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5年清明，杭州灣懸浮城市的酸雨染黃了防風玻璃。我在「泛亞生科」的基因清潔部當差，每日穿著防護服從B3到B7層逐層消毒實驗室。防護服左肘關節的漏液問題持續三個月了，沒人報修——那些滲入袖管的基因編輯液，在皮膚上結出淡青色瘢痕，像地圖上的無名群島。

正午12:03分，第七實驗室的恒溫系統故障。試管架上某支標著「X-7H9」的橙色試劑管開始滲出膠狀物，滴落時拉出蛛絲般的熒光細線。按規程該啟動隔離協議，但組長在通訊頻道里吼著先保樣本。我蹲下擦拭時，防護服裂縫恰好對準那灘膠質，溫熱的觸感順著小腿攀爬，如同被深海章魚溫柔纏繞。

當晚淋浴時，發現踝關節皮膚呈現半透明狀，能隱約看見血管周圍增生出未知結構的纖維組織。智能鏡面彈出健康警告，卻在掃描到變異部位時突然黑屏。租屋的仿生蟑螂集體暴斃，尸體蜷縮成DNA雙螺旋狀。

第二周周三，清潔B5層時撞見D組實驗員往通風管道傾倒黑色粘液。他脖頸后的條形碼缺了一角，那是上周被辭退的老張的工號。「新來的？」他機械臂彈出分子剪，「幫個忙，把C區廢料箱的溫度調到4.2K。」箱體內傳出心跳般的震動，蓋子上積著層霜花，霜晶結構竟與我的瘢痕紋路完全吻合。

變異在梅雨季加速。指甲蓋自行脫落，露出底下可伸縮的類陶瓷材質；耳道深處增生出網狀結構，能捕捉到實驗室小鼠的次聲波交流。更詭異的是食堂自動販賣機，每次經過都會吐出1986年生產的橘子汽水——那個年份我剛出生。

七月臺風登陸那夜，值班監控拍到奇異畫面：我在無意識狀態下用指尖切開防彈玻璃，取走封存的三代基因剪。第二天安保部盤問時，手背瘢痕突然發燙，組長竟主動替我作證。他轉身時，我看見其后頸閃過一模一樣的青斑。

八月體檢報告顯示線粒體異常增殖，但診療AI給出的建議是「每日補充300ml有機溶劑」。更衣室的電子鎖開始對我失效，那些需要三級權限的實驗室如同自家廚房般暢通無阻。直到在B7層暗室發現整面墻的冷凍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與我面目相似的軀體，培養液標簽標注著：原型體42號迭代實驗。

此刻窗外掠過無人機群，它們攜帶的除草劑正在分解城市綠化帶。我的視網膜突然解析出藥劑成分公式，驚覺那正是每日滲入防護服的基因編輯液。變異瘢痕在此刻發燙，仿佛有億萬只螞蟻在皮膚下搬運密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