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年是8歲，小壯壯到太昊陵人祖伏羲氏的陵園祭拜，走進正門左右大護法威武威嚴，壯壯很好奇的看著護法神像，彷佛在笑，繼續走到伏羲帝君的墳墓前，壯壯學著大人的模樣跪下叩頭，走到后殿，“腳別蹭門檻?！笨磸R的老張頭往香爐里添松香，火星子濺在壯壯腳邊，“太昊爺跟前，得規規矩矩的。”

壯壯趕緊把卡在門檻縫里的鞋跟拔出來。檐角的鐵馬突然叮鈴鈴轉了半圈，他抬頭時正看見伏羲殿的匾額，三個金字在日頭底下晃眼，倒讓他想起老人說的，人祖爺當年就是這樣看著黃河水反光，畫出了八卦圖。

香插進香爐的瞬間，最左邊那炷突然折了。壯壯嚇得后退半步，棗饃從懷里滾出來，在地上磕出個豁口。他慌忙去撿，手指卻摸到些冰涼的東西——供桌底下不知何時爬滿了草蛇，鱗片在陰影里閃著月光似的光，卻沒一張嘴吐信子。

“別動?！崩蠌堫^的旱煙桿在供桌上敲了敲，煙鍋里的火星子落下來，竟在青磚上燒出個整整齊齊的陽爻?！疤粻斂茨銕Я诵抡舻酿x，讓家仙出來迎迎?！?

壯壯盯著那些蛇，忽然發現它們盤成的圈兒很眼熟。上周在祠堂翻族譜時，泛黃的紙頁上就印著這圖案，爺爺說那是先天八卦里的乾卦，像六條龍在天上繞圈。

最粗的那條蛇突然昂起頭，往他手心里吐了顆圓滾滾的東西。壯壯攤開手，見是粒核桃大的珠子，在陽光下能看見里面游動的銀線，像把揉碎的星子裝在了玻璃球里。

“這是……”

“別問。”老張頭突然捂住他的嘴。壯壯聽見殿外的風里混著奇怪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又像是河水漫過石頭的咕嘟聲。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伏羲像的眼珠動了——那兩顆嵌著的綠松石，竟緩緩轉向他手心的珠子。

香灰突然簌簌往下掉，在青磚上拼出個歪歪扭扭的“水”字。壯壯想起今早路過河邊時，看見渾濁的浪頭里翻著些白光，當時還以為是誰家丟的塑料布。

“快把珠子揣好?！崩蠌堫^的聲音發緊，煙桿在供桌上敲出急促的點，“等會兒要是聽見鐘響，就往東邊的八卦臺跑，千萬別回頭。”

壯壯剛把珠子塞進褲兜，就聽見鐘樓傳來“咚”的一聲。那聲音像是直接砸在他天靈蓋上，震得耳朵里嗡嗡響。他看見供桌底下的蛇突然全沒了蹤影，只有地上還留著些銀亮的鱗片，像撒了把碎銀子。

“跑！”老張頭推了他一把。

壯壯拔腿就往東邊跑，解放鞋踩在青石板上滑了一下。他回頭想喊老張頭一起走，卻看見伏羲殿門口站著個模糊的影子，手里舉著根樹枝似的東西，在日頭底下晃出長長的影。壯壯不敢再多看，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跑過一道月亮門，眼前豁然開朗，八卦臺就矗立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那八卦臺是用青灰色的石板砌成的，八個方位分別刻著不同的卦象，歷經歲月風霜，石板的邊緣已有些磨損。壯壯跑到臺邊，剛想喘口氣，腳下的石板突然動了起來。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幾步，低頭看去。只見那些刻著卦象的石板竟像活了一般，以臺中心為圓點緩緩轉動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老舊的齒輪在咬合。隨著石板的轉動，臺面上漸漸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白霧，將整個八卦臺籠罩其中。

壯壯瞪大了眼睛，心里又驚又奇。就在這時，他褲兜里的珠子突然發燙，像是有一股暖流順著他的腿往上涌。他忍不住伸手把珠子掏了出來，剛握在手里，眼前的白霧中便出現了奇異的景象。

白霧里仿佛有無數人影在晃動，他們穿著粗糙的麻布衣裳，圍著一堆篝火跳舞。篝火旁，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樹枝在泥土上畫著什么。壯壯仔細一看，那男子畫的正是和八卦臺上一樣的卦象。

突然，男子抬起頭，朝著壯壯的方向看來。壯壯只覺得那人的目光深邃如星空，仿佛能看透他的內心。

壯壯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珠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隨著珠子落地，白霧和人影瞬間消失不見，八卦臺上的石板也停止了轉動，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可地上那顆還在微微發燙的珠子，卻在提醒著壯壯，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撿起珠子，緊緊攥在手里，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不安。那個男子是誰？他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