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魅影左國城2
- 光塵:晉世神俠錄
- 孤名釣魚
- 2702字
- 2016-10-27 11:43:51
“誰呀?”劉曜發問道。
“是我。”一個清脆女聲應道。
“唉,這般時辰還來打擾,女人可真是麻煩……”劉曜醺然念叨著,緩緩起身去開門。
門扉吱呀開啟,昏黃燈火下,秦毅循聲望去,只見屏風后露出一角鵝黃色的裙裾。
“作甚啊?師妹。”
師妹?秦毅立時記起兩個月前在并州道上偶遇劉曜時,與之同行的那位緋衣麗人。
“怎的?聽聞有人自離石城歸返,特來瞧瞧。”她嗓音柔美清亮,還是那么引人沉醉。
“哦,誰知會你的?”
“當然是都督府的馬夫了。你的馬車一到,府內下人都知道永明公子回來了。”
“哈,可是……夜已經深了,我還有客人在呢。要不……你先回去,明日邀集伙伴,到城外行獵。”劉曜滿口酒氣,只想快些打發她走,好與秦毅續飲。
“哎,莫急趕人。我是聽聞有人欲與馨姊姊定親,特來道賀的哩。”
“啊……此事……尚八字沒一撇,莫急著道賀。”劉曜撓頭,面露難色。
“誰急了?只是未料你這只知習武讀書的呆子,竟早存了這般心思。”呼延宛倩語速不疾不徐,聲調不高不低,縱是揶揄之言,自她口中說出亦不覺刺耳,“不過呢,馨姊姊那般好人兒,你若能娶到,實乃天大福分,也難怪你動心。”
“其實……唔……我也是……”劉曜回頭瞥了眼秦毅,“唉,客人在此,不便多言,你且回……”
“是何方貴客?”宛倩好奇心起,不顧劉曜阻攔,徑直繞過屏風入內,只見坐在席間的秦毅在那癡癡地微笑。
秦毅也醉眼朦朧,上下打量眼前的姑娘:她身著鵝黃色的綢衫,外罩桃色襖裙,一圈絨領環護頸胸,緊束的鑲金玉帶勾勒纖腰,腰際明晃晃懸一柄銀鞘的三尺劍,足蹬長筒馬靴,兼具絕色與英姿。
“這位是?”她一雙明眸端詳一番秦毅,卻似無印象。
“忘了?他是我好友秦巨峰,上月打獵時結識的那位俠士。”
“哦,想起來了!便是那位懲戒過阿粲的秦俠士呀!他還真來左國城尋你了。”宛倩展顏,向秦毅如男子般抱拳一禮,“呼延宛倩見過秦俠士。”
“幸會,幸會。”秦毅慌忙起身還禮,不敢直視她明澈雙眸,只垂首望地,又瞥了眼自身衣衫,自覺尚算整潔。
“正好,我也饞酒了。”她自顧從柜中取出一只凈瓷碗,坐于桌旁。“秦俠士,煩請與我斟上一碗可好?”宛倩將碗遞至秦毅面前,酒壇恰在其手邊。
秦毅心弦微顫,小心捧起酒壇,將醇香酒液緩緩注入碗中。
“此乃烈酒。”劉曜提醒道。
“無妨,淺嘗而已。”
“請。”秦毅斟滿,雙手奉回。他略一垂首,目光掠過宛倩那雙秋水明眸,修長睫羽,玲瓏鼻尖,櫻唇薄潤,心中暗贊:“此女五官之精致,西子重生亦不過如此!不,西子柔弱,她則不同,恰似草原上策馬揚鞭的王明君,或許……她便是明君后裔?”
近觀宛倩,秦毅莫名心悸,一種難以言喻之感油然而生——這女子外貌兼具漢媛的淑麗與胡姬的奇艷,周身散發的清新氣息,是他前所未見。
宛倩接過酒碗,高舉便飲。她微揚玉頸的剎那,秦毅瞥見那抹白皙,心頭竟掠過一絲難以自抑的綺念。宛倩飲盡回眸,恰撞上秦毅失神目光。秦毅慌忙移開視線。
“少飲些,女兒家,多飲傷身。”劉曜見她豪飲,出言相勸。
“我自有分寸。”宛倩淡然一句,又將酒碗遞向秦毅,“酒甚好,師兄忒小氣,藏此佳釀獨饗貴客。今日既教我撞見,定要多飲你幾碗。”
秦毅再為她斟滿。宛倩此番只抿一口,不甚雅致地拭了拭嘴角,揚眉吐氣道:“呀!飲此酒,頓覺氣力充盈,倒想與你二人切磋一番劍術!”
劉曜一旁發起愁來,“哎呀,我看你是酒意上涌了。我此刻頭重腳輕,你若醉在此處,可沒法送你回都督府。”
“都督府非我家,未必非宿那里。”
“那你要宿留何處?稟過師叔了么?”
“尚未,不過馨姊姊家甚好,到她家再遣人知會師叔便是。”
“哦,也罷。”劉曜勉強點頭應允——身為師兄,他確有看顧之責。
“可敢隨我同往卜家?”
“不,不。”劉曜連連搖頭,極不情愿。
“嗯?為何?不送我回去么?”宛倩唇角微挑,笑意盈盈,“哦,我懂了,是怕見著馨姊姊害羞吧?”
“休得胡言,莫讓巨峰兄笑話。”劉曜面皮更紅,“近來著實忙碌,你在左國城也住了一段時日了,不如早些回興德莊吧,師父該念你了。”
“我欲歸時自會歸,不勞你費心。”宛倩微露不悅,白了劉曜一眼。
“好好好,隨你高興。”
“秦俠士來左國城,便是專為探望永明師兄?”宛倩忽地問向秦毅。秦毅旁觀二人斗嘴,正暗自莞爾,猝不及防被問,忙點頭道:“啊,正是。”
“來,再飲幾杯!”宛倩又端起酒碗。
三人對酌數巡,閑談片刻,不覺一壇酒已見底。宛倩心滿意足道:“好了,我該走了,不擾你二人敘舊。”言罷起身欲行。劉曜亦艱難站起,“我……還是送送你。”
“不必,卜家離此不遠。”她開門而出,劉曜、秦毅送至門外。宛倩擺手示意止步,而后腰挎長劍,身影瀟灑地沒入夜色。
“她飲了不少酒,孤身一人獨行,不會有事吧?”秦毅望著那略顯落寞的背影,憂心道。
“放心,這才幾步路?她可是我師妹,向來只有她欺人,無人敢欺她。回屋,再飲些!”劉曜渾不在意。
二人重回案前。秦毅猶自對那倩影念念不忘,“令師妹真乃女中豪杰,風采卓然。”
“此間女子多不馴,宛倩尤為特別罷了。”
“哦?此話怎講?”
“師父膝下無子,唯此一女,師母早逝,故自幼溺愛,難免養出些刁蠻性子。然其天資穎悟,文韜武略,尤精劍術。師父座下入室弟子,唯我能勉強與她匹敵。”
“噢,難怪她眉宇間自帶傲氣。不過說起尊師呼延莊主,在下亦不由心向往之。敢問是何等人物?”
“師父本姓栗,西域于闐人,乃漢朝戍邊將士后裔。少年時得遇世外高人,習得一身絕藝。二十余年前游歷中原,入洛陽鴻儒院修習儒經武學,恰與義父同門。故義父延攬其為賓客,后助其創立興德莊,甄選五部子弟授習六藝。師父迎娶大貴族呼延氏之女,遂易姓呼延,成我五部敬仰之大宗師。”
“這么說,他本姓栗?是漢人后裔?”
“然也,此非稀罕事。來左國城謀事的漢人甚多,故我才力勸秦兄來投,他日必有大展宏圖之機。”劉曜又趁機勸誘。
“不知尊師為何要舍棄本姓?”
“方才未及言明,師父年輕時放蕩不羈,終為家族所不容,斷絕往來,方遠走中原自尋生路。既與師母結為一家,改姓加入屠各部,亦是順理成章。”
“原來如此,呼延莊主果非常人,他日定要拜會。”秦毅心忖宛倩之父身世如此奇崛,必是位有趣的長者。
燭火在燈盞中噼啪輕跳,焰影在墻壁上拉長又縮短,映照著二人愈發朦朧的醉眼。從江湖軼事到劍術心得,從并州風物到左國城的人情世故,話題如窗外流淌的夜色,綿綿不絕。劉曜酒意未消,時而撫掌大笑,時而慷慨陳詞;秦毅雖也困倦,卻因初聞呼延莊主及興德莊軼事,心中新奇激蕩,強撐著精神應和。
更深露重,寒意悄然滲入窗隙。漸漸地,劉曜的聲音低沉下去,言語間夾雜了含混的鼻音,眼皮沉重得仿佛墜了鉛塊。秦毅亦覺頭腦昏沉,如墜霧中。他忽然想起某件事,悄然從囊中掏出一粒藥丸服下,只消片刻,藥效如冰水貫頂,神思陡然清明,睡意全消——此物乃是醒神丸,其味甚苦,卻是夜間行事的必備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