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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某山中醫(yī)學院
方劑組成,君臣佐使,劑量加減……一行行墨字在白子夜眼前飄蕩,像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揮之不去,又死活抓不住重點。
他癱在圖書館硬邦邦的木頭椅子上,后頸僵得發(fā)酸。下午三點鐘的陽光斜斜地穿過高窗,在攤開的《方劑學》上投下一塊刺目的光斑,晃得他眼睛生疼。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灰塵和某種若有若無的霉味,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腦袋里像塞了一團浸透水的棉花,又沉又悶。他煩躁地翻過一頁,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撲面而來,每一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陌生得如同天書。他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尖冰涼。
“不行了,撐不住了……”白子夜無聲哀嚎,視線不受控制地滑向桌角。
那里,安靜地躺著他的手機。屏幕漆黑,卻仿佛帶著致命的吸力。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鬼使神差地,手指背叛了意志,伸了過去。指尖觸到冰涼的屏幕,指紋解鎖的微光一閃,熟悉的界面跳了出來。屏幕上,那本追了一半的玄幻小說圖標,像個無聲的誘惑,在枯燥的墨色海洋里閃爍著妖異的光。
“就一章……看完這章,立刻回來背!”他對自己說,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自我欺騙。
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在他疲憊的臉上。
主角在異界叱咤風云,刀光劍影,快意恩仇,那是一個全然不同的、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
圖書館里令人窒息的寂靜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腦海里的喧囂戰(zhàn)場。一頁,又一頁,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屏幕,文字像奔流的河水沖刷掉他最后一點可憐的理智。時間在主角的升級打怪中無聲蒸發(fā)。窗外的陽光悄然挪移,從刺目的白變成暖融融的金黃,再一點點褪去溫度,沉入灰藍的暮靄之中。
“同學?同學!”
一個帶著明顯不耐煩的聲音,像根針,猛地刺破了他沉溺的幻夢氣泡。
白子夜一個激靈抬起頭,茫然四顧。圖書館巨大的空間不知何時已變得空蕩冷清,頂燈慘白的光線照亮一排排空寂的桌椅,只留下他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管理員阿姨站在幾步開外,雙手叉腰,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正瞪著他。
“閉館了!這都催幾遍了?趕緊收拾收拾走人!”阿姨的嗓門在空曠中格外響亮。
白子夜這才像被燙到一樣,慌慌張張地低頭看手機屏幕。屏幕頂端那行小小的數(shù)字,如同冰水澆頭——22:47!
“臥槽!”他低罵一聲,心臟驟然縮緊,隨即狂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方劑學》、筆記本、筆一股腦兒掃進那個磨損嚴重的舊書包里,拉鏈都顧不上拉嚴實,書包往肩上一甩,幾乎是以沖刺的速度逃離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地。身后,傳來管理員阿姨帶著濃重地方腔的嘟囔:“……現(xiàn)在這些學生,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涼意,迎面撞來,白子夜縮了縮脖子,把外套拉鏈猛地提到下巴。校園主干道上行人寥寥,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濕冷的柏油路上暈開一個個模糊的光圈,被風一吹,搖搖晃晃,更添幾分蕭瑟。
從圖書館回研究生宿舍,有條近路。沿著主干道直走,再右拐,穿過一片不大不小的實驗苗圃就到了。可今晚,當白子夜走到那個熟悉的岔路口時,腳步卻莫名其妙地頓住了。
他望著主干道延伸的方向,宿舍樓模糊的輪廓隱在更深的夜色里。然后,幾乎是未經(jīng)大腦的指令,他的身體自作主張地轉向了左邊——那條通往鏡湖的偏僻小徑。
“操!白子夜你腦子是不是被方劑糊住了?”他心里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可
雙腳像灌了鉛,又像被那深沉的黑暗本身所吸引,固執(zhí)地踏上了通往鏡湖的幽徑。
也許是被圖書館悶得太久,也許只是單純地腦子抽了風,想吹吹湖面冷風,讓那團塞在腦袋里的漿糊清醒一點?他自己也說不清。
小徑兩側是高大茂密的水杉林,枝葉在夜風中摩擦,發(fā)出沙沙的、永無止境的低語。腳下的路很快偏離了石板,變成了松軟的泥土和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每一步都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在寂靜的林間被放大,又迅速被更濃的黑暗吞沒。
頭頂?shù)脑鹿獗唤诲e的枝椏切割得支離破碎,勉強投下一些慘淡的、晃動不止的斑駁光點,反而讓周遭的暗影更加深不可測。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潮濕的腐殖質氣味,混合著某種若有若無的、水生植物特有的腥氣,隨著他每一次呼吸,冰冷地鉆進肺腑。
鏡湖就在這片水杉林的盡頭。越往里走,樹木越是密集,光線也越發(fā)微弱。就在他估摸著快要接近湖邊那片相對開闊的草地時,一種異樣的聲音,極其突兀地刺破了林間單調的風聲和樹葉摩擦聲。
“嗯…嗯……”
短促的、壓抑的鼻音,帶著一種急促的、令人耳熱的節(jié)奏感。緊隨其后的,是某種布料被用力摩擦的細微“滋滋”聲,粘膩而曖昧。
白子夜瞬間石化。
全身的血液“轟”地一下,一半涌上頭頂,一半凍僵在腳底。他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活了二十五年,母胎單身至今,理論知識倒是從某些隱秘的硬盤分區(qū)里學了不少,可實戰(zhàn)經(jīng)驗……為零。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么。
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猛地沖上心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澀、尷尬、窘迫,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惱怒。這深更半夜,荒郊野嶺的……就不能找個正經(jīng)地方嗎?!他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fā)燙,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他下意識地想要立刻轉身,悄無聲息地退走,就當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
可就在他微微挪動腳步,準備撤退的剎那,一個極其惡劣、極其陰暗的念頭,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猛地躥了出來,一口咬住了他的神經(jīng)末梢。
憑什么?!
憑什么老子在圖書館熬得頭昏眼花,背著那些該死的“君臣佐使”,前途一片渺茫?憑什么你們就能在這鬼地方,干柴烈火,逍遙快活?
一股莫名的邪火,混合著單身狗積壓已久的怨念,瞬間點燃了他僅存的理智。憤怒他幾乎是帶著一種報復般的快意,動作快過思考,猛地從褲兜里掏出了手機。
解鎖,點開相機應用,動作一氣呵成。
他甚至沒有刻意去對準方向,只是憑著聲音的來源,對著那片被幾棵粗壯水杉樹干半遮半掩的、影影綽綽的黑暗區(qū)域,用力按下了拍攝鍵。
“咔嚓!”
刺目的白光如同閃電,猛地撕裂了濃稠的黑暗!那一瞬間,強光清晰地勾勒出兩個糾纏在一起的、驚慌失措的身影。
男人赤裸的上半身,女人散亂的頭發(fā)和裸露的肩膀,在慘白的光線下纖毫畢現(xiàn),帶著一種被強行剝開的、令人窒息的尷尬與狼狽。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誰?!”一聲驚怒交加的男聲咆哮炸響,帶著被撞破的羞憤和恐懼。
白子夜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跑!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轉身拔腿就跑,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身后那對野鴛鴦的反應。手機屏幕還亮著,他憑著肌肉記憶,手指在屏幕上瘋狂滑動——點開宿舍群“杏林咸魚塘”,選中那張新鮮出爐的、帶著罪惡閃光燈的照片,狠狠戳下發(fā)送鍵!他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照片拍得如何,手指因為極度的緊張和奔跑而微微顫抖。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扔掉一個燙手山芋,一把將手機塞回褲兜,埋頭在黑暗的樹林里狂奔。身后,傳來女人驚恐的尖叫和男人氣急敗壞的咒罵:
“站住!媽的!給我站住!”
“抓住他!他拍了照片!他拍了照片!”
——嫉妒早已將他溫婉的臉蝕刻得刻薄尖銳,而當那點小小的報復終于得逞,一股扭曲的快意瞬間沖上頭頂——鏡子里那張因興奮而漲紅、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臉,陌生得讓他心驚,卻又……爽得徹骨。
———白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