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年間，朝綱不振，江湖卻暗流涌動。

這一切的源頭，要追溯到近兩千年前的秦時。傳說秦始皇一統天下后，收九州之銅鑄九鼎，行祭天大典。那一日，天地異變，九鼎共鳴，竟引動一絲微不可察的靈氣降臨世間。然此靈氣稀薄至極，不足以讓人飛天遁地、長生修仙，只能強身健體，練就非凡武藝。

千百年來，世人摸索前行，直至百年前有武道奇才突破至大宗師境界，一掌斷江，震驚天下。武道自此昌盛，宗門林立，武林進入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

江南水鄉，蘇州府外三十里，有一破敗莊園，牌匾上“龍家莊”三字已模糊不清。

時值深秋，寒風蕭瑟。十四歲的龍澤天裹緊單薄衣衫，望著滿院枯黃雜草，輕輕嘆了口氣。

龍家曾是江南有名的貴族，祖上出過三品大員，卻因卷入朝堂黨爭而家道中落。到龍澤天這一代，父母早逝，家產變賣殆盡，只剩這座祖宅和一位老仆人相伴。

三日前，最后的老仆李叔也含淚告別：“少爺，老奴實在對不住您，可我那兒媳病重，兒子又來信催我回去......”

龍澤天理解地點頭，將最后一點碎銀塞進老人手中：“李叔，這些年辛苦你了。這些銀兩拿去，就當是我給阿姨買藥的心意。”

老人跪地磕頭，泣不成聲。龍澤天扶起他，目送那道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寒風呼嘯，吹得窗紙嘩嘩作響。龍澤天回到空曠的廳堂，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家中米缸早已見底，昨日僅以稀粥度日。今日連粥米都沒有了。

“明日該當如何？”少年望著梁上蛛網，眼中盡是茫然。

夜深人靜，月光透過破窗灑入書房。

龍澤天點燃最后一截蠟燭，開始在父親舊物中翻找。他記得父親生前最愛藏書，或許能找到幾本值錢的古籍，換些銀兩度日。

書房塵封已久，蛛網遍布。龍澤天咳嗽著拂去架上灰塵，逐一翻檢那些泛黃的典籍。

《四書集注》、《資治通鑒》、《朱子語類》......大多是經史子集，并無特別。龍澤天心中失望，卻仍耐心地一本本翻閱，生怕錯過什么。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目光落在書架最底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著一個烏木匣子，尺許長，半尺寬，上面積滿厚厚灰塵，鎖孔已然銹蝕。

龍澤天心中一動。他記得父親生前從不讓人動這個匣子，說是祖上傳下的舊物，無甚稀奇。如今回想，父親說這話時眼神閃爍，似有隱瞞。

費了好大力氣，龍澤天才將匣子從夾縫中取出。燭光下，他仔細端詳：這烏木匣質地堅硬，入手沉重，表面沒有任何裝飾，樸素得反常。

找來一根鐵棍，龍澤天費力撬開銹死的鎖扣。匣蓋開啟的瞬間，一股奇異香氣撲鼻而來，令他精神一振。

匣內并無金銀珠寶，只有一本以油布精心包裹的冊子。油布泛黃，顯然年代久遠。龍澤天小心揭開層層包裹，冊子封面露出三個蒼勁有力的墨字：

“天罡氣”

龍澤天心跳驟然加速。他自幼聽父親講述江湖軼事，知道這是一門武功秘籍的名稱。據說龍家祖上曾出過武道高手，莫非這便是祖傳絕學？

顫抖著翻開書頁，第一頁便見幾行遒勁字跡：

“吾龍家世代習武，此天罡氣乃祖傳絕學，修煉至大成，可罡氣外放，無堅不摧。然修煉極難，需有大毅力者方能成就。后世子孫若得此冊，當好生修習，光耀門楣......”

落款是“龍嘯云”，正是龍家五代先祖的名字。龍澤天曾在族譜上見過此人記載，說是明代初年有名的武林高手，曾助太祖皇帝征戰四方。

繼續翻閱，書中密密麻麻寫滿了修煉法門，配有詳細的人形圖譜，字跡與前言相同，皆是先祖親筆。書中還夾雜許多朱筆批注，似乎是后代修煉者的心得。

讀至關鍵處，龍澤天眼中燃起希望之火。若真能練成武功，何愁不能重振家業？

然而越往后讀，他的心越沉。天罡氣修煉，需從煉體開始，而煉體需要大量藥材輔助，價格不菲。書中詳細列出了藥浴配方：百年人參、靈芝、鹿茸、虎骨......無一不是昂貴之物。

以他現在的處境，連飯都吃不飽，何來銀兩購買這些名貴藥材？

這一夜，龍澤天輾轉難眠。燭光下，他反復翻閱《天罡氣》，心中掙扎不已。

手中握有改變命運的鑰匙，卻無力使用，這種痛苦比一無所有更甚。

破曉時分，龍澤天終于做出決定：將祖宅抵押，換取銀兩購買藥材，同時尋找一個能指導自己修煉的宗門。待學有所成，再贖回祖宅。

這個決定風險極大，但他已無路可走。

三日后的清晨，龍澤天揣著五十兩銀票和那本《天罡氣》，踏上尋宗之路。

蘇州府乃江南重鎮，武林宗門林立。最大的當屬“青云門”，據說門主已是煉骨期高手，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氣。

龍澤天徒步走了半日，終于來到青云山腳下。但見山門巍峨，石階千級，直通云霧深處。不少少年在家人的陪伴下前來拜師，個個錦衣華服，顯然非富即貴。

相比之下，龍澤天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顯得格外寒酸。

排了半個時辰的隊，終于輪到他。登記處坐著個三十歲上下的青袍男子，面無表情地打量他一番。

“姓名，年齡，籍貫。”

“龍澤天，十四歲，蘇州府人士。”

男子記錄完畢，伸手道：“報名費十兩，資質測試二十兩。”

龍澤天心中一緊。這才剛開始，就要花去三十兩？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銀兩，遞了過去。

男子收了錢，語氣稍緩：“隨我來。”

測試處是一塊空地，中央立著三根高低不等的鐵樁。最高的齊肩，中間的及腰，最矮的僅到膝蓋。

“用全力擊打鐵樁。”男子吩咐道，“測的是你的根骨和力氣。”

龍澤天深吸一口氣，運足全力一拳打在最高的鐵樁上。

“嘭”的一聲，鐵樁紋絲不動，他的拳頭卻紅腫起來。

男子搖頭：“力道不足，根骨下等。”說著在名冊上畫了個叉。

龍澤天急道：“先生，我還可以試試其他的......”

男子不耐煩地揮手：“下一位！對了，你若還想嘗試，可交一百兩銀子參加復試。”

龍澤天黯然退下。三十兩銀子就這么打了水漂，他心疼得幾乎滴血。

接下來數日，龍澤天又走訪了“金刀門”、“鐵劍宗”等幾家稍有名氣的宗門，情況大同小異。

名門大派收費高昂，小門派則水平有限，且同樣要價不菲。更令人沮喪的是，幾乎所有宗門都評價他“根骨平平，非練武之材”。

第十日傍晚，龍澤天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一家簡陋的茶館。他已連續兩日露宿街頭，身上的銀兩所剩無幾，若再找不到宗門，恐怕連飯都吃不上了。

茶館老板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見龍澤天落魄，特意多給了他一個饅頭。

“小哥可是來蘇州尋親的？”老者閑談道。

龍澤天苦笑：“老伯，我是來拜師學武的，可惜......”

老者打量他一番，嘆道：“這世道，沒錢沒勢的，想進宗門難如登天啊。那些大門派，光入門費就得幾百兩銀子。”

龍澤天心中一沉：“難道就沒有不收錢的宗門嗎？”

老者沉吟片刻，壓低聲音：“倒也不是沒有。城南有家‘七星武館’，館主是個怪人，專收窮苦孩子，收費極低。只是......”

“只是什么？”龍澤天急忙追問。

“只是這武館破落得很，沒什么真本事，去了也是浪費時間。而且館主脾氣古怪，動不動就打罵弟子，已經很久沒人愿意去了。”

龍澤天眼中卻燃起希望：“謝謝老伯指點！”

無論如何，這總是一條出路。

按照老者的指引，龍澤天在城南小巷中七拐八繞，終于找到那家“七星武館”。

武館比想象中還要破敗：門匾歪斜，漆皮剝落，圍墻多處坍塌。若不是院內隱約傳來呼喝聲，龍澤天幾乎以為這是座廢棄的宅院。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內景象映入眼簾：十來個少年正在練功，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坐在藤椅上，瞇著眼打盹。

見有人進來，少年們紛紛停下動作，好奇地打量來客。

龍澤天鼓起勇氣，走到老者面前躬身行禮：“晚輩龍澤天，想來拜師學藝。”

老者眼皮都不抬，懶洋洋地問：“有錢嗎？”

“有...有一點。”龍澤天小心回答。

“學費每月三錢銀子，包吃住。先交三個月。”老者伸出手，掌心粗糙布滿老繭。

龍澤天心中一喜，這價格遠低于預期。他急忙取出九錢銀子，恭敬遞上。

老者掂了掂銀子，終于睜開眼。那是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龍澤天。

“根骨一般，年紀也大了些。”老者搖搖頭，“不過既然交了錢，就留下吧。我叫周擎，是這里的館主。這里的規矩很簡單：我說什么，你做什么；我打你，你得忍著；想走，學費不退。”

龍澤天連忙點頭：“弟子明白。”

周擎指了指角落：“那是你的床位。明日卯時起床練功，遲到一次罰十鞭。”

所謂的床位，不過是鋪在地上的一席草墊和一床破被。龍澤天卻不以為意，至少有了遮風避雨之所。

是夜，龍澤天躺在堅硬的草墊上，久久不能入睡。隔壁床的少年翻了個身，悄聲問：“新來的？”

龍澤天應了一聲。

“為什么來這破地方？”少年又問。

“想學武功。”

少年嗤笑：“在這里能學到什么？周老頭整天醉醺醺的，就會讓我們打雜干活。真要學武功，得去大宗門。”

龍澤天沉默不語。他何嘗不想去大宗門？可是......

少年見他不答，自顧自說道：“我叫二狗，來了三個月了。要不是沒地方去，早走了。勸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龍澤天握緊懷中的《天罡氣》，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練成武功，重振龍家。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他堅定的臉龐上。

寒門武途，就此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