流。秦毅見其狼狽可憐，全然沒有初時天道盟中貴人的派頭，前后反差，不由感到十分諷刺。

眼下，他們身處狹窄的井陘山道中，不知附近哪里有村落人煙，他們只能就在這路邊的樹林里尋覓到一處歇腳地。然后便趁著月色，到處拾掇枯枝干草——在這寒冷的北國荒野之中過夜，首要之事便是取暖。

忙活了半個時辰，終于點起了火堆，三人圍坐在邊上，一時也睡不著，便閑談起來。

賈錫先自述道：“在下姓賈名錫，字伯金，原籍平陽郡。二十年前便因機緣巧合，入天道盟效力，承蒙圣盟看重，如今忝列總壇傳令使一職。此番因公務前往冀州，不料為奸人所害，若不是二位少俠相助，賈某必死無疑，大恩大德，實是千金難報?！?

“不用客氣，我叫秦巨峰，本是一介游俠，路見不平，拔劍相助，此大義使然也。”

賈錫從懷里掏出一塊一寸方圓的銀餅，“恩人，此乃我一番心意，還請收下?！?

“這個可太貴重了，我乃修道之人，云游四方，解人危難，自當本分，不該受人恩惠?！?

“哎呀，恩人如果不收，實在令我難以安心吶！”賈錫卻是急了，他現在身邊沒人護衛，怕是根本走不到冀州。若秦毅不收這銀餅，那便沒有一路護送他的義務了。

不過秦毅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直言道：“足下既然是天道盟總壇傳令使，可認識天恩道宗師？我聽聞天恩道正在招募武師，故準備前往投奔?！?

“認識，認識?！辟Z錫大喜，“在下與天恩道宗師黃龍真人相熟，定能為恩人引薦！”

“那可好，還請令使鼎力相助啊！”

“區區小事，包在我身上！”賈錫一口答應，這點要求對他來說可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