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下得黏糊糊的，貼在皮膚上像層濕抹布，悶得人透不過氣。吳倩坐在“青禾文創(chuàng)店”的收銀臺后，手肘撐著臺面——邊緣早被她磨得毛糙，這一年來對賬、打包，胳膊肘天天蹭這兒，連木紋里都嵌了點常年沾著的丙烯顏料渣。她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臺縫里的顏料，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夏季文創(chuàng)推廣方案”，光標閃了半天，文檔里還是只有個標題。

店里靜得能聽見雨絲砸在舊木窗上的聲音，“嗒嗒、嗒嗒”，跟墻上那只米白色掛鐘的“滴答”聲湊成了對。那掛鐘是她開業(yè)時在舊貨市場淘的，當時覺得鐘擺晃起來慢悠悠的，有股過日子的勁兒，現(xiàn)在倒覺得這聲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扎在心上。她甚至不敢抬頭看貨架——怕看見那些擺得整整齊齊，卻沒幾個人碰過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

左邊貨架最上層，擺的是她親手畫的手工筆記本。封面全是小城的景：老巷口那棵歪脖子梧桐樹，樹下總坐著下棋的劉爺爺，她畫的時候特意把劉爺爺?shù)臒煷佔赢嫷寐N翹的；護城河上的柳葉船，是去年春天跟林曉一起坐過的，當時船老大還送了她們兩片柳葉，她壓在筆記本里當書簽；還有巷尾的糖水鋪，老板娘總多給她加半勺芋圓，她把糖水鋪的玻璃門畫得亮亮的，像能看見里面冒著的熱氣。這些本子，她畫了整整三個月，每天下班回出租屋，就趴在小桌上涂顏料，有時候畫到凌晨，手指僵得握不住筆。

中間的玻璃罐里，是黏土小擺件。圓滾滾的小貓咪，爪子上纏著的“毛線球”，其實是她用舊毛衣拆的線，纏在紙團上捏的；迷你老房子的屋頂，她一片“瓦片”一片“瓦片”捏，有次捏到一半，房東來催房租，手一抖，“瓦片”掉了三塊，她蹲在地上哭了半天，又重新捏了補上；還有個巴掌大的小烤架，烤架上“串著”兩串黏土雞翅，涂的橘紅色“醬料”，是她用口紅調(diào)的——當時想做“美食主題”，覺得顏色亮，結(jié)果口紅蹭在手上，洗了半天才掉。這些擺件，她本來想賣給來店里的小朋友，可到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問過價，最后還被媽媽拉走了，說“這玩意兒不經(jīng)摔”。

最右邊的架子上，是橡皮印章。她學刻章還是大學時社團教的，當時刻壞了十幾塊橡皮，手指被刻刀劃了好幾個小口子。現(xiàn)在架子上的印章，有小雛菊、小月亮，還有“平安”“喜樂”的字樣，印泥是她挑了好久的復古色，朱砂紅、赭石黃，裝在小小的陶瓷碟子里——那碟子是媽媽給她的，說“裝東西干凈”。有次一個阿姨來店里，拿起印章看了看，說“這章刻得還行，就是賣得太貴”，她想解釋“這橡皮是進口的，不容易裂”，可阿姨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叮——”手機在收銀臺角落震了一下，吳倩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拿起來。屏幕亮著，銀行的短信彈在最上面，“逾期”兩個字紅得刺眼：“您尾號3721的貸款賬戶，本期應還金額3200元，已逾期3天，請盡快還款，避免影響個人征信。”

她盯著短信看了好一會兒，手指尖有點發(fā)麻，連手機都握不穩(wěn)，趕緊把手機按在收銀臺上。3200塊，說多不多，可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比登天還難。這3萬小額貸款是去年開店時貸的，分12期還，前兩個月靠開業(yè)時的營收還能湊上，第三個月開始，店里就沒什么人了。這個月更慘，整整三十天，營收才860塊，連房租的零頭都不夠。

她點開通訊錄，從“大學同學”翻到“老家親戚”，手指在每個名字上停半天，又悄悄劃走。林曉剛結(jié)婚，上個月打電話還說在湊首付，肯定沒錢借她；表哥在外地工地上班，去年摔了腿，到現(xiàn)在還沒好利索，家里兩個孩子要養(yǎng)；小姨是最疼她的，可前陣子老家蓋房子，把積蓄都花光了，還跟別人借了錢。翻到最后，她看到“媽媽”兩個字，手指頓了頓，又趕緊關(guān)掉——她不敢跟媽媽說，上次打電話，媽媽還問她“店里生意好不好，有沒有按時吃飯”，她當時站在店后面的小巷里，捂著嘴說“挺好的，有回頭客訂筆記本呢”，掛了電話就蹲在墻角哭，怕被路過的人聽見，連哭聲都不敢放大。

喉嚨里像堵了團干棉花，咽口水都疼。吳倩低頭看手機屏，里面映出自己的臉——臉色白得像紙，眼底有圈青黑，頭發(fā)扎得亂糟糟的，碎發(fā)貼在額頭上，額角還有塊沒洗干凈的丙烯顏料。她想起去年畢業(yè)時，穿著學士服站在銀杏樹下，跟爸媽說“我要開文創(chuàng)店，把咱們小城的美裝進去”，爸爸笑著拍她的肩，媽媽塞給她一沓錢，說“倩倩，媽支持你，不夠再跟媽要”。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真是傻，以為有夢想就能成事，連房租多少錢、進貨要多少成本都沒算清楚。

“咚咚咚——”店門被敲了三下，不輕不重，吳倩趕緊抹了把臉，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開門一看，是房東張阿姨，手里拎著個紅色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個蘋果，表皮有點斑點，一看就是家里吃不完的。張阿姨的頭發(fā)沒梳整齊，幾縷碎發(fā)貼在臉頰上，臉上帶著點為難的神色。

“小吳啊，你在呢？”張阿姨走進來，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貨架，眼神里的同情藏都藏不住。她走到收銀臺邊，把蘋果放在臺面上，塑料袋“嘩啦”響了一聲。

吳倩給張阿姨倒了杯熱水，杯子是她自己畫的，上面有朵小雛菊，“阿姨，您坐。是不是……房租的事？”她知道張阿姨不會隨便來，上次催房租是一個月前，當時她說“再寬限幾天”，張阿姨答應了，現(xiàn)在肯定是實在沒辦法了。

張阿姨接過杯子，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塑料袋提手，提手都被摳得變形了。“小吳，阿姨也不想催你，可你看，這房租已經(jīng)拖了兩個月了。我兒子下個月要交學費，我這邊房貸也到期了，銀行天天給我打電話，我……”她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可那語氣里的無奈，吳倩聽得明明白白。

吳倩的頭埋得更低了，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布料都被攥得皺巴巴的。“阿姨，我知道我不對，您能不能再寬限我?guī)滋欤课以傧胂朕k法，說不定……說不定能借到錢。”她的聲音有點發(fā)顫，連自己都覺得這話沒底氣。

“寬限？”張阿姨搖了搖頭，把杯子放在臺面上，水晃了晃，灑出來一點。“小吳，上次你說創(chuàng)業(yè)不容易，我已經(jīng)寬限你一個月了，這次真的不行。下午有個租客要來看看房子，人家愿意一次性付三個月房租，還說今天就能搬進來。你要是今天能搬，我就把你交的押金退給你，算阿姨幫你一把。”

“搬”字像塊石頭砸在吳倩心上，疼得她喘不過氣。她看著眼前的貨架，看著墻上的掛鐘，看著那些她親手做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這是她的第一個店，是她熬了無數(shù)個夜才開起來的，怎么就要這么搬了呢？她想跟張阿姨求情，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她知道張阿姨也不容易，不能再為難人家。

“阿姨，這些東西太多了，我今天……不一定能搬完。”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掉在收銀臺上，砸出小小的濕痕。

張阿姨看了看她，軟下語氣：“我給你找了個三輪車師傅，兩點過來幫你搬。你先收拾著，能打包多少是多少。這些本子、擺件都是你自己做的吧？挺好看的，怎么就沒人買呢？”

吳倩低下頭，沒說話，只是眼淚掉得更兇了。張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再多說，轉(zhuǎn)身走了。店門關(guān)上的瞬間，吳倩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了起來。她不敢大聲哭，只能悶著聲，肩膀一抽一抽的，連帶著收銀臺都有點晃。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站起來，從收銀臺下面翻出幾個紙箱——是上次進筆記本時留下的，當時覺得占地方，想扔了，還好沒扔。她先從左邊的貨架開始收拾，把手工筆記本一本本拿下來。每拿一本，她都會摸一下封面，像是跟老朋友告別。

有本藍色封面的筆記本，畫的是老家的院子。青磚瓦房，院子里有棵老槐樹，槐樹下擺著小桌子，桌子上放著個烤架——那是媽媽夏天常支的烤架，每次她回家，媽媽都會烤雞翅給她吃。這本本子她畫了兩個晚上，開業(yè)那天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希望能遇到懂的人，可直到現(xiàn)在，都沒人翻開過。她把本子抱在懷里，貼在胸口，好像能聞到媽媽烤雞翅的香味。

還有本粉色封面的，里面夾著張便簽。是開業(yè)那天一個陌生姑娘寫的，姑娘逛了好久，最后買了這本，臨走時偷偷夾在里面，寫著“老板，你的店很溫馨，加油”。當時吳倩發(fā)現(xiàn)便簽時，激動得哭了，把它當成了動力，每天開店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現(xiàn)在她把便簽抽出來，折成小方塊，放進貼身的口袋里——這是她在店里收到的唯一一份溫暖，不能丟。

收拾完筆記本，她開始收拾黏土擺件。拿小貓咪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旁邊的迷你老房子，她嚇得趕緊伸手接，結(jié)果指尖蹭掉了一點屋頂?shù)摹巴咂薄Ｋ自诘厣希弥讣滓稽c點把黏土捏回去，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是她捏壞的第三個，當時心疼了好幾天，現(xiàn)在卻覺得這點損壞不算什么了。她把擺件一個個放進泡沫盒里，泡沫是她從快遞盒里拆的，當時覺得沒用，現(xiàn)在卻成了寶貝。

輪到那個小烤架擺件時，她的手指頓了頓。這個烤架是模仿媽媽的烤架捏的，當時想搞“文創(chuàng)+美食”的活動，請客人來店里吃烤串，用擺件當贈品，可活動還沒策劃好，店里就不行了。她把小烤架放進隨身的包里，摸了摸，硬硬的，像是能給她點底氣。

貨架慢慢空了，店里顯得更冷清了。吳倩蹲下來，想把床底下的舊箱子拉出來——里面裝著她大學時的東西，說不定能找出些能用的。箱子很重，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拉出來，上面落了層灰，她用袖子擦了擦，灰嗆得她咳嗽了兩聲。

打開箱子，里面的東西亂糟糟的。有她的學生證，照片上的自己還留著齊劉海，笑得傻乎乎的；有大學錄取通知書，當時爸爸把它貼在客廳的墻上，逢人就指給人家看；還有幾件舊衣服，高中時的校服，袖口破了個洞，是運動會摔的，媽媽縫了個小補丁，她當時還嫌丑，現(xiàn)在摸著手感軟軟的，像是還帶著媽媽的體溫。

她翻著翻著，從箱子底部摸到了一本相冊，淡綠色的封面，已經(jīng)有點褪色了。翻開第一頁，是她和媽媽的合照——大二暑假拍的，媽媽在院子里烤串，她站在旁邊，手里拿著一串剛烤好的雞翅，臉上還沾了點辣椒粉，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照片里的媽媽，穿著藍色圍裙，手里拿著烤串簽，正在給雞翅刷醬料，陽光照在她臉上，笑得特別溫柔。

吳倩摸著照片里媽媽的臉，想起了那天的事。暑假特別熱，媽媽在院子里支起烤架，烤的是她最愛吃的雞翅。雞翅提前用腌料腌了半天，烤的時候油“滋滋”地冒，香味飄得滿院子都是。鄰居王奶奶過來串門，笑著說“吳嬸，你這烤串香得我家孫子都鬧著要吃”，媽媽趕緊給王奶奶遞了兩串，還說“倩倩愛吃，我多烤了點，您也拿點回去給孫子”。

當時媽媽一邊烤串，一邊跟她說：“倩倩，你看這烤串，看著普通，可只要用心做，大家就愛吃。你以后要是做什么不順利，就回來跟媽學烤串，媽這手藝，保證你餓不著。”她當時還笑著說“媽，我才不要烤串呢，我要開文創(chuàng)店，做有出息的人”，媽媽沒反駁，只是把烤好的雞翅遞給她，說“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真是太任性了。吳倩把相冊抱在懷里，眼淚又掉了下來，滴在照片上，暈開一小片。她繼續(xù)翻箱子，在相冊下面，摸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是個藍色的軟皮本，封面印著朵向日葵，已經(jīng)有點磨損了。

她把本子拿出來，翻開一看，里面是媽媽的字跡，工工整整的，每一頁都寫著烤串的配方。第一頁是“蜜汁雞翅”：“雞翅10個，洗凈瀝干；腌料：生抽2勺（媽用的是老街的釀造醬油），老抽1勺，蜂蜜3勺（要槐花蜜，倩倩愛吃），蒜末5瓣，姜末1勺，料酒2勺，鹽少許；腌制2小時以上，烤的時候中火，兩面各5分鐘，最后刷層蜂蜜，再烤1分鐘。”旁邊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雞翅，寫著“倩倩18歲生日吃了5串”。

第二頁是“辣鹵雞腳串”：“雞腳剪指甲，焯水過涼水；鹵料：八角2顆（去年跟你外婆要的），桂皮1小塊，香葉2片，干辣椒5個（四川二荊條，不辣），花椒1小把，生抽3勺，老抽1勺，冰糖5顆，鹽少許；煮30分鐘，泡1小時，烤2分鐘。”下面用鉛筆寫了行小字：“上次鹵的時候鹽放多了，倩倩說咸，這次少放半勺。”

本子里的每一頁，都寫得特別認真，有些地方還改了又改。有一頁的“孜然牛肉串”配方下面，媽媽用紅筆批注：“孜然要現(xiàn)磨，超市袋裝的不香，下次讓你爸去磨粉的老店買。”還有一處油漬，旁邊寫著“上次烤雞腳滴的，別洗”——她記得那次媽媽烤雞腳，油濺到本子上，她要拿去洗，媽媽不讓，說“留著才記得住，下次烤就知道油放多少了”。

翻到最后一頁，是媽媽寫的一段話，字跡比前面潦草，像是寫的時候很著急：“倩倩，媽知道你想做大事，媽支持你。可外面不好闖，要是累了、難了，就回家。這個配方本你拿著，實在沒辦法，就靠這手藝混口飯，別委屈自己。媽永遠等你回家。”

吳倩抱著配方本，坐在地上，肩膀忍不住顫抖。她想起上次媽媽打電話，說“我把配方寫下來寄給你，說不定能用得上”，當時她還不耐煩地說“媽，我不用，店里忙著呢”，現(xiàn)在才知道，媽媽早就料到她會有難的時候，早就為她鋪好了退路。

眼淚掉在配方本的油漬上，暈開一小片。她哭了好久，直到嗓子發(fā)啞，才慢慢擦干眼淚。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一縷陽光透過木窗欞照進來，落在配方本上，把媽媽的字跡照得格外清楚。

她抬起頭，看著窗外的老巷子。石板路被雨水沖得干干凈凈，路邊的梧桐樹葉上還掛著水珠，陽光一照，亮晶晶的。她想起夜市——每次加班晚了，她都會路過光明夜市，聞到烤串的香味。有次她買了串雞翅，味道很普通，當時還想“要是我媽來烤，肯定比這個好吃”。

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擺燒烤攤。

一開始她覺得丟人——大學畢業(yè)，開文創(chuàng)店的，現(xiàn)在去擺燒烤攤，被同學看到怎么辦？可又想起媽媽說的“混口飯”，摸了摸懷里的配方本，本子硬硬的，硌得胸口有點疼，反而清醒了：都快交不起房租、還不上貸款了，還在乎什么體面？媽媽的配方那么好，說不定真能行。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配方本小心翼翼地放進包里，像是揣了件寶貝。她最后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店，心里雖然舍不得，可更多的是釋然。青禾文創(chuàng)店倒了，但她的日子還得繼續(xù)。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是三輪車師傅來了。師傅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手里拿著根繩子，“姑娘，是你要搬東西吧？我?guī)湍惆帷！?

吳倩點了點頭，“麻煩您了，東西都在里面。”

師傅開始幫她搬箱子，箱子很重，師傅哼哧哼哧地扛著，“姑娘，這些都是你做的？挺好看的。”

吳倩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幫著師傅遞東西。東西搬完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三點了。她坐在三輪車的車斗里，手里緊緊攥著包，包里的配方本硌著掌心，很實在。

三輪車慢慢駛出老巷子，風吹在臉上，帶著雨后的清新。吳倩看著路邊的風景，心里開始盤算：明天去光明夜市踩點，看看哪里能擺攤；去舊貨市場淘個二手烤架，應該花不了多少錢；跟同學借點錢，先把食材買了……

路過一家小賣部時，她突然喊住師傅，“師傅，等一下！”她跳下車，跑進小賣部，買了包孜然——媽媽說孜然要現(xiàn)磨的，她想著明天再找磨粉的老店，先買包應急。

回到車上，師傅笑著問：“姑娘，買孜然做啥？”

吳倩捏著孜然包，笑了笑，“烤串用的。”

師傅愣了一下，然后豎起大拇指，“好！烤串好，實在！”

三輪車又開了起來，風把她的頭發(fā)吹得亂飄。吳倩抬手把碎發(fā)別到耳后，看著前方的路，心里好像有了點底。她知道，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可只要有媽媽的配方在，有這口熱乎的烤串在，她就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