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壯壯在網絡上買了一本九步功的書籍，夜深人靜時，壯壯借著燈光翻開冊子。里面的字跡歪歪扭扭，畫著些奇怪的姿勢，說是能引氣入體，打通經脈。他想起八卦珠帶來的奇異感受，覺得這或許也是解開謎團的一條路，便照著冊子上的圖譜練了起來。

起初幾天倒也平順。他按圖索驥地擺著姿勢，吸氣時想象有股清涼的氣流從腳底往上涌，呼氣時又讓氣流順著指尖散去。練完后總覺得渾身輕快，連之前修路累出的腰酸都緩解了不少。可到了第七天夜里，出事了。

那天他練到第五步“蓮臺坐定”，盤腿坐在炕沿上，剛想引導氣流往丹田匯聚，突然覺得小腹像被塞進了個滾燙的煤球。那股熱氣不按章法地亂撞，順著脊椎往上躥，頂得他喉嚨發緊，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

“壞了。”壯壯心里咯噔一下，想停下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四肢像被看不見的線牽著，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手指僵硬地蜷成爪子狀，擺出個冊子上從沒畫過的古怪姿勢。

窗外的月光突然變得慘白，透過窗紙照在他臉上。壯壯看見炕桌上的八卦珠在劇烈顫動，珠子里的銀線像受驚的蛇般亂扭，竟順著月光爬到了他手背上，在皮膚上勒出一道淡紅色的印記。

“嗬……嗬……”他想喊奶奶，喉嚨里卻只能發出破風箱似的聲響。那股亂撞的熱氣沖到頭頂時，他突然看見無數蓮花從地底冒出來，花瓣上站著和伏羲廟里一樣的人影，全都舉著樹枝往他身上指。

更可怕的是耳朵里的聲音。先是無數人在念誦聽不懂的經文，接著變成老張頭的旱煙桿敲供桌的脆響，最后竟響起了伏羲廟的鐘聲，“咚——咚——”地砸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收……收功……”壯壯用盡全力想蜷起身子，可后背像被按了塊磁鐵，硬生生挺得筆直。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上扭曲成蛇形，正張開嘴要吞掉炕桌上的八卦珠。

就在這時，八卦珠突然炸開一道白光，像根針似的扎進他眉心。那股亂竄的熱氣瞬間被釘在原地，接著順著百會穴往外冒，化作一團白霧從窗縫鉆了出去。

壯壯“咚”地摔在炕上，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干了，冷汗浸透了粗布褂子。他癱在那里大口喘氣，看著墻上恢復正常的影子，好半天才敢摸自己的眉心——那里還留著一絲涼意，像剛被八卦珠舔過。

窗外的月光重新變得柔和，炕桌上的八卦珠安靜地躺著，只是里面的銀線變得更加清晰，隱約能看出是個完整的八卦圖。壯壯捏著珠子，突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不是自己的道，走不得。”他盯著那本“九步蓮華功”冊子，第一次覺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像無數個嘲笑的嘴。天快亮時，壯壯悄悄爬起來，把那本冊子塞進灶膛。火苗舔舐紙頁的瞬間，他仿佛聽見無數細碎的尖叫，像被燒著的蟲子在掙扎。直到冊子化成一堆黑灰，他才發現手心的八卦珠涼得像塊冰，銀線勾勒的八卦圖正在緩緩旋轉。

第二天一早，壯壯揣著珠子去了伏羲廟。老張頭正蹲在門口用柏枝掃臺階，看見他來，旱煙桿往鞋底磕了磕：“看你印堂發暗，昨晚沒睡好？”

壯壯摸了摸眉心，把練功出偏的事說了。老張頭聽完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個溝壑：“傻小子，太昊爺傳下的道，哪是幾本破冊子能比的？”他往殿里指了指，“去，把供桌底下的石板擦干凈，記得用無根水。”

壯壯不解，但還是照做了。他提著水桶繞到殿后，那里有口老井，井繩磨得發亮。打水時他看見井里的倒影有些奇怪，自己身后站著個模糊的人影，手里舉著根樹枝。他猛地回頭，卻只有風吹動的柏樹葉在響。

擦供桌底下的石板時，壯壯發現最中間那塊刻著奇怪的紋路，像條蛇盤著個圓。他剛想用布擦，手心的八卦珠突然發燙，燙得他手一抖，布巾掉在地上。石板上的紋路竟活了過來，蛇形紋路慢慢游走，最后和八卦珠里的銀線重合在一起。

“這是先天八卦的母圖。”老張頭不知何時站在身后，聲音里帶著些肅穆，“當年太昊爺觀物取象，畫的第一幅圖就在這底下。”他蹲下來指著紋路，“你看這乾位連著艮位，像不像你修的那段路？”

壯壯愣住了。他修的那段路確實拐了個彎，正好在山根下。

“積功累德是修命，明悟八卦是修性。”老張頭用煙桿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那珠子是鑰匙，可別用錯了地方。”話音剛落，殿外突然刮起一陣風，香案上的三炷香齊齊往東南傾斜，青煙在半空畫出個太極圖。

壯壯看著那太極圖，突然想起出偏時看見的蓮花人影。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抓住。但他知道，那本被燒掉的冊子絕不是正途。

傍晚回家時，壯壯路過自己修的那段路。夕陽把路面的石板照得發紅，他看見路邊的草葉上沾著露水，每顆露珠里都映著個小小的八卦圖。他蹲下來細看，露珠里的八卦圖正在旋轉，和手心的八卦珠一模一樣。

這時，他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回頭看見奶奶提著籃子走來，里面裝著剛蒸的棗饃。“給老張頭送幾個，”奶奶笑著說，“他今早托人帶話，說你該學學認星象了。”

壯壯接過籃子，突然發現奶奶的鬢角不知何時多了些白發。他想起昨晚出偏時看見的人影，又想起井里的倒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他握緊手心的八卦珠，銀線旋轉得更快了，像在指引著什么方向。

夜幕降臨時，壯壯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奶奶教他認天上的星斗，哪幾顆是乾卦，哪幾顆是坤卦。當她指著北斗七星說“這像不像你修路時用的鐵鍬”，壯壯突然看見夜空的星星動了起來，像無數銀線在編織著什么。

他低頭看向手心的八卦珠，里面的銀線正和天上的星象對應。一股清涼的氣流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椎緩緩流動，和練那冊子時的燥熱截然不同。這股氣流走到眉心時，他突然看見伏羲殿里的母圖在發光，無數紋路順著地面蔓延，一直連到自己修的那段路。

壯壯閉上眼睛，任由那股氣流游走。他知道，這才是屬于他的道。至于那些玄奇的景象，或許只是太昊爺在指引他，讓他看清腳下的路，也看清天上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