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裹著櫻花碎屑撲在窗玻璃上時，嚴神源氏正用尺子丈量桌縫的寬度。三毫米，足夠塞進半張便利貼，或者劉曉宇偷偷遞過來的橘子糖。

“又研究你的'楚河漢界'啊？“劉曉宇的筆尖在他胳膊上輕輕戳了下。她剛上完體育課，額角還掛著汗珠，校服領口沾著片草葉。

他把尺子收進筆袋，沒說話。桌縫是他們默認的邊界，卻總在數學課上被她越界的手肘打破。第一次發現她悄悄把錯題本往他這邊推時，他的耳尖紅了半節課。

變化是從某個雨天開始的。那天放學鈴響時，暴雨正砸得窗戶噼啪響。嚴神源氏看著劉曉宇對著空書包發呆，突然把傘塞進她懷里：“我家近。“轉身沖進雨幕的瞬間，手腕被她攥住了。

“一起走。“她的聲音混著雨聲，有點發顫。傘面很小，兩人的肩膀不住地碰撞。走到巷口時，他聽見她小聲說：“其實我知道你家在反方向。“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進衣領，心臟卻跳得像揣了只鼓。

之后，劉曉宇開始在他的筆記本上畫小插畫。解不出的數學題旁邊，多了只吐舌頭的小狗；英語單詞表角落，藏著個戴眼鏡的火柴人。他從不擦掉，只是在她畫完的第二天，會在旁邊補個歪歪扭扭的太陽。

期中考試前的晚自習，教室里只剩他們倆。劉曉宇趴在桌上打盹，劉海垂下來，掃著攤開的物理練習冊。嚴神源氏看著她顫動的睫毛，突然伸手想把那縷頭發別到耳后，指尖剛要觸到，她卻猛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好像凝固了。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格外清晰，他看見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像熟透的櫻桃。

“這道題...“她慌忙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吟，“還是不會。“

他接過練習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手。那晚的月光特別亮，把兩道影子投在墻上，挨得很近很近。

平安夜那天，劉曉宇送給他一個蘋果，用彩紙包著，系著歪歪扭扭的蝴蝶結。他回贈了一本物理錯題集，扉頁上寫著“加油“，旁邊畫了個笨拙的星星——那是他練了半節課才畫好的。

跨年晚會結束后，他們并肩走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煙花在頭頂炸開時，劉曉宇突然說：“嚴神源氏，我好像...“

“我知道。“他打斷她，聲音比平時高了些。北風卷著她的話尾飄過來，混著遠處的歡呼，卻清晰地落進他心里。

他停下來，轉身看著她。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馬尾辮上的碎光在風里搖晃。“我也是。“這三個字說出口時，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響。

劉曉宇突然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和初見時一模一樣。她踮起腳，把一個東西塞進他手里，然后紅著臉跑開了。

攤開手心，是顆用糖紙折的星星，里面裹著張紙條：“明天早自習，我想和你共用一副耳機。“

第二天清晨，嚴神源氏的桌肚里多了副白色耳機。當早讀課的鈴聲響起時，他悄悄把右耳的耳機線遞過桌縫，劉曉宇的手指接過去的瞬間，兩人的指尖再次相觸。

耳機里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窗外的櫻花開得正盛。嚴神源氏看著筆記本上那道被畫了小狗的數學題，突然覺得，原來春天真的會從三毫米的桌縫里，悄悄溜進來。