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清晨總是被鐘聲劈開薄霧，外門弟子的柴房卻永遠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楚塵是被王虎的皮靴踹醒的，冰冷的觸感從肋骨蔓延到四肢，讓他瞬間從淺眠中彈起。

“還敢裝死？”王虎叉著腰站在床邊，煉氣四層的威壓讓空氣都變得粘稠，“今天的柴火加倍，要是日落前沒堆滿柴房，這個月的丹藥你一粒也別想拿！”

楚塵咬著牙點頭，不敢抬頭看對方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他身上的灰布外門服洗得發白，袖口磨破了邊，露出的手腕細瘦卻布滿厚繭。三年前他從青嵐鎮進入玄天宗，本以為是修仙夢的開始，卻沒想五靈根的資質成了一輩子的烙印。

同屋的弟子已經起身收拾，沒人敢為他說話。楚塵默默拿起墻角的柴刀，刀身比他的手臂還粗重，是王虎“特意”分配給他的。路過丹藥發放處時，他看到其他弟子捧著瓷瓶喜滋滋地離開，瓶里是圓潤飽滿的聚氣丹，而他的名字下面，只有用毛筆潦草地寫著“藥渣”兩個字。

管事長老瞥了他一眼，將一個油紙包扔在地上：“楚塵，你的。”

油紙包輕飄飄的，楚塵撿起來打開，里面果然是幾片碎成渣的丹藥，還混著泥土。他攥緊油紙包，指節泛白，喉嚨里像堵著滾燙的石頭。這不是第一次了，王虎總說“廢柴不配用好藥”，而長老們對此視若無睹。

“喲，這不是我們的‘五靈根天才’嗎？”尖酸的嘲諷從背后傳來，林浩帶著兩個內門弟子走過來，玄色的內門服在晨光中格外刺眼，“聽說你還在煉氣一層？要不干脆回家種地，別在宗門浪費糧食了。”

楚塵低著頭往前走，假裝沒聽見。他知道反駁只會招來更兇狠的羞辱，甚至可能被安上“對師兄不敬”的罪名。林浩見他不吭聲，覺得沒趣，又踹了踹他的柴火擔子：“走路不長眼？要是耽誤了王師兄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柴火擔子晃了晃，幾根枯枝掉在地上。楚塵彎腰去撿，頭頂傳來一陣哄笑。他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松開，胸口的玉佩隨著動作微微晃動，冰涼的觸感貼著皮膚，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娘，我是不是真的錯了？”他在心里無聲地問，“五靈根的修士，真的不配修仙嗎？”

后山的路徑崎嶇，晨露打濕了褲腳，寒意鉆進骨髓。楚塵揮舞著沉重的柴刀，汗水很快浸濕了后背。他不敢停下，王虎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心上。砍柴的間隙，他會偷偷運轉《基礎吐納訣》，可五種靈氣在經脈里亂撞，不僅吸收緩慢，還帶來一陣陣刺痛。

日頭爬到頭頂時，他才砍了半擔柴。坐在溪邊喝水時，他看到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臉，麥色的皮膚上沾著泥土，眼神黯淡得像蒙塵的石頭。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響動從藥園方向傳來。

楚塵循聲望去，看到靈汐正踮著腳扶藥架，昨夜的風雨吹倒了好幾排幼苗，她一個人忙得滿頭大汗。淡綠色的內門服被風吹起衣角，露出纖細的手腕，陽光落在她認真的側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光暈。

楚塵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靈汐師姐，我幫你吧。”

靈汐回過頭，看到是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麻煩你了，楚塵師弟。”她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帶著淡淡的藥香，“這些凝露草剛發芽，要是被壓壞就可惜了。”

楚塵放下柴刀，小心翼翼地扶起藥架。靈汐遞來一塊干凈的帕子：“擦擦汗吧，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就在這時，林浩帶著人路過，看到這一幕臉色沉了下來：“靈汐師妹，跟這種廢柴走這么近，小心拉低你的身份。”

靈汐皺起眉：“林師兄，楚塵師弟是在幫忙，說話客氣點。”她從錦囊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塞到楚塵手里，“這是我煉廢的清靈丹，你拿去試試，對煉氣期修煉有點用。”

楚塵握著溫熱的瓷瓶，看著靈汐轉身和林浩理論的背影，突然覺得胸口的玉佩似乎也變得溫暖起來。他握緊瓷瓶，將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壓在心底——就算是五靈根又怎樣？就算被全世界嘲笑又怎樣？他還有母親的玉佩，還有這一絲微光，就絕不能放棄。

夕陽西下時，楚塵終于把柴房堆滿。王虎檢查時挑三揀四，最終還是把那個油紙包扔給他。楚塵回到柴房，其他弟子已經睡下，他躲在角落，借著月光打開靈汐給的瓷瓶，里面是三枚完好無損的清靈丹，散發著淡淡的靈氣。

他拿出一粒放進嘴里，丹藥入口即化，溫和的靈氣順著喉嚨流進丹田，比他吃過的任何藥渣都要舒服。楚塵閉上眼睛，再次運轉《基礎吐納訣》，這一次，靈氣似乎順暢了一些。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看看，五靈根也能逆天改命。”他對著胸口的玉佩輕聲說，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映出少年眼中從未熄滅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