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旗袍

上午九點零三分，A大中文系302教室的后門被悄悄推開一條縫。

后排男生們的手機屏幕集體暗了下去——不是因為輔導員查課，而是講臺上那個穿著正紅色改良旗袍的女人，正單手撐著講臺邊緣轉身寫板書。絲質面料隨著她的動作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粉筆灰簌簌落在她裸露的小腿上，像給白皙肌膚撒了把碎鉆。

「所以《牡丹亭》的『情至』，」林晚星轉過身，烈焰紅唇彎起狡黠的笑，指尖夾著的粉筆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花，「就像我現在這樣——」她突然俯身靠近第一排，嚇得打瞌睡的男生猛地抬頭，「猝不及防，卻又命中注定。」

教室里爆發出哄堂大笑，連窗外的陽光都仿佛被這笑聲染得更暖了些。林晚星直起身，隨手把粉筆丟進黑板槽，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位以「行走的荷爾蒙」聞名全校的講師，總能把枯燥的古典文學講得像時下最火的偶像劇。

「老師，您穿旗袍上課會不會不方便啊？」后排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舉手，臉頰微紅。

林晚星挑眉，突然踩著細高跟走到教室后排，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支掉落的鋼筆，旗袍開叉處露出整條白皙的腿。「你看，」她把鋼筆遞給女生，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只要姿勢優雅，穿旗袍劈叉都沒問題。」

教室里的笑聲更大了，連窗外的麻雀都被驚得撲棱棱飛走幾只。林晚星回到講臺，指尖劃過胸前的珍珠項鏈——那是大學畢業時江辰送的，說是「祝賀你成為最迷人的語文老師」。她當時以為是玩笑，現在摸著冰涼的珍珠，突然覺得有點燙。

下課鈴剛響，課代表抱著作業本追上來：「林老師，下午系里開會說校慶校友返校的事，您參加嗎？」

「去啊，」林晚星把旗袍開叉處的裙擺輕輕一攏，露出纖細腳踝上的銀色腳鏈，「聽說能見到當年總跟我搶圖書館靠窗位置的那位江大教授呢。」

她的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但只有自己知道，指尖在教案封面上掐出了淺淺的月牙印。

物理系三樓的辦公室里，江辰剛結束一場線上學術會議。他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電腦旁的馬克杯突然發出「咔嗒」一聲輕響——杯壁上那道裂紋又延長了些，是上周林晚星來借實驗數據時不小心碰掉的。

他拿起杯子，對著光看那道蜿蜒的裂痕，像極了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大學時她是耀眼的中文系系花，他是沉默寡言的物理系學霸，卻因為一次辯論賽結下不解之緣。他還記得她當時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臺上侃侃而談，陽光落在她發梢，像鍍了層金邊。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小辣椒」三個字。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接起電話：「又忘帶教案了？」

「江大教授的耳朵是順風耳嗎？」林晚星的笑聲像帶著鉤子，「今晚七點，教職工食堂老地方，我請你吃糖醋排骨賠罪。順便——」她拖長了調子，「商量下校慶穿什么校服。」

江辰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壁的裂紋：「我沒校服了。」

「我有啊！」林晚星的聲音陡然拔高，「當年你不是把備用校服借我當演出服了嗎？我一直洗干凈收在衣柜里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久到林晚星以為信號斷了。就在她準備開口時，聽見他低啞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好。」

掛了電話，江辰望著窗外那棵老香樟樹發呆。陽光穿過葉隙落在他白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上，像極了那年校慶晚會，林晚星穿著他寬大的校服，站在舞臺中央唱《小幸運》時，別在胸前的那枚銀色麥克風。

那天晚上她唱到「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時，目光直直地看向臺下的他。他當時心跳得像要炸開，卻假裝低頭整理筆記。現在想想，如果當時勇敢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五年的「好友」時光？

教職工食堂的糖醋排骨今晚格外搶手。林晚星端著餐盤找到江辰時，他正被幾個年輕老師圍著問問題。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卻硬生生穿出了清冷矜貴的氣質，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平靜無波，直到看見她，才泛起一絲漣漪。

「江教授，借你的人用用。」林晚星自來熟地擠到他身邊，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旗袍領口的珍珠項鏈隨著她的動作滑進溝壑，江辰的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起身對同事們點了點頭：「我們去那邊坐。」

「說真的，」林晚星用筷子戳著碗里的排骨，「你當年為什么突然轉系去物理系？我還以為我們能當四年同桌。」

江辰夾菜的手頓了頓：「聽說物理系女生少。」

「噗——」林晚星笑得直不起腰，「江辰你也太實誠了！」她笑夠了，突然湊近他，壓低聲音，「那你現在……為什么還單身？」

空氣仿佛凝固了。食堂的喧囂聲、碗筷碰撞聲都模糊成了背景音。江辰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紅唇飽滿，像熟透的櫻桃，讓人想咬一口。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旗袍開叉處若隱若現的白皙大腿上，喉結又是一滾。

「你不也單身？」他避開她的問題，反問。

林晚星挑了挑眉，沒再追問。她知道江辰的性子，像實驗室里的精密儀器，從不會輕易泄露數據。但她今天好像不小心碰到了某個隱藏開關——他耳根悄悄泛起的紅暈，比窗外的晚霞還要好看。

「對了，」林晚星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個小盒子，「這個給你。上周弄壞你杯子的賠禮。」

江辰打開盒子，里面是個一模一樣的馬克杯，只是杯身上多了一行小字：「江教授的專屬，林晚星賠」。他抬頭看她，發現她正低頭攪動著碗里的湯，耳根紅得像要滴血。

離開食堂時，林晚星突然想起什么：「下周四下午沒課，陪我去逛街買校慶穿的鞋子唄？」

江辰腳步一頓：「我對女生的鞋子不在行。」

「沒關系呀，」林晚星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不經意擦過他襯衫下的小臂肌肉，「你負責拎包和說‘好看’就行。」

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水味。江辰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林晚星偷偷側頭看他挺直的鼻梁，心里的小鹿撞得越來越兇。認識這么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靠近，而他沒有推開。

也許，校慶真的會發生點什么。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紅色高跟鞋，鞋跟在地面敲出輕快的節奏，像極了此刻的心跳聲。而江辰手里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新馬克杯，在路燈下泛著溫暖的光，仿佛預示著什么新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