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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高一
“蘇御,高一八班。”
班主任的聲音落定,分班的事就算塵埃落定了。下午搬東西時,前八班的李一池穿著亮黃色球服,帶著倆體育生兄弟過來幫忙,他也是我的初中同學,算是不打不相識,一開始我倆仇人一樣,后面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開始稱兄道弟起來。他嗓門亮,一邊搬書一邊沖以前同班的陳晨喊:“美女,這是我兄弟蘇御,以后跟你隔得近,多罩著點啊!”新座位在第三組倒數第四桌,陽光斜斜掃過桌面,倒也還算敞亮。
坐在這陌生的教室里,倒忽然想起剛過去的上學期。那時候日子過得像團被曬得發軟的棉花,渾渾噩噩的。同班的阿純一開始追王小漫追得緊,我和小漫同班又同桌,沾著光總跟著吃他送的水果、零食、奶茶,我一學期下來長了不少肉,心思也沒在學習上。那時候看阿純和小漫,總覺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直到某天,阿純突然把我和小漫都認成了“妹妹”——后來才知道,他和小婷走到了一起。說不震驚是假的,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像被戳破的氣球,“啪”地癟了下去。
小漫現在去了藝術班,出落得更像個大美女;張珊珊分去了四班,她總說自己內向自卑,羨慕我咋咋呼呼的性子,可她身邊的朋友從來沒斷過。我還是老樣子,熱鬧起來能掀翻屋頂,靜下來又能對著窗外發呆半天,不擅長經營關系。我們初中就是形影不離的鐵三角,下課鈴一響,小漫趴在桌上勾漫畫分鏡,那時候我的靈感好像無窮無盡,喜歡在每一節課上寫小說片段,珊珊說她的夢想是當我的編輯。那時候的日子簡單得像張白紙,我們幻想著友誼天長地久,誰也沒想過,高中會被分往三個方向。
教室里吵吵嚷嚷,有人正忙著把書本往抽屜里塞,塑料書皮摩擦著發出窸窣聲;也有人剛放下書包就湊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絡,像是早就認識的熟友。陳晨沒忘李一池的囑咐,隔著兩排座位沖我招手,笑著喊我過去說話。我朝她彎了彎嘴角,輕輕搖了搖頭。就在這時,腦子里忽然竄出個念頭——分班多好啊,誰也不認識誰。這分明是個全新的開始,不如就趁著這股子陌生勁,干票大的:好好學,考個大學讀讀。
2014年3月20日晚,新班主任來和我們見面,是位頂著幾分稀疏頭發的年輕政治老師,后來我們都親昵地叫他阿順。講臺上,阿順的嘴巴一張一合,吐出的字句裹著股打雞血般的熱乎勁兒,在六十幾個人的教室里蕩來蕩去。
往后的日子里,我沒刻意去結交新友,和身邊人都保持著淡淡的距離。上課便專心聽講,唯獨數學成了難題,那位數學老師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口音,本就艱澀的公式經他一說,更像天書!我卯著勁去聽,可我這等凡胎俗骨好像天生與數學無緣,怎么撲騰都摸不著它的門道。下課時,我要么窩在位置上看書、寫題,要么趁著這十來分鐘,穿過吵鬧擠滿人的走廊,從八班溜到四班和珊珊說話,那段不長不短的課間,倒像被拉得格外綿長,足夠裝下幾句閑聊,和少年人說不完的細碎心事。
期中測試我們班成績還不錯,成績公布那天恰逢六一。學校大概是想讓大家都從考試的學習壓力里喘口氣,找了個慶祝六一的由頭,讓每個班在教室里辦場聯歡晚會,好好“狂歡一番”。阿順早早就安排了幾個能干的同學,趁著下午放學的空檔出去采購。活動開始前,大家分工協作,把教室簡單拾掇成了熱鬧的派對現場——每個人的課桌上都擺好了瓜子、飲料和水果。小小的講臺上更是好戲連臺:清亮的歌聲、靈動的物資、滑稽逗樂的小品、各種互動小游戲……班委們一個勁鼓勵大家參與,連平時比較內向的同學都被氣氛帶動起來。
輪到你劃我猜時,教室里的吵鬧聲差點掀翻屋頂。前面幾組不是比劃得云里霧里,就是猜得南轅北轍,臺下的同學急得直嚷嚷“換個人來猜”。不知是誰從身后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上前,竟也成了游戲的一份子。給我比劃的是劉京延,那個總在課堂上看似漫不經心,成績卻好得讓人咋舌的男生。
“四個字,成語”說完,他就隨意地比劃了一通。
我盯著他的動作,腦子里一閃而過:“心心相印?”
“終于有人答對啦!”文娛委員笑著起哄,“看來你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臺下頓時“喲喲”聲連片。就在我臉頰發燙時,陳晨及時站出來幫我解圍:“別瞎開這種玩笑!”
那是我和劉京延第一次接觸,或許,我們命運的齒輪就是在這一刻悄然咬合。
不久后,高三的學長學姐們迎來了高考。班會課上,阿順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讓我們熱血翻涌,窗外的景象更是撞得人心頭發燙——接考生的車隊在校園里緩緩繞行,一輛接一輛的大巴連成流動的長龍,車窗里探出無數張帶著期待與緊張的臉。我們扒在欄桿上,從教學樓的窗口探出半個身子,扯著嗓子喊“高考必勝”,喊聲像滾雷似的在校園里炸開,一波疊著一波,震得人耳膜發顫。
車里的學長學姐們笑著揮手,有人舉起寫著“加油”的紙板,有人對著我們比出勝利的手勢。車隊轉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與這片奮斗了三年的土地鄭重告別,也像是帶著全校的期盼奔赴戰場。那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燙,仿佛有股滾燙的力量順著喉嚨里的吶喊涌遍四肢百骸,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高一的生活隨著暑假的到來畫上了句點。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放假。同學們都浸在假期的喜悅里,有人念叨著媽媽準備好的豐盛飯菜,有人盼著能睡個安穩覺,真的好羨慕,甚至不敢相信,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家庭?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我好像是一只陰溝里的老鼠,偷窺著別人的幸福。”
每次回家,我都得自己買新的生活用品。拖鞋、牙刷、毛巾總會被二妹拿去用,爸媽也從不會主動給我準備。我也常常為此生氣,他們總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么大了還不懂事”“這不是還能用嗎?就不能讓著點妹妹嗎?”這些話,在我的童年生活里四處彌漫,直到我參加工作后,才漸漸從耳邊消失。
假期里,等著我的是包攬所有煮飯炒菜的家務活兒。不過這也不算全無好處,至少讓我練出了一手好廚藝。哈哈!還有早上,想睡個懶覺根本不可能,到點了不是爸爸就是媽媽罵罵咧咧地喊我起床,他們總說“你又沒干什么活,累什么?還睡到八九點”。反正大概意思都是,我起你也要起,我倆這么辛苦,我沒資格那么舒服。他們永遠理解不了腦力勞動的辛苦,就像我有時也不懂,他們為什么總是不站孩子這邊,總覺得孩子不心疼自己的付出。
我家的情況,用“重男輕女”四個字就能概括,可諷刺的是,爸媽生的是三個女孩。從小我媽就告訴我,家里的親戚因為我們家沒有兒子而看不起我們。也許,我們三姐妹都受到過著這些話的“教育”!這讓他們常常吵架:媽媽總在抱怨家長里短,爸爸年輕的時候掙不了什么錢,大多靠我媽的進廠的工資養活,所以他大多數選擇默不作聲。我爸爸這個人,固執又懦弱,家里的重男輕女,多半都體現在他身上。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有些走火入魔,對男孩的偏愛到了離譜的地步——連親戚家的男孩,他都格外上心。他還總為了在別人面前撐面子,讓我們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大姑讓我們去她家吃飯,他會特意叫我去洗碗。工作后,我和小妹聊天,她竟然也被叫做過同樣的事情。
諸如此類的事,讓我打心底里不喜歡回家,不喜歡假期,甚至不喜歡所有節假日。在這樣的家里,作為老大,作為女孩,我受了不少委屈。這也讓我更堅定了要考上大學的想法——那時候就想著逃避,覺得上了大學、去了新城市,就能離他們遠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