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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消失的室友
九月的江城,像是被老天爺遺忘在洗衣籃里的舊毛巾,被連綿不絕的秋雨泡得發漲。凌晨三點,林薇在一片潮濕的霉味中睜開眼,宿舍窗外的梧桐樹影在雨幕里搖晃,活像幅被打濕的水墨畫,墨色順著玻璃蜿蜒流淌,在窗臺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307宿舍的空氣里飄著三種味道:張萌床頭那袋開封三天的芝士薯片,帶著股油膩的咸香;李雪慣用的護手霜,甜得發膩的花香總往人鼻孔里鉆;還有蘇曉曉剛拆封的藍莓味身體乳,清清爽爽的酸甜氣,是這滿屋混雜氣味里唯一的亮色。
林薇翻了個身,正對上蘇曉曉的床鋪。下鋪的女孩睡得很沉,長發散在枕頭上,發尾新染的水藍色挑染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空。她忽然想起傍晚時,蘇曉曉舉著染發膏盒子沖她們傻笑的樣子——“明天見周學長,必須用最靚的顏色秒殺他!”
周明宇,物理系大三的學長,也是蘇曉曉藏在日記本里三個月的秘密。林薇記得上周三晚上,蘇曉曉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床上滾了半宿,就為了給周明宇的實驗項目寫一份志愿者申請?!八芯康氖瞧叫袝r空呢!”女孩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想想看,也許在另一個時空里,我已經和他一起看遍了所有星系?!?
窗外的雨突然變急,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噼啪聲像是有人光著腳在屋頂上奔跑。林薇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時映出鎖屏壁紙——是上個月她們四個在操場拍的合照,蘇曉曉站在最中間,舉著冰淇淋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水藍色的發帶在風里飄成小旗子。
凌晨四點十七分,宿舍門被風撞得吱呀響了一聲。林薇瞇著眼看向門口,昏暗中似乎有個影子晃了晃,帶著股潮濕的泥土味。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翻了個身繼續睡,沒注意到蘇曉曉的床鋪動了一下,像是有人悄悄坐了起來。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透了。張萌正對著鏡子拔眉毛,嘴里哼著跑調的流行歌;李雪坐在書桌前背單詞,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格外清晰。林薇打了個哈欠,習慣性地看向對鋪,卻猛地頓住——蘇曉曉的床鋪是空的。
被子疊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得像塊豆腐,這絕不是蘇曉曉的風格。那姑娘總說疊被子是“反人類的酷刑”,床單上常年堆著沒來得及收拾的衛衣和牛仔褲。林薇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掃過書桌:蘇曉曉昨天剛買的藍莓味護手霜還擰著蓋子,放在《時間簡史》的封面上;粉色的兔子形狀鬧鐘指針停在六點十五分,電池盒是空的;只有那個裝著水藍色發蠟的小罐子,不翼而飛了。
“曉曉呢?”林薇的聲音有點發緊,腳剛落地就踩到個冰涼的東西。低頭一看,是蘇曉曉的兔子拖鞋,左邊那只的耳朵上,沾著根深褐色的纖維,粗硬得像麻繩。
張萌對著鏡子噘嘴:“沒見啊,我醒的時候她床鋪就空著。”她拔下一根眉毛,疼得嘶了一聲,“說不定是早起跟周學長約會去了?昨天還說要給他帶親手做的三明治呢?!?
李雪突然停下筆,手指捏著筆桿發白:“不對,”她聲音發顫,“我凌晨起夜的時候,聽到樓下有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咕嚕咕嚕的,在雨里特別清楚。當時還以為是哪個大四的提前搬行李……”
林薇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秋雨還在下,宿舍樓門口的石板路上,有一串模糊的腳印從臺階一直延伸到主干道,腳印很深,邊緣帶著拖拽的痕跡,在積水里暈開淡淡的藍色。她心里一緊——那顏色,和蘇曉曉發尾的挑染一模一樣。
八點零五分,輔導員陳老師的電話打到了宿舍座機上。林薇接起時,聽筒里傳來陳老師帶著哭腔的聲音:“林薇,蘇曉曉……她媽媽剛才打電話來,說曉曉昨晚根本沒回家。宿管登記本上寫著,她昨晚九點零三分簽了外出單,理由是回家拿資料……”
“她沒回家?”林薇攥著聽筒的手指泛白,“那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陳老師的聲音在發抖,“她媽媽說,曉曉這周末明明排了滿滿的課表,還特意跟家里說不回去了。還有,她的手機……從昨晚十點開始,就一直關機?!?
掛了電話,宿舍里一片死寂。張萌手里的眉鑷“當啷”掉在地上,李雪的眼淚砸在單詞本上,暈開一小片墨跡。林薇走到蘇曉曉的書桌前,手指拂過《時間簡史》的封面,在書脊和封底的銜接處,摸到個凸起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翻開,一張便簽掉了出來。是蘇曉曉的字跡,用粉色的熒光筆寫著:“如果我消失了,去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找答案。P.S.周明宇的實驗室鑰匙,藏在科技樓后墻的爬山虎里,第三個分叉口。”
便簽的右下角,畫著個小小的簡筆畫:一個女孩站在樓梯上,手里舉著塊拼圖,拼圖上的圖案,隱約是片旋轉的星空。林薇的心跳得像擂鼓,她忽然想起蘇曉曉昨天晚上,抱著那盒《星月夜》拼圖說的話——“你看這星空,像不像被人打碎的鏡子?說不定每個碎片里,都藏著一個秘密呢。”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打在梧桐樹葉上沙沙作響。林薇把便簽折成小塊塞進衛衣口袋,指尖觸到冰涼的布料,突然想起蘇曉曉昨天晚上,特意把她的衛衣借去穿了。那姑娘當時笑著說:“借你的幸運衛衣穿穿,說不定能跟周學長表白成功呢?!?
現在想來,那笑容里,好像藏著什么她沒看懂的東西。
八點十五分,警車的鳴笛聲從主干道傳來,由遠及近,刺破了雨幕里的寂靜。林薇站在窗邊,看著那串藍色的腳印被雨水漸漸沖刷干凈,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蘇曉曉不會不告而別,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險,這些線索,是她留下的求救信號。
而她必須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