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簡單時很簡單,復雜時又很復雜。
高中那三年,打交道最多的自然是同學。一群十幾歲的少年人擠在一間教室里,性格像散落的拼圖般各不相同,卻偏偏能碰撞出千絲萬縷的聯系。現在想來,這或許真能成為某個領域值得研究的課題。好些人的臉,不看畢業照早已模糊;即便對著照片,若不瞧背后那張寫滿名字的站位表,也得愣神想上半天:“哎呀,這個是誰來著?
那時候很流行一句話,我大概記得好像是這樣說的:“不要害怕孤獨,一個人走得更遠。”放在班級里,我大部分時間確實是自己走的,會和同學保持一定的距離感,沒有因為害怕一個人孤獨而刻意的尋找結伴而行的伙伴。因為每個人的節奏不同,何況當時的主旋律是“高考改變命運”,時間有限且正在飛速流逝,實在沒多余的空隙用來對抗孤獨。幸好我不算內向,又能快速適應環境、自我調節,所以有時反倒挺享受那份獨處的清凈。
我并不是那種什么生人勿進的人設,雖說沒有什么深交之友,但比較要好一點的朋友還是有的。那些我能記住特有的外號,或是我親自給他們起了綽號的同學,倒是值得好好說道說道。
先說組長吧,就是清潔區那個組長。她是分班之后,我第一個注意到女生。搬書進教室的時候,她的新同桌打阿邱翻了水杯,兩人慌亂地抽紙巾擦水,丟紙巾到地上吸水,然后掃地上的垃圾,可能是因為不熟悉,很簡單的一一件事,他們收拾了好一會才弄好。
那會兒我覺得她長得很像那個去讀職中的好朋友阿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晚自習下課,我還特意跑去四班拉張珊珊過來一起看。偷偷摸摸湊在窗邊看,活像兩個搞偷拍的狗仔。最后三雙眼睛撞在一起,場面有點尷尬。回去的路上,張珊珊小聲嘀咕:“是有點像,但阿喵比她好看點。”
后來第一次正經打交道,是因為換宿舍。當時時間緊迫,阿順沒來得及排床位表,就讓我們拼速度,先到先得。那是我跑得最快的一次,沖到宿舍就選了個上鋪,卻沒注意鋪位上已經放了東西。等我搬著行李回來,看見她正站在那里等我,見了我便條理清晰地解釋了情況,令我感動的事她還給我占了兩個空位讓我選,最后,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下架。唉,早知道就不跑那么快了。
再后來,又和她成了同桌。她是個特別會照顧人的姑娘,有零食總會分我一半;我感冒時,她會跑去校醫室買沖劑,還盯著我按時喝;見我數學總拖后腿,就天天課后給我補——從一開始的四十幾分,到后來居然能考到七十多,全靠她的耐心。即便后來不再是同桌,數學難度也越來越大,我自己都快放棄了,她還會偷偷傳紙條鼓勵我:“杜杜,數學再加把勁兒,搞好它就能沖一本啦!”你還真別說,如果數學我能考個一百多,小小一本輕松拿下。
冬天冷得鉆心時,宿舍里流行兩個人擠一個被窩取暖。我和她也擠過,不過我們真的就只是單純取暖睡覺,不像和張珊珊擠在一起時,能嘰嘰喳喳聊到后半夜。后來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我轉專業那陣沒地方住,又跑去跟她擠一張床,她還是和高中時一樣,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
不過我們之間也鬧過一次誤會。組長和阿邱是好朋友,組長和我關系也還行。借著這層關系,我和阿邱也比普通同學要親近些,后來還做過一陣子同桌。宿舍洗澡要排隊用桶占位置,那天下午放學,我跑到宿舍排隊的時候,前面還有四個桶,這時候去食堂吃完飯回來就剛好可以洗澡了。吃的是二樓的菠蘿炒雞肉,不得不說,二樓的飯菜確實比一樓香多了。等我吃完飯回去,發現排隊的桶被人弄亂了,我的桶被擠到了一邊,旁邊還有個桶倒在地上,我順手就扶了起來。
我站在陽臺外問:“誰把我的桶挪位置了?”那會兒大家都忙著洗衣服,沒人應聲。我只好把自己的桶挪回原位,沒多久就輪到我洗了。洗完出來時,正好碰到組長從另一邊過來,我問她晚上吃了什么,她沒搭理我。起初我以為她沒聽見,直到晚自習時,我想借她的數學作業看看,她還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才覺出不對勁。
沒過多久,她傳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晚上阿邱跟我說,你插了她的隊洗澡,還把她的桶挪到了最后面,她為此洗了冷水澡,哭得挺傷心的。我不清楚具體情況,想聽聽你怎么說。”
我當時又氣又冤。明明是自己被人插隊,好心扶了倒地的桶,怎么就成了插隊還故意挪別人桶的人?我趕緊寫了回信:“我本來就排在那個位置,地上有個桶倒了,我順手扶起來,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如果是我的過失讓阿邱洗了冷水澡,我很過意不去,但真不是我造成的。”
很快,她的紙條又傳了過來,只有四個字:“我相信你!”說實話,看到這四個字時,我鼻子突然一酸。我本以為,她總會偏向阿邱的。
后來我們在宿舍閑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其他人也遭遇過類似的事,有一次甚至嚴重到差點動起手來。于是我們決定,一定要揪出這個影響宿舍團結的人。我們幾個受害者輪流蹲點,守株待兔般等著,其實也在賭——賭她還會再犯。
熬了兩天,總算等來了那個沒公德心的插隊者。那人不光插隊,還故意把排隊的桶全弄亂了,掉在地上的甚至被她一腳踢到了最后面。我們起初想著,只要她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可她非但毫無歉意,反倒理直氣壯地頂回來:“你們又不在,空著我先洗怎么了!”
“沒人在,空著你洗了也就算了,為什么要把隊伍弄亂?”
“還故意把人家的桶扔到最后!”
“就扔了,怎么著!”
“……”
怎么有人可以如此厚顏無恥,明明是她做錯事,還一副有理的樣子!
爭吵聲引來了宿管阿姨,在她的勸說下,大家的怒火才暫時壓了下去。可那插隊的人絲毫沒有收斂,矛盾很快再次爆發,最后鬧到了阿順那里。這一回,她終于不得不低頭道歉。后來,她因為成績和紀律問題,被調到了C類班。
排隊的風波過去后,宿舍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